變成蒼蠅的侍衛傻愣在院子裡,廊下沒有人了,也失去了「嗡嗡」的動力和必要,彼此看了一眼,想起王爺之前為容家做的一切,現在容家的人翻案了,高興了,安全了,王爺還得背這個莫名其妙的黑鍋,有些替王爺不值。
他們兩個的眼神剛剛交流完畢,屋內人影一閃,容溪換了件利索的衣服,帶著孝兒走了出來。
兩個人張著嘴還沒有來得及問王妃這是要去哪兒,容溪淡淡的問道:「你家那可憐的王爺在哪裡?」
「在書房!」冷十五立刻聲音響亮的回答,他幾乎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王妃還是在意王爺的哇……
容溪也不再多說什麼,一路向著書房而去,她還沒有認真的看過王府的佈局設計,現在一眼,果然不錯,至少比現在那些所謂的園林設計專家強多了,小橋流水,閣樓小亭,處處都是風景。
她一路走一路欣賞,剛剛走到書房外就聽到了裡面的對話聲。
「王爺,可知二皇子死去之後的面容有何特徵?」一個聲音略顯蒼老的人問道。
「皇上那邊沒有透露,本王因領了此命也沒有去府中弔唁,但收到了消息,太子面容栩栩如生,乍看之下還以為是睡著了。」冷亦修回答道。
「噢?」蒼老聲音微微一詫,「這麼說來,不排除是因病而逝的原因。」
「病?」冷亦修疑惑,「可據本王所知,他似乎並沒有什麼病啊。」
「王爺有所不知,有些病隱藏的深,而且發得急,老朽初步懷疑,二皇子是因為心臟方面的問題而死。」
容溪在窗外聽著,微微的挑了挑眉,這個人能夠說出心臟方面的問題,類似和現代醫學所說的心梗,這很不簡單了,可是,根據冷亦修所描述的死狀,可不是這方面的。
於是,她邁步走進去,聲音清亮的說道:「此言差矣。」
冷亦修一看是她來了,不由臉上一喜,正準備說話,只見那個老者扭頭看著進來的人,臉上露出不悅的神情,下巴上的鬍子撅得老高:「什麼人?居然口出狂言!說老夫的判斷是錯的!」
容溪也沒有生氣,一般有點學問的人都是有脾氣的,何況還是一個年紀大的,肯定又固執又高傲,單看他剛才還提到了心梗就不和他計較了。
她邁步來到近前,眼前的老者穿著一身綢衣,雖然不是十分奢華,但也算中等了,古銅色的皮膚,兩鬢斑白,一雙掃帚眉向鬢角掃去,眼睛正怒目而視。
容溪一笑,「老先生,據我所知,如果是因心臟方面死亡的人,會因為驟然出現的疼痛而導致表情也是痛苦的,請問王爺……此症狀可有?」
她一開口,那老者就是一驚,他上下打量著容溪,眼前的女子襲一身淡紫色的緊身衣服,乾脆利索,雖然沒有平常女子的那種溫婉嬌柔,卻有一種別緻的美,如崖上的青松,傲然站立,任風霜雨雪而姿態不改。
而她說的話,很明顯是行家,他抿著嘴唇,將目光也轉向了冷亦修。
冷亦修也處在震驚裡,他完全沒有想到容溪會來,更沒有想到她居然還懂得這些!女人們不都是害怕死亡的嗎?她怎麼會面色如常侃侃而談?他的眼前掠過容溪和自己對抗時那堅毅的眼神,然後,微微一笑。
「不曾有。」他回答道,眸中閃過笑意。
容溪也不理會他的笑,一看這人的這種笑,就知道肯定是又動什麼歪腦筋了,她轉頭看著那位老者,「所以說,二皇子不是病死的。」
「那依你之見?」老者仍然有些不服氣,腮幫子一鼓一鼓,鬍子一顫一顫。
「我認為,在這裡憑空猜測是沒用的,屍體是會說話的,只有看到屍體才能下定論。」容溪無視他的生氣,聲音清朗的說道。
老者何嘗不知她說的有道理,但剛才寧王問起,他自然是要賣弄一番的,哪裡想到就被這個小丫頭抓住了錯處!
「這是自然,只是老夫先提供一個方面,讓王爺有個參考,有何不對?」老頭子倔強的說道。
「沒有事實根據的參考,也許反而會成為障礙,讓人先入為主,產生錯誤的判斷,」容溪看著老者,這老頭兒雖然有點學識,但是死要面子的勁兒太厲害了。
「哼,不要在這裡危言聳聽!老夫從事這一行數十載,那些死者的狀態大都……」他冷哼一聲,就要開始往下說。
而空溪語速更快:「非正常的死亡的人有其不同的具體特徵,如被人用手扼住喉嚨,導致窒息而死的,頸間會有淤痕,另外還有眼部外突和眼瞼出現血絲,而用鈍器擊打致死的則會出現局部的淤血和身體局部的凸凹,銳器刺死則分很多種,但多數為失血性休剋死亡,且身體有明顯的傷口。但,這些都是基本的特徵,特別是中毒的特徵,世間毒物萬千,需要一一的辨別、驗看,如此才是嚴謹、公正的代表的屍體說出他想說的話。」
她的話清晰而暢遊,如珠落玉盤叮叮咚咚發出聲響,語氣堅定,眼中的神采更是光芒四射,如數家珍般侃侃而來。
冷亦修的目光越來越亮,而那老者的臉色越來越白,鬍子由發怒的一撅一撅變為了激動的顫抖。
孝兒則是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天啊……小姐剛才說的都是什麼?怎麼……這麼血淋淋的事情小姐是怎麼知道的?而且說得那麼清晰流暢,小姐以前不是見血就暈的嗎?
不過……這樣的小姐好神氣啊。
容溪看老頭兒的模樣,眼睛發直,眉毛都快飛起來了,鼻子頭兒有些發紅,嘴唇帶著下巴的鬍子都在顫抖,她抿緊了嘴,這老頭子……好像十分激動?
她不想和這種老人家扛上,剛才說那些也不過是為了讓這老頭兒不要那麼好面子,否則他的面子不要緊,有可能要害死冷亦修的。
她下意識的往後面退了兩步,與此同時,老頭子往前走了兩步,眼睛直直的望著她,手裡一掀袍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靠……很少暴粗口的容溪也忍不住在心裡暴了一句,這是尼瑪什麼節奏?!說人說的跪下了?有沒有搞錯?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
她一怔,還想往後退,卻退進了一個溫熱的胸膛裡,那胸膛裡發出低低的笑聲,「容溪,你可真是語不驚人誓不休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人是誰?」容溪小聲的問道,嘴裡的牙如小刀,磨起來聲音嚇人。
身後的冷亦修卻是笑得更歡,「這是有名的仵作大家,皇宮那位是他的師弟呢。」
「噢……」容溪頓時瞭然,怪不得老頭兒這麼傲呢,原來是大家啊——大家都傲嬌的不行。
「請收我為徒!」老頭子又扔出一句,和炸彈的效果差不多。
「呃……」容溪回頭看了看冷亦修,這傢伙依舊笑瞇瞇的,看那狐狸樣兒,容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腳跟用勁,踩上了他的靴尖。
「嘶……」冷亦修抽了一口氣,那胸中的笑意卻更加悠長了起來。
「這恐怕不太合適吧?」終於,冷亦修的話從耳後傳來,他的氣息輕輕拂著她的耳根,細細碎碎的癢。
容溪突然感覺,自己的耳根好像有些發燙,冷亦修卻是眼睛大亮,她的耳垂有點厚,像一枚可愛的玉珠兒,而此刻,卻慢慢的紅潤了起來,那紅潤潤的顏色蕩進他的眼睛裡,忽然勝過人間萬千春景。
「王爺!」老者抬頭看著他,目光急切而充滿希望。
「這位是本王的王妃。」冷亦修微笑,沒有再說別的,這個身份就是一種拒絕。
老者先是一呆,接著一張臉都挎了,眼晴裡的光彩也一點一點的散去,彷彿一下子失去了精氣神兒。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位女子居然是寧王妃,當然也明白,如果是這種身份的話,斷然沒有以此行業為生的道理,更不可能去拋頭露面,還帶著一個老頭子徒弟。
容溪看著老人的神色,心中突然有些不忍,她在心裡歎了一口氣,能夠對自己喜歡的事情有一種近乎瘋狂的狂熱和執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這位老人家都這麼大年紀了,於是,她抿了抿嘴唇,下定了決心。
「這樣吧,你收我為徒。」她開口說道。
「嘎?」冷亦修和老者同時一呆,不明白這是什麼頻率。
容溪想了想說道:「如果你想和本王妃探討一些什麼的話,就以來教我的名義吧,明天去給二皇子驗屍,你和本王妃一起去,要準備好東西,就這樣。」
「多謝,多謝……」老者的臉色頓時又鮮活了過來,如打了針雞血似的,一蹦三跳的走了,連向冷亦修告退都忘了。
冷亦修呆過之後,反而是釋然的一笑,她沒有答應,卻變相的圓了老頭子的事兒,這說明她的心是軟的,而且是在乎他的感受,考慮到自身的身份的,唔……這難得的小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