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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章 請君入甕 文 / 桑小小

    風吹過樹梢,聲聲嗚咽,天氣已經熱了起來,風中的熱度讓人心中更添幾分煩躁。

    「怎麼彌補?再殺一次?」太子低聲的咆哮,臉色通紅,像一隻失去理智的獅子,「今天是第二天!到哪裡去找他?」

    「您也說了,今天是第二天,」齊王眼神變幻,「父皇只給了他們三天的時間,只要過了明天,一切就都好了。所以,您只要靜觀其變就可以,其它的……交給臣弟來做。」

    「哼!」太子重重的一甩袖子,語氣中儘是不滿,「你說的好聽,可除了殺了小路子,其它的什麼也沒有見你做!還殺得那麼不利索,讓本宮如此不安!」

    齊王抿了抿嘴唇,抬頭望向遠處,山巒起伏,蒼翠如蓋,多麼美好的河山!他微微出了一會兒神,再轉頭時,已經是淡淡的笑容。

    「放心,皇兄,這次不會了。」

    「如此最好!」太子說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身躍上馬背,一揮馬鞭,帶著衛隊,飛快的向前馳去。

    齊王沒有回頭,連看都沒有看太子離去的背影,他抿著嘴唇,嘴角翹起的弧如一柄殺氣凜然的刀,他一掌擊在身邊的樹幹上,「砰」的一聲悶響,樹上的葉子如同下雨般簌簌的落了下來。

    他站在這陣樹雨裡,眼神迷離,看不清什麼表情。

    你們從來,都不知道我齊王是什麼人……

    「齊王是個什麼樣的人?」寧王府的紅袖苑裡,容溪問道。

    「嗯?」冷亦修的小眼神兒有些陰惻惻的,「你對他感興趣?」

    容溪愣了愣,不禁有些無奈,「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冷亦修的眼底亮了亮,眉梢一挑,從上到下又打量了容溪幾眼,「嗯,這話,我喜歡。」

    容溪翻了翻白眼,「快說。」

    冷亦修收起剛才的玩笑表情,認真思索了一下說道:「我這位八弟,表面上性子很好,溫和謙遜,在百官中有一定的聲望,而且他表面上與世無爭的模樣,也贏得了不少父皇的信任,而且他自十五歲時得了一場大病之後,就一直身體不太好,所以,父皇對他也多疼愛一些。」

    容溪微微瞇了瞇眼睛,不遠處的樹梢上落了一隻蝴蝶,翅膀輕輕的抖動,色彩艷麗,陽光下美艷非常,可是,誰會想到它之前是一隻蟲子時的醜陋樣子?

    「你剛才說,表面?」容溪看向冷亦修,目光清亮,直逼人心。

    冷亦修微微一笑,對容溪真是越來越讚賞,她直覺敏銳,往往一下子就能夠抓住事情的重點。

    「從那年他請求聖旨,把魏公公帶回府中之後,我就對留了意,」冷亦修的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快得讓人捉摸不透,「直到那天下朝,他看似無意的攔下我,我可以斷定,他無非表面上的如此簡單。」

    容溪沒有追問,她並不想去管這些事情,誰做皇帝,和她有什麼關係?她現在最想做的,是救下容家人,當然……如果有誰想阻攔,那就怪不得她了。

    夕陽慢慢的沉了下去,金黃的陽光慢慢變得柔和,映紅了周圍的雲彩,太子盯著遠處的雲彩,彷彿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血光,忽然,太陽似乎往下一躍,周圍的色彩更濃烈了幾分,天空也暗了暗。

    終歸,夜幕要降臨。

    「殿下,」女聲溫柔如水,一雙手更是軟弱無骨,輕輕的搭在他的肩膀上,「奴家點了安神香,一會兒您用罷了晚膳,早點休息吧,昨天晚上都沒有睡好呢。」

    太子一聽到「昨天晚上」這四個字,眼前就浮現小路子的身影,他的身子微微一僵,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望著幾乎沉沒在雲中的太陽,他的目光也暗了暗,眼底浮現幾分恐懼和擔憂。

    突然,遠處響起了腳步聲,太子心頭一跳,回頭望著聲音的方向,那人一路跑,手裡似乎拿著什麼東西。

    「幹什麼呢?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太子滿腔的煩躁正無處發洩,頓時全將怒火對準了來人:「真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來人嚇得縮著脖子,一動也不敢動的站在那裡,呼吸都拉得細長。

    「杵在那裡幹什麼?到底有什麼事?」太子看著那人不動不說說話,心裡更加來氣。

    「回殿下,門口的人遞進來您的一封信,上面寫著十萬火急,奴才怕耽誤您的事,這才……」那人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把信遞了出去。

    太子狐疑的接過了信,擺了擺手道:「下去吧。」

    那個如蒙大赦,長舒了一口氣,急忙退了出去。

    太子看了看那信封,正面寫著「太子親啟,」背面寫著「十萬火急,」他心中更覺得詫異,急忙拆開來看。

    裡面只有一頁紙,輕而薄,卻沉甸甸的壓在太子的心上,讓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上面的內容並不長,簡短數百字,卻字字如針,刺入太子的心中。

    「奴才為您辦事,向來盡忠,卻不想,太子您居然狠下殺手,奴才的命不值錢,可您的命金貴,如果殿下不給奴才一個交待,奴才必以爛瓦之命,拼得玉碎!今晚亥時城郊破廟,奴才靜候您。小路子。」

    太子的眼睛一遍一遍的掃過這幾句話,在那名字上狠狠的盯了幾眼,特別是在那名字後面還有一枚紅色的私章印記!

    他個印記像一個魔障,在他的心裡百轉千回,抓心撓肝,卻始終不得,偏偏又總是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這讓他幾欲發瘋抓狂。

    「殿下……」身後女子怯生生的叫道,小臉有些發白。

    太子回頭看了她一眼,此時卻無心再去安慰她,手裡緊緊抓著那頁薄薄的紙,掌心的汗微微浸透,那紙變得皺痕纍纍,如此刻他的心。

    良久,他抬頭看著已經黑透的天,躲在雲彩後面的月亮透出微弱的光,他狠狠的把手中的信撕碎,提著袍子大步邁了出去。

    他身後,黑暗的房間裡,暗影處的人紅衣女子輕輕一笑,她輕抬玉手,雪白的手指在黑夜中顯得更加動人,指甲泛著淡淡的光澤,輕輕握住用來盛香的銅勺,從鼎中盛出帶著火星的未燃盡的香灰。

    那灰中帶著星紅點點,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如猛獸猩紅的眼,她輕輕邁動腳步,姿態萬千,蓮步猶如生花,慢慢行至廊下,手腕輕輕一翻,銅勺中的香灰散在風中,紅亮的火星在風中忽得亮了一下,然後徹底熄滅,消失不見。

    她微微一笑,這香的作用的確不錯啊……把銅勺放回原處,褪去身上的嬌艷紅衣,換上了黑色的夜行衣,滿頭的珠翠一一除下,黑髮高高束起,一塊黑色的綢布遮住了美麗容顏。

    她行至屋外,身子輕如乳燕,很快與黑夜融合在一起,風,輕輕掠過,了無痕跡。

    太子在書房中坐立不寧,想給齊王送信,卻又想起今天早上齊王的態度,他讓自己靜觀其變,笑話!人家都找上門來了!難道還能坐著不動?

    他看了看時辰,亥時馬上就到,狠了狠心,從書房中走了出去。

    夜,寂靜無聲。

    似有人從天上潑了濃墨,遮擋住了月光,只有幾顆微弱的星光探出頭來,道上五匹馬飛馳而過,馬蹄踏過,塵土飛揚。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匹黑色的馬,毛色閃亮,肢體健壯,馬上的人穿了一套深藍色的衣服,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斗篷,他沉著臉,眼神急躁,怒火閃動,正是太子。

    他已經下定了決心,這一次,必須要自己的人親自動手才行,那個小路子,自己今天晚上一定要看著他的人頭被切下來不可!絕對不能再讓他有生還的機會!

    遠遠的看到黑暗中一處輪廓,房簷四角挑起,似劃破長空的角,在黑暗中靜靜的沉默,太子抬頭望了望,前方就是約定的破廟,不知怎麼的,這處白天並不顯眼的破廟,此時看起來卻有些讓人喘不過氣來。

    距離破廟越來越近,那輪廓也越來越清晰,太子放慢了馬速,他身後的幾個侍衛立刻圍著破廟四周轉了幾圈,除了半人高的雜草叢和幾株參天大樹,並沒有什麼其它的可疑之處。

    為首的一人對著太子點了點頭,太子這催馬到了破廟近前,跳下馬邁步走到破廟的門邊,他回頭對著那幾個侍衛說道:「你們留在外面,聽到我呼喚再進去。」

    「是。」

    太子吸了一口氣,手輕輕按在虛掩的門上,微微用力一推,「吱呀」一聲響,在這夜裡難聽得刺耳,他皺了皺眉頭,目光在屋內四處的看著。

    破廟應該是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堂中巨大的佛像也從肩膀處斷下,看不出是原來是什麼,供香的桌安也早已破爛不堪,上面還有一個倒著的香爐,桌角上滿是蜘蛛網,桌下一個破草糰子佈滿了灰。

    太子並不關心這些,他急急的尋找著,微弱的月光從破爛的窗子裡投射進來,他的眸子一縮,終於在牆角處發現了一個人正在負手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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