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侯府。
張潤揚騎馬去寧安侯府送信的時候,寧安侯才剛剛鑽進戴姨娘的被窩裡呢。
得知張潤揚有事上門,本想不見,可一想張潤揚是皇上的生死之交,且還娶了皇上的乾妹妹為妻,自己也沒有必要去得罪張潤揚。
於是他一邊起床穿衣,一邊吩咐小廝去把張潤揚引去花廳那邊招呼。
只是他心中覺得狐疑,這個張潤揚到底所謂何事?要深更半夜的找上門來?想歸想,他便疾步走出了戴姨娘的院子,走進正院的花廳。
這花廳裡擺著紫檀架子的木雕屏風,屏風前是張紫檀木的雕花羅漢床榻,鋪著紅毛毯,中間擺著炕桌,兩邊各設有錦褥對設,下頭則是一溜兩排椅子。
張潤揚垂眸看了看手裡捏著的一封書信,心想這個寧安侯也不知道能不能如娉婷說的和他一道去歸伯侯府接琉璃郡主。
張潤揚正想著的時候,忽然聽到對方已經來了,還熱絡的喊了一聲張將軍。
張潤揚聞言微微一愣,哦,對了,自己現在還有一個武散官的虛職。
來人正是琉璃郡主的父親寧安侯,他是一個精瘦清俊的男子,氣度沉穩,目似朗星,風度翩翩,氣質儒,他伸出右臂撩起花廳的珠簾,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了進來。
「侯爺,張某真是抱歉,這深夜打擾,真是有要事在身,方才不得不找上門來。」張潤揚一本正經的說道。
「張將軍請坐。」寧安侯因著張潤揚和皇上的關係,對他還算禮遇,若沒有這層關係,寧安侯都懶得搭理他。
因為荊國公府太夫人對外已經宣佈和張潤揚脫離關係了,從此張潤揚不再是荊國公府的人。
「多謝侯爺。你也坐。」張潤揚抬手一指椅子,說道。
「到底何事需要你親自上門來跑一趟?」寧安侯覺得張潤揚的神色之間似乎有一點兒焦急之色。
「張某是為令愛——琉璃郡主而來!」張潤揚也不和他拐彎抹角,直接和他把目的給闡述了。
「琉璃?她怎麼了?你倒是說個清楚!」寧安侯覺得奇怪,於是忙問道。
張潤揚看寧安侯此時臉色似乎有那麼點焦急,心道這個寧安侯也不是不管琉璃郡主死活的,若真是如此,娘子可以少管閒事了。
「侯爺,這是令愛給我娘子寫的一封私信,你打開來瞧瞧。」張潤揚挑眉,也不想費口舌浪費時間了,直接把琉璃郡主寫給自己娘子的信件遞到了寧安侯的手裡。
寧安侯看完整封信,他那略帶薄繭的手一直在顫抖。
「這確實是小女的筆跡。」
「侯爺,我娘子現在在歸伯侯府那邊,據我娘子傳出的消息是令愛受了裴世子的欺凌——」張潤揚聰明的把話說了一半,另外一半讓寧安侯自己去猜測。
「竟然有這樣的事兒?歸伯侯府實在是太過分了!」寧安侯沒有想到自己疼護在掌心的明珠,在嫁去歸伯侯府那邊,過的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
「侯爺,令愛的意思是想和離,我和娘子是外人,這事兒也不好多說,所以——還是現在請你和我一道去歸伯侯府先去教訓裴錦瀾那個龜孫子如何?」張潤揚想起白娉婷的顧慮,是以,他這話說的富有技巧。
「成,我馬上帶一隊兵丁去歸伯侯府接我閨女回來。」寧安侯把琉璃郡主寫給白娉婷的信扔給了張潤揚保管,然後面色陰沉的衝著下人吩咐一道道命令下去。
「好的,侯爺請。」張潤揚心想只要寧安侯肯出面,這樣也就師出有名了。
當寧安侯和張潤揚騎馬奔過三條街,越到歸伯侯府門口的時候,寧安侯猛的摀住了鼻孔,他都要忍不住罵粗話了。
這還是歸伯侯府嗎?簡直是到了自家的馬房附近!真夠臭氣熏天的!
張潤揚摀住自己鼻孔的時候,心中擔心,這麼多的鳥糞和馬糞會不會熏壞了娘子的漂亮衣服?娉婷等下看見自己,會不會覺得自己跟風她的整人點子,沒有創新?嗯,有這個可能!回頭自己可要好好琢磨怎麼整人才行。
「張將軍,本侯喊你好幾聲了,你怎麼沒聲?」寧安侯見自己喊了他好幾聲,可他也不搭理自己,於是他催促道。
「侯爺,不好意思,剛才我閃神了。」張潤揚忙說道,然後利落的翻身下馬,一手握著腰間佩戴的玄冥寶劍。
此時歸伯侯府的門房瞧見這二位,以及寧安侯還帶了一百多人的精兵,頓時覺得詫異。
「去稟報一聲,就說本侯來了!」寧安侯把自己騎的寶駒的馬韁繩拋給了下屬,然後他一臉冷哼的衝著門房命令道。
張潤揚心道寧安侯也不叫下屬去和門房說,而是親自上前去說,可見寧安侯被琉璃郡主的那封氣的憤怒了。
門房見寧安侯氣勢洶洶的嚇了一跳,馬上縮了縮脖子,然後馬上點頭哈腰的說自己馬上進去稟報。
歸伯侯正在大發雷霆,誰讓他偌大的院子裡下了鳥糞雨,他氣的勃然大怒,他可不會傻逼的認為大半夜的鳥兒不睡覺專門到自家這邊來拉鳥糞。
而且如此集中,火力迅猛,就連自己安排在歸伯侯周圍的守衛們都一個個的六神無主,束手無策,如此也證明對方是刻意為之,且武功高強,究竟是誰?竟然做下這等卑鄙的事兒?
若是去應天府報案,沒準兒歸伯侯府的名聲也給毀了,歸伯侯
真是不知道怎麼辦了?
而且嫡子跟兒媳婦不和,鬧出的矛盾也挺煩人的。
剛讓院子裡的婆子丫鬟們處理掉鳥糞馬糞的,卻聽見下人稟報說是寧安侯和張郡馬來了。
白娉婷一聽張潤揚把寧安侯給請來了,心道,真是太好了。
歸伯侯一聽親家來了,忙狠狠的瞪了一眼裴錦瀾,然後啟口囑咐裴錦瀾,說道:「等下你見你岳父,要收斂一點,那琉璃郡主再不好,可身份尊貴,比那個什麼孤女身份的孔姨娘好太多了,知道嗎?態度要好!切記!」然後歸伯侯狠狠的拍了下裴錦瀾的腦門,便催促裴錦瀾一道去門口迎接寧安侯和張郡馬。
「父親,你不覺得奇怪嗎?寧安侯為何深夜造訪?而且還帶著張郡馬,是不是有點兒匪夷所思啊!」裴錦瀾皺了皺眉說道。
「你和為父真是想到一處去了,只是咱們尚不清楚對方來意,還是客氣一些比較好,畢竟是姻親關係。」歸伯侯雖然覺得很奇怪,可是他除了心中打鼓,還有就是一種擔心。別是自己兒媳婦給娘家捎了口信?
只是現在追究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人已經找上門來了。
「父親,那咱也不用這麼客客氣氣的去迎他吧!父親,你說會不會這飛來的鳥糞和他們寧安侯府脫不了干係。」裴錦瀾猜測道。
「也不是不可能,等等,你剛才說什麼?」忽然歸伯侯拉住剛才來跟他稟報的小廝。
「啟稟侯爺,寧安侯是帶了……帶了一隊兵過來的。」小廝見歸伯侯問起,馬上戰戰兢兢地說道。
「你……你說什麼?」歸伯侯一聽,心道果然大事不好,必定是那寧安侯聞聽了自己府邸的動靜,那麼鳥糞事件也是寧安侯派人做下的,那現在他又上門來?是來和自己理論的?
「啟稟侯爺,小的剛才稟報的事情是真的!小的可沒有撒謊。」小廝瞧見歸伯侯那吃人的眼神,血紅的妖冶可怕,那小廝馬上抖了抖小身板,兩腿一軟,尿了都還不自知。
「你這個蠢東西!」歸伯侯氣的伸出腳踹了一腳剛才稟報的小廝。
小廝害怕的馬上下跪求饒,說道,「小的知錯,小的知錯,還請侯爺恕罪。」明明他剛才已經稟報過了,是侯爺和世子爺沒有聽清楚的,怎麼這般責怪自己?但是誰讓自己是個僕人,只能命如草芥呢。
「父親,看來他們是有備而來,咱們現在怎麼辦?兒子可不想面對寧安侯。」裴錦瀾此時也後悔自己出手打了琉璃郡主。
「還能怎麼辦,自然是我已經睡下,不方便見他,讓他先回去,明個再來,諒他也不敢此時闖門吧!」歸伯侯想了想說道,然後讓下跪的小廝去前頭說他已經睡下了,不方便見寧安侯。
小廝馬上點點頭答應著起身,只是忽然他們聽到一陣哈哈哈的冷笑聲。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寧安侯已經和張潤揚自動進來了,身後還有攔不住的歸伯侯家丁們。
「寧安侯,深更半夜造訪我府,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歸伯侯見寧安侯和張潤揚不經他允許,竟然私自闖了進來。氣憤道。
「本侯的母親半夜睡不著,讓本侯親自來一趟,務必接琉璃那丫頭回去一趟,明個一早,本侯再送過來就是了。」寧安侯開始掰道。
「岳父,琉璃如今已經睡下,要不,明個一早,小婿親自把琉璃送去寧安侯府到老太太跟前去進孝如何?」裴錦瀾在自己父親歸伯侯的鼓勵下,馬上對寧安侯撒謊道。
「是嗎?我聽說朝安郡主還被請來了歸伯侯府給親家老太太治病呢,怎的朝安郡主難道已經回去了嗎?」寧安侯也不生氣,慢悠悠的問道。
「是啊,侯爺,我娘子可是和我說要給你們府上老太太出夜診的,我在家裡等了好久不見她回來,心中著急就來接她了,正好和寧安侯侯爺在那邊街口碰到了。」張潤揚附和道。
寧安侯一看歸伯侯父子倆一臉遲疑,方才更相信自己閨女在歸伯侯府過的不好了。
「我家琉璃呢?既然我這當父親的來了,你們讓人去把她喊起來,隨本侯回去見她祖母就是了。」寧安侯冷笑道。
「侯爺,裴世子,既然琉璃郡主已經睡下,那我娘子沒有回去,現在何處啊?」張潤揚已經和隨行隱匿的鬼一和鬼二對了手勢,曉得白娉婷還在歸伯侯府還沒有回去,不由地的擔心白娉婷和琉璃郡主的處境。
歸伯侯此時很是後悔沒有在剛才當機立斷做掉她們。
事到如今,歸伯侯只能想退路了,寧安侯可以得罪,但是張郡馬還真是得罪不起,不說他和皇上生死之交的關係,光是他是一字並肩王楚維的義子,朝安郡主的相公,身份何其尊貴,他只能把他和寧安侯迎去了侯府正院的大廳裡。
「哈哈哈……剛才本侯的話還沒有說完,原本呢朝安郡主已經離開,但是她聽說琉璃身子有點兒不舒服,又留了下來照顧琉璃。此時二人都在老太太的嵩壽堂呢。
「錦哥兒,你親自去喊你媳婦兒和朝安郡主到正院這邊來。」歸伯侯衝著裴錦瀾命令道,還特地使了個陰狠的眼色。
「就說你岳父等的急,要快!」歸伯侯又加了一句。
寧安侯心道歸伯侯這個老不死的,真是個老混賬。那見鬼的混賬女婿,剛才還和自己說琉璃睡下了,現在琉璃又和朝安郡主在一塊了?
這話與話之間漏洞百出,也就這麼青肚皮,當初自家老太太怎麼就說歸伯侯的裴世子怎麼怎麼的好?真是傳聞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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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裴錦瀾一路往嵩壽堂走去,一下心中在想,如何才能讓琉璃幫著自己說話呢?若是琉璃不向著自己,自己又當如何?
嵩壽堂的東暖閣裡。
白娉婷對琉璃說道,「你爹和我相公已經來了,如今只怕已經去了正院那邊,等下無論裴錦瀾跟你說什麼,你都答應就是了,不過呢,等到了正院見了你爹你什麼也不要說,直接流眼淚就可以了。」
「好的,我明白了。」琉璃郡主點點頭,然後兩人才說了一會兒,就有丫鬟來稟報說世子爺來了。
裴錦瀾一看白娉婷,頓時心中來氣,可是礙於白娉婷的身份尊貴,便不能再說什麼。
白娉婷見裴錦瀾來了便笑盈盈的打了個招呼,好像她一點也不知曉裴錦瀾動手打了琉璃郡主的事兒,這麼個微笑的表情倒是打消了裴錦瀾對她的疑慮。
「郡主郎中,你相公來咱們府上接你來了,如今他人在正院那邊,我讓人帶你過去就是了,哦,對了,琉璃,岳父也來了,他說老太太惦記你,想讓你現在回去,明個一早送你過來,我現在攙扶你過去正院那邊,行嗎?」在白娉婷面前,裴錦瀾又假裝對琉璃郡主溫柔體貼了。
白娉婷聞言淡淡一笑,也沒有拆穿,只是說她不打擾他們小兩口了,她自個兒先去外面等著了。
裴錦瀾等白娉婷一出去,就對琉璃郡主說道:「歐陽琉璃,我真是小看你了,你暗暗把消息傳給你父親對不對?」
琉璃郡主蒼白的臉上漾著一抹舒心的淺笑,她終於可以死心了,不是嗎?
「世子爺,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你直說吧。」琉璃郡主優的撫著皓腕上的翡翠玉鐲子,抬頭看向他問道。
「若是你父親問起你脊背上的傷口的話,你就說是你自己不小心從閣樓上摔了下來,知道嗎?」裴錦瀾一字一頓的囑咐道。
「好的。我也不想教老太太知曉她瞧中的孫女婿竟然出手那麼狠。為了我自個的面子,我肯定不會說的。」琉璃郡主點點頭說道。
許是琉璃郡主答應的太過爽快,裴錦瀾有點兒不相信呢。
「你真的不會說嗎?」裴錦瀾不相信的問道。
「我自然說的是真的,我為什麼要騙你,我可不想在姨娘,庶妹面前被人笑話。」琉璃郡主掰個理由說道。
「那我娘甩了你一巴掌呢?」裴錦瀾又問道。
「婆婆待我視如己出。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說的。」琉璃郡主說道。
「你如果守承諾,回頭我也不再納妾了,我有了你和表妹,今生足已。」裴錦瀾擔心她又說出來,忙甜言蜜語道。「琉璃,你現在這樣子瞧著楚楚可憐的如月下嫦娥,太美了,我之前對不住,你別放在心上。」
「我肯定不會放在心上的,相公待琉璃極好。」好毛?琉璃郡主糊弄他。
「芍葯,進來伺候世子妃穿衣梳洗一下。」裴錦瀾見自己囑咐的話,琉璃郡主肯聽自己的,於是他傳芍葯進來幫琉璃穿衣梳洗。
白娉婷站在門外,對著凝香沉香說道,「你們瞧著吧,等下說不定有一場好戲可以看,你們等下不用想著怎麼保護我,而是務必幫我保護琉璃郡主。」
「琉璃郡主會倒霉?」凝香小聲問道。
「有可能。反正你們多注意她一些。」白娉婷嚴肅著小臉悄悄地囑咐道。
凝香沉香聞言點點頭。
不一會兒,裴錦瀾把琉璃郡主打橫抱起了。
琉璃郡主都想和他和離,自然不想和這渣男多一絲相處的機會,是以,太直接對裴錦瀾說:
「世子爺,娉婷已經給我貼過藥膏了,我完全能自己行走。所以你趕快把我放下來。我想自己走。」琉璃郡主對裴錦瀾說道。
「好的,我答應你就是了。」對於裴錦瀾來說,琉璃郡主肯自己下地行走,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兒。這樣也證明琉璃郡主所受的傷很輕,和自己沒有關係的。
這麼一想啊,裴錦瀾的腳步也輕鬆了不少。
雖然院子裡的鳥糞馬糞也清除了不少,可是怎麼嗅著還是那麼臭呢?
裴錦瀾憤怒的目光掃了一眼白娉婷,又掃了一眼自己的嫡妻。
他有種錯覺自己被砸一身的鳥屎肯定和朝安郡主脫不了干係。只是苦於自己沒有證據。
他心裡一口一口的冒著怒火,眼神帶著陰森森的冷冽,偏偏罵人的話說不出口,因為白娉婷的身份比他尊貴。
白娉婷看也不看裴錦瀾,只是走到琉璃郡主身邊,輕輕地對著她笑了笑,眨了眨眼,然後自顧自的走到裴錦瀾和琉璃郡主身後,畢竟人家是主,自己頂多算客吧。
快到大廳的時候,裴錦瀾刻意的伸手去拉了拉琉璃郡主的手,只是琉璃郡主眨巴了一下眼睛,頓時淚珠滴了下來。
「你……你這個時候哭個什麼勁兒?」裴錦瀾見琉璃郡主突然哭了,頓時嚇了一跳,若是此時淚眼婆娑的琉璃郡主被岳父瞧見,岳父焉能饒了自己?
「裴世子,你怎麼好對自己的娘子這麼凶悍?」裴錦瀾的話音剛落,身後響起一道愉悅的笑聲。
兩人抬頭望過去,便看到廊簷下朦朧的燈籠燭光下,一襲深紫色錦衣的張潤揚,徐徐的從正廳那邊走了過來,那優的步伐,宛如在自家院子裡閒庭信步,眉眼精緻,籠在光暈之中,彷彿從山水畫裡走出來似的。
白娉婷自然知曉這愉悅的笑聲裡帶著一抹嘲諷的意味。
「潤揚,你竟然來接我了?」白娉婷笑著迎了上去。
「不放心你!他們有沒有對你怎樣?」前面一句他說的響亮,後面一句說的很輕。
「沒咋樣,好著呢。」白娉婷淡淡一笑,伸出纖細柔嫩的小手放在張潤揚的掌心裡,與他十指相扣。
張潤揚低頭嗅了嗅白娉婷的衣服,嗯,還好,不臭!
剛才他擔心壞了,別那些鳥糞之類的東西給熏壞了娘子的衣服,幸好娘子身上此時嗅著還是香噴噴的,帶著蓮花的清香。
白娉婷見他低頭嗅了嗅的動作,不由地噗嗤一笑,小聲道:「你跟著我學壞了!」
「我樂意,娶妻隨妻。懂不?」張潤揚側目寵溺的看著白娉婷,黑色的眸瞳清透好似瀲灩的明珠,瑩潤光澤,襯托的整張俊臉完美溫柔到了極致。
白娉婷微微一怔,呀,相公不走冷酷路線了嗎?
隨後白娉婷噗嗤一聲笑了。
琉璃郡主看見張潤揚和白娉婷琴瑟和鳴,心中很是羨慕。若是自己和身邊這位和離了?自己也能找到與自己琴瑟和鳴的良人嗎?
只是還未來得及多想,他們已經走到了正院那邊的大廳裡。
「琉璃見過公公,父親。」琉璃郡主斂衽微微一福身說道。
白娉婷微笑著上前和寧安侯打了一聲招呼,因為白娉婷的及笄禮還是寧安侯府的老太太給主持的,是以,白娉婷也是和寧安侯認識的,但是談不上有多熟悉,畢竟寧安侯不管外頭夫人名媛之間的交際的。
「琉璃,你臉上的粉怎的塗抹的那麼厚,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也太差勁了吧,是不是錦瀾這小子對你不好?」寧安侯鳥也不鳥裴錦瀾喊自己岳父,只是一雙虎目睜大了看著自己的閨女。
「爹,嗚嗚……」琉璃郡主想起白娉婷的囑咐,然後什麼也沒有說,就是一個勁的流眼淚。
「這,怎麼能這麼流眼淚呢!你到底在歸伯侯府受了什麼委屈?你跟為父說,為父一準兒幫你討還公道。」寧安侯本來看琉璃郡主和裴錦瀾一起進來大廳裡頭,還以為兩人又和好了,可此時一看自家寶貝閨女嗚嗚流淚,而且臉色也不太好,身形也不如在家裡時候豐腴,現在瞧著瘦弱的好似一陣風能刮走,如今想來,自己快一個多月不見琉璃這丫頭回娘家來了。
「嗚嗚……」琉璃郡主還是什麼也不說,就是哭。真心把白娉婷說的哭哭哭做到了。
「岳父,肯定是琉璃見到你太興奮了。對,就是因為激動了才哭的,不是有個詞就做喜極而泣嗎?對不對啊,琉璃?」裴錦瀾恨不得去把琉璃的頭按幾下做點頭表示。
只是任憑裴錦瀾怎麼暗示也沒有用,琉璃郡主就是不肯點頭,還是標準的哭的梨花帶雨,讓人瞧著好一番心疼,更別提還是琉璃郡主的親生父親寧安侯。
歸伯侯一看大事不妙,忙笑著對琉璃郡主勸說道:「琉璃若有什麼不滿意錦瀾的地方,可以直接和我說,公爹我給你做主。」
白娉婷覺得時機差不多了,然後對歸伯侯說道:「侯爺,我已經出來夠久了,既然裴世子不是為了府上老太太的疾病請我來出夜診,如今琉璃她已經沒有什麼生命危險了,那我和我相公要告辭回府了。」
「哦,好的,你和張郡馬一塊兒回去吧。」歸伯侯巴不得少兩人看自己家的笑話呢。
白娉婷再次聽到張郡馬三個字唇角抽了抽,這張郡馬喊的可不就是自己相公嗎?
「娉婷,別走,你留下來給我作證!」誰知琉璃郡主也不落淚了,只是大叫一聲娉婷,她說她要白娉婷留下來給她作證。
白娉婷點點頭,然後站在一旁,看琉璃郡主怎麼說。
裴錦瀾聞言一張白皙的俊臉氣的漲紅成了豬肝色。
「什麼作證?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裴錦瀾低聲提醒琉璃郡主別胡說八道。
一心護主的芍葯再也看不下去了,自家郡主能不能和裴世子這個狗東西和離,就看此時自家郡主能否下定決心了。
「啟稟侯爺,奴婢是琉璃郡主身邊伺候的丫鬟芍葯,你也是清楚的,奴婢從八歲起就開始伺候郡主了,郡主是個什麼樣的人,芍葯清清楚楚的,郡主待奴婢極好,所以奴婢不想看見郡主為了一個狼心狗肺的男人整日人前強顏歡笑,人後哭哭啼啼的,奴婢只希望郡主能夠得到自己的幸福。」只見芍葯撲通一聲下跪在地,衝著寧安侯一邊磕頭一邊說道。
「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麼?」不等寧安侯發話,歸伯侯聽了頓時勃然大怒。
「奴婢是不懂,但是奴婢知道有一句古話,是說強扭的瓜兒不甜。」芍葯鏗鏘有力的說道,烏黑的眸子裡劃過點點淚光,她的背脊挺的筆直筆直的,她的腦海裡想起了自己十歲的時候,自己的妹妹生病死了,沒有錢安葬,是郡主偷偷把她自己半個月的月錢塞在了她的手裡,怕她不肯收,她說算她借給自己的,這麼多年,她也攢了一筆銀子,想還當初那些銀子,可是郡主說不要了,讓她攢嫁妝,回頭給她配一門好姻緣。
也許那半個月的月錢對於郡主這樣的世家少女來說不過是一筆小錢,但是對於身為婢女的芍葯來說,卻是相當大的一筆銀子,窮苦人家最起碼不吃不穿的要攢一年左右吧,這份恩情她一直銘記在心。
她知道郡主可能在擔心得不到娘家的庇護,但是無論如何,這一步,自己一定要比郡主先走出去。
「你個妖言惑眾的蠢丫頭說什麼胡話呢?」裴錦瀾恨不得上前去撕爛丫鬟芍葯的嘴巴。
「來人吶,把這個以下犯上的蠢丫頭拉出去杖斃了!」歸伯侯眼看寧安侯的臉色越來越陰沉,曉得自己兒子等下怕是難以力挽狂瀾,但是自己必須拿出強勢的氣魄來,就拿寧安侯府的丫鬟開刀好了。
「奴婢沒有妖言惑眾,今個早上,夫人甩了郡主一巴掌,巴掌印就在郡主的左臉上。今個傍晚,世子爺踢了郡主的脊背,使得郡主昏迷,若不是老郎中說他沒法子救治,還說若不快點醫治,咱們郡主就要香消玉殞了,也幸好喊來了朝安郡主來醫治,咱們郡主才轉危為安,侯爺,你若是不信,可一問朝安郡主便知奴婢所言是真還是假?」芍葯依舊下跪著,一點也沒有屈服的意思。
琉璃郡主聞言淚如雨下,然後對著寧安侯的疑問的眼神鄭重的點了點頭。
「父親,我要跟歸伯侯府的世子爺裴錦瀾和離!請父親為我做主!」琉璃郡主擲地有聲的說道,眼神裡有著鋪天蓋地的怨恨和痛楚。
面對琉璃郡主下跪請求和說要跟自己和離的事兒氣的裴錦瀾的臉色越發的難看,眼神滿是陰鷙,咬牙望著琉璃郡主。
「琉璃,你這話可不許胡說,你可一定要深思熟慮的想清楚,咱們錦哥兒可是極好的,在納妾方面也是極為自律的,迄今為止,也就只有一個姨娘,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的,這在咱們世家子弟當中,也是少有的。」歸伯侯呢盡量把自己的兒子讚的像朵花似的。
「娉婷,你把你剛才檢查到的傷勢和我父親說一說。」琉璃郡主也不去搭理歸伯侯,權當他說的話是廢話。
白娉婷聞言,轉身對寧安侯說道:「令愛的脊背是被人踢了一腳,傷勢很嚴重,你別看令愛現在瞧著不錯,其實也是因為用了我的特效膏藥,若是沒了我的膏藥,令愛三日之內必死無疑,你就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哎,這一踢可真是要人命啊。」白娉婷也沒有明說那一踢到底是誰踢的,但是寧安侯是聰明人,自然領會了白娉婷這話的意思,再說了,剛才丫鬟芍葯不也指控了裴錦瀾對琉璃郡主施行暴力了嗎?
「好你個歸伯侯!竟然是這般欺負我寧安侯府,想我好端端的女兒嫁出去,可你們卻這麼待我女兒,當我寧安侯府是好欺負的嗎!」寧安侯振臂一揮,憤怒的吼道。
「別……別……咱們兩家可是親家。若是斷了這姻親關係,可不大妥當吧!」歸伯侯只能賠笑道。
「岳父,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對琉璃好的,不,我會對琉璃好一百倍的,不,是一千倍,是好一萬倍的,真的,岳父,你相信小婿吧!」裴錦瀾得了他父親歸伯侯的眼神暗示,馬上對寧安侯表態道。
「你放心,本侯可不放心,本侯的寶貝閨女被你踢了,是真的嗎?」寧安侯的一張老臉忽然欺近裴錦瀾。
「岳父,那是……那是不小心,小婿……小婿不是故意的!」裴錦瀾覺得自己心裡很憋屈,但是此時此刻他只能認錯。
「什麼叫不是故意的,都是在脊背上弄出來傷口了,你還說不是故意的,哼,他娘的,今個本侯非要好好修理你一頓!」寧安侯忽然臂力驚人的伸手揪住了裴錦瀾的衣領,把他像提小雞一樣提了起來。
然後寧安侯伸出拳頭快狠準的揍了裴錦瀾數十拳,寧安侯可是練家子出身,每一次出拳都是打中了要害的。
歸伯侯一看嫡子被欺負,頓時氣的一張老臉一陣青一陣白的,伸手一揮,讓護衛們,家丁們上,然後寧安侯府帶來的兵丁和歸伯侯府的兵丁們扭打在了一起。
白娉婷囑咐好凝香沉香保護琉璃郡主,自己和張潤揚則一人一隻靈蘋果啃的津津有味,大家都在看打鬥,嘿嘿哈嘿的,忘記去看白娉婷從隨身空間裡取出靈蘋果了。
一盞茶的功夫,寧安侯府勝出了,小兩口的靈蘋果也啃完了。
裴錦瀾那個倒霉鬼被岳父寧安侯揍出了一對熊貓眼,唇角含血,氣的歸伯侯馬上想進宮去告御狀了。
「既然親家結不成了,那本侯就把琉璃先帶回去養傷了,明個本侯會親自上門來拿和離書和琉璃的嫁妝的,若是琉璃的嫁妝少一樣,那麼就麻煩歸伯侯府照原樣的價格賠償!否則別怪本侯不仁不義!哼!芍葯,你這丫頭,嚇傻了嗎?還不快點兒攙扶著你家郡主一道跟著本侯爺回府!」寧安侯濃黑如潑墨似的眉蹙了起來,然後朗聲對著歸伯侯父子說道。
「郡主,咱們可以回家了。」芍葯聞言欣喜道。
「嗯。」琉璃郡主也很高興,不,更多的是欣慰,她之前還以為父親太過忙於政務,沒有空搭理自己的事情,或者為了家族榮辱,不會接受一個和離的女兒回去,如今看來是自己想多了,父愛如山,他依舊如從前一樣疼護著自己。
白娉婷心想這事兒算不算圓滿解決了一半?
只是此時看見寧安侯侯爺對琉璃郡主的父愛,她不由地想到了自己這一世的父親沈土根,當初沈土根若是在祖母戴氏提出來分家的時候,堅決反對,或許自己和婉婷會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吧?
她不由地羨慕這種深沉的父愛,側目瞧見張潤揚瞳眸深處的柔情和寵溺,他緊緊的握住了白娉婷的小手,她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他會陪著自己一輩子,直到永遠。
「且慢,我不會寫和離書的!」裴錦瀾憤怒的說道。
「和離,你們寧安侯府想的美!相公教訓妻子,相公打妻子,在鄉下正常的很,就是皇上面前,本侯也能說個是非曲直來!」歸伯侯此時也一臉掛綵,剛才他也和寧安侯過招了的。
這話
太令人氣憤了!
總之白娉婷是聽不下去了!
「歸伯侯!本郡主第一次覺得一個人的臉皮竟然如此之厚,厚的比咱們國的護城牆還要厚!」白娉婷一邊說一邊啪啪啪的鼓掌冷嘲熱諷道。
「朝安郡主,本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不和你一般計較,還請你莫要阻擾我處理家事。」歸伯侯此時點明了他處理的是家事。
「寧安侯,本郡主想聽你說,你說本郡主有沒有那個資格管這事兒?」白娉婷狠狠的剜了一眼歸伯侯這個表裡不一的老混賬,唇角冷勾,說道。
「自然有這資格的,我家小女琉璃和你朝安郡主情同姐妹,即使是家事,你也可以算是琉璃的姐妹!怎的不好管呢!」寧安侯此時的神情冷冽,本已是在屋子裡,應該是暖和的,但是卻讓人覺得渾身寒冰四射。
「娉婷和我是好友,更是情同姐妹,娉婷肯定能管我跟裴錦瀾和離這事兒的!裴錦瀾,我一定要跟你和離!即使你不肯寫和離書。那就換成本郡主去皇上那兒告御狀!本郡主一定要休了你!而且還要風風光光的改嫁!」琉璃郡主見白娉婷用鼓勵的眼神看著自己,還有芍葯對著她點點頭,於是她似得了鼓勵一樣的,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痕,方才抬頭挺胸的說道。
「你……你……反了你了!該死的臭丫頭!」裴錦瀾氣的半死,頓時有一種想掐死琉璃郡主的衝動了。
但是一看朝安郡主和寧安侯那樣的護著琉璃郡主,他只能改變了方向,衝著芍葯怒氣沖沖的罵道。
「都是你這個蠢笨的丫頭妖言惑眾!」誰也沒有想到,芍葯的厄運就這樣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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