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初曉動了動身子,發現自己正被明則睿攬在懷裡,想起昨夜的事情,心裡有些竊喜,最終妥協的不是她自己,她故意將動靜弄大,將正愜意閉著眼睛的人吵醒後,又閉上眼睛裝睡。
感受著他的目光,感受著他將自己不雅的睡姿挪正了一些,感受著他無奈又滿是寵溺的歎息聲,初曉突然猛然睜開眼睛,有些得意地望著他。
明則睿顯然是怔了一下,臉色微微堅硬,不自在地扭過頭去,初曉卻來了興致,倚在他懷裡不肯起床。
明則睿突然道:「你不是要去送人嗎?小心誤了時辰!」
「啊!」
一聲驚叫,震耳欲聾,嚇得端著洗漱用具守在門外的丫鬟們手都在抖,溫熱的水差點濺出來,正驚魂未定之際,剛才還緊閉的門突然打開,只見王妃披頭散髮焦急萬分地衝出來,抓住一個人就問,「什麼時候了?」
那人哼哼半天,也沒反應過來,初曉著急了,遠遠看著桑平朝這邊過來,她正要衝過去,明則睿黑著臉,一臉不悅地出來,抓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拽回去。
初曉急了,「你幹嘛?」
「你現在急有什麼用?」明則睿黑著臉,瞧著她一身裡衣就衝出去,外面雖然知道王妃在此過夜,不會派小廝來伺候,但這樣子成何體統?
因桑平的到來,所有的丫鬟魚貫而入,該收拾床鋪的收拾床鋪,該伺候主子洗漱的伺候主子洗漱,桑平低著頭站在屏風外。
明則睿問道:「有何事?」
桑平低聲答,「時辰不早了,新婦都起來了,王爺王妃是不是早點到前廳去?一切已經按王妃的吩咐準備妥當了。」
「嗯!」明則睿淡淡地應,轉頭看向正胡亂洗著臉的初曉,聽到桑平的話,初曉顯然一頓,一邊是暖玉與錦銘新婚的第一個早餐,一邊是與百里淵的送別。
她一時間忘了動作,呆呆地立在那裡,左右為難,明則睿歎了口氣,問桑平道:「百里淵那裡有什麼消息?」
桑平立馬答道:「今日一早便派小廝過來了,說是不親自過來道別了,給各人送了禮物,有暖玉他們小夫妻的,有玉麟的,也有王爺王妃的,我看挺好看的,就讓人放在前廳了,待會爺可以過去欣賞一下。」
明則睿沒做聲,倒是初曉著急地又要衝出去,明則睿一把拉住她,因為她的大意,她的前胸處濕了一片,妖嬈得很,怎可被別人看了去?
初曉不知他為何拉住他,也沒心思與他計較,只急得問,「這麼說,百里淵已經啟程了?那……」
桑平識趣地打斷她,「百里淵說了,王妃可不必去送,他知道你喜歡晚起。他還說有緣自會相見,讓王妃莫自擾!」
「他已經回去了?」初曉愣愣的重複,「這麼說,我見不到他了?」
她失神的模樣,瞧在明則睿眼裡,有些刺眼,他霸道地扯過她的身子,用毛巾敷在她臉上,輕柔地擦拭,初曉煩躁地推開他的手。
明則睿瞳孔猛然一縮,危險氣息掩蓋住溫柔,「晚了便晚了,值得你這樣?今日可是暖玉新婦回門的日子!」
初曉瞪大眼睛看著他,隨即冷笑,「明則睿你故意的!」
「說什麼呢!」明則睿冷了臉。
「你故意不叫醒我的對嗎?就是因為你不想我去送他。你可知道,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是他幫助我的,暖玉生病的時候,我手足無措之時,也是他不離不棄地照顧。」
初曉想起百里淵的好,他眼底淡淡的憂傷扼住她的呼吸,那一刻她情緒有些失控,一種由心底而生的愧疚感,佔據了她所有心神。
眸中霧氣升騰,初曉吸了吸鼻子,「你故意不叫醒我,故意不讓我去送他的!他肯定傷心死了,他肯定在期盼我去送他,結果我卻沒去……」
「年初曉,你無理取鬧得有個分寸!」眸子越發變冷,明則睿雙手不自覺地捏成拳頭,煩躁心酸百味交集。
「我無理取鬧?」初曉冷笑,大吼道:「是你小肚雞腸!」
她吸吸鼻子,看著明則睿鐵青的臉色,情緒有些清醒,突然覺得自己不該這樣衝他發洩情緒,或許他不是故意沒叫她的,或許他真的比她晚醒……
初曉動了動嘴巴,正要說句緩解氣氛的話,明則睿突然冷笑著,將毛巾狠狠摔在盆裡,四濺的水花,嚇得站在一邊的丫鬟嬤嬤跪了一地,有水珠濺到自己臉上,初曉卻一動沒動。
「給王妃備快馬!」明則睿微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出去,狠心地沒看她一眼。
初曉突然洩了氣,呆呆地站著,直到嬤嬤過來提醒,「王妃,該快點洗漱更衣了,否則快馬也追不上了!」
「不必備馬了!」初曉疲憊地說,終是她負了百里淵,為誰而負他都好,都是她一人辜負的,她或許不該沖明則睿發脾氣。
究竟怎麼了?
一向脾氣很好的她,竟然會沖明則睿發火?而且,還真的有些無理取鬧。
當梳洗完畢,初曉徹底清醒過來,才後悔起自己當時衝動的行為來,她苦笑搖頭,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恃寵而驕嗎?
因為,佔著他萬千寵愛,所以就敢無理取鬧,甚至不可理喻了嗎?
「王妃,前廳所有人都到齊了!」桑平在門外叩門,淡淡的說。
初曉起身,親自去開了門,對桑平一笑,「走吧!」
桑平面無表情,只是淡淡瞧了她一眼,便提步往前走,初曉跟在他後面,突然加快腳步跟上去,叫住他,「桑平……」
桑平淡淡回頭,只視線落地,「王妃且快點,誤了時辰不好!」
見他拒絕交流,初曉無奈聳肩,快步往前廳而去,遠遠地就看見明則睿站在長廊上,抬著頭望著遠處,看不清他的神色,卻由遠及近地走過去,也未見他動一下。
待她走到身邊,明則睿突然轉身進廳,期間連眼神瞥過她都不曾有,初曉一跺腳,就算她不該發脾氣,他也不至於對她這麼冷漠吧!
隨即,氣哼哼地進屋,暖玉依舊一身紅衣,但不比昨日的艷麗,她散落的髮絲,已經挽成了新婦髮髻,俏臉微紅,站在錦銘身邊,衝她微笑。
初曉高興地走過去,拉住她的手,「暖玉,恭喜你!」
暖玉嬌笑,「謝謝小姐!」
「以後可得相夫教子啦!我的小暖玉!」初曉調皮地點了點暖玉的鼻子,暖玉頓時羞紅了臉,初曉壞笑,「都成了已婚之婦了,你還這麼害羞,那還得了啊?」
錦銘插嘴道:「王妃也該相夫教子了,怎能讓王爺一人在那邊喝悶酒?」他將嘴巴朝明則睿的方向努了努。
初曉卻沒有回頭去看,而是調笑道:「錦銘,當了丈夫,人都變滑頭了!難道你以前的老實都是裝出來騙我家暖玉的嗎?」
她故意笑得很燦爛,不去計較心裡那股被冷落的酸澀,故作歡快地拉過暖玉,「暖玉,錦銘終於要露出真面目了,趁沒孩子,早點離婚!」
「世上哪有你這種人?昨天還興致勃勃地給人家策劃婚禮,今天卻要勸人家離婚,真不知道你這種女人值不值得王爺那樣對你!」一個冷嘲聲從背後響起。
初曉回頭,嫣然一笑,「我這種女人,哪種女人?」
一句話,嗆得易黨也不知說啥,支支吾吾著,「就是那種女人!」
初曉突然間寒了眸子,瞪向明則睿,「王爺,這就是你手下的人?說話可還有尊卑之分?那種女人?呵!」
初曉突然一抬手,一巴掌狠狠落在易黨臉上,「這一巴掌,是告訴你,跟女孩子說話要有禮貌!什麼叫那種女人?既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不要用那種這樣的形容詞來代替!」
易黨捂著已經成豬肝色的臉,瞪著眼睛,「你打我?」這是他第一次被女人打,還是被他所討厭的女人打,他手一抬,就要落下。
手,突然一陣酸麻,無力垂下,他不解的看向明則睿,他手裡只剩下一根筷子而已,卻兀自換了一雙,有一下沒一下的吃著菜,彷彿剛剛出手的人並不是他。
「王爺,你怎麼?」易黨不可置信,一向寵信自己的王爺,竟然容忍一個女人掌摑他的人。
東方風,在門外,親眼看到這一幕,他穩穩走過去,對初曉微微行禮,「孽徒無禮冒犯,還請王妃見諒!」
初曉見他是長輩,許是明則睿的老師,便微微點了頭,道:「算了,教訓給過了,他受不受教,我可管不了!」
說罷,拉著暖玉在桌旁坐下,招呼眾人才吃飯。
易黨絕對受不住這樣的氣,他又要發作,東方風訓斥道:「易黨,尊卑有別,不可胡來!」
「她算什麼尊?王爺為她做了那麼多,她卻打王爺手下的人,折了王爺的面子,她本來就是個忘恩負義的女人,根本不值得……」
「夠了!」東方風怒了,似又怕他說出什麼來,「你先退下!」
易黨用力瞪了初曉一眼,似乎對她有萬千仇恨在心中,見初曉只是輕輕垂著眼眸在小口喝湯,他狠狠一甩袖,衝了出去。
東方風無奈歎氣,「這小子何時才能長大啊!」
放下湯匙,初曉微笑,「等他多吃些虧的時候吧!老師,請坐下用飯!」她特意命人將座位安排在明則睿身邊,好讓他們師徒兩多敘敘舊。
自己則選在玉麟身邊坐著,那邊挨著暖玉,故意吃得不亦樂乎,玉麟突然湊近她耳朵邊上,「年嫂子,你好厲害啊!那個易黨,我都不敢招惹了,他性子可倔強了,跟牛一樣!」
初曉吃飯,低聲問,「這個易黨,究竟是個什麼身份?」
「不知,只知道是東方風的徒弟,算是王爺的師弟吧!王爺對他極好的……」末了,玉麟又突然加了一句,「但不如對桑平好!」她還轉頭,對坐在下首的桑平眨眨眼睛。
初曉突然撲哧一笑,皇家女兒就是不一樣,真是敢愛敢恨敢表達,佩服佩服。越想越好笑,她甚至開始期待,玉麟對桑平的大膽表白。
她笑了起來,卻不小心被含在口裡來不及嚥下的湯嗆得眼淚直流,嚇得玉麟都不知如何是好,東方風都著急的叫人給她順氣。
明則睿卻冷冷坐著,一動沒動。眾人手忙腳亂的為初曉忙碌,初曉卻突然安靜下來,揮推眾人,任自己咳得滿臉通紅,心卻蒼白一片。
他,竟冷眼旁觀……
氣,總算順了過來,臉色卻不再紅潤,她低著頭默默吃著飯,那邊明則睿有一下沒一下的吃著,除了玉麟在努力說笑著調動氣氛,整個飯桌氣壓都很低。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王爺王妃的冷戰。
吃了幾口飯,初曉突然也跟著笑鬧起來,氣壓才算回暖一些,她故意笑得很燦爛,故意說話很大聲,笑話說了一個又一個,逗得眾人哈哈大笑,連沉穩的東方風都忍不住笑了又笑,而明則睿卻始終無動於衷,彷彿老僧坐定一般。
「王爺……」初曉突然站起來,走到明則睿身邊,眾人皆驚,連明則睿也忍不住抬起眉眼,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