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珍聽了芙兒的故事,抱著自己的雙膝沉默著。懷不說話,心中忐忑,湊近她說道:「芙兒的事我不能不管,她本該安穩的一生,因為我的事而被徹底毀掉了,如今她活得屈辱而淒涼,我能做的,就是讓她的後半生富貴而有尊嚴…」
「有尊嚴?」樂以珍抬起頭看他,「懷老爺的十姨娘,是一個有尊嚴的身份?」
「我…我打算正式娶她進門…」懷遠駒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正式娶進門…」樂以珍覺得這句話如一桶涼水,在這炎炎的冬日裡當頭潑下來,澆得她透心兒冷,「你問過老太太了?你問過太太了?」
「這件事由不得她們,我剛剛已經跟老太太打過招呼了,算是我盡了禮數了,麗娟那邊…我也只需要說一聲即可,我意已決,只是婚事需要籌備齊全,成親的日子…再定。」懷遠駒拿眼睛瞄著樂以珍的臉色,但還是把自己的意思完整地闡明了。
樂以珍聽著他說話,目光卻定在桌上一隻秘瓷美人花上,那中插幾枝新開的梅花,她早晨起來的時候還沒看到,應該是芹兒剛剛採擷來的。
懷遠駒見她只盯著梅花瞧,也不說話,輕輕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你說句話,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樂以珍轉眼斜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我怎麼想的重要嗎?老太太和太太那邊,你都只需知會一聲就可以了,我的想法就更加的微不足道了。只是我以前一直認為,老爺礙於沈家的顏面,是不可以娶平妻的,原來我錯了,只要你想,你是可以娶平妻地…」
懷遠駒看著她淡漠的眼神,心中發急,開口解釋:「你又何必跟她一般計較?我只是給她一個身份,聊以安慰她淒苦的前半生,你知道她…我又不能…跟她同房,我這一趟西行,哪一天不是想著你?我曾經說過,我這一輩子都只對你一個人好,我不會食言的。難道你真的這麼介意一個身份?難道我們曾經那麼貼心的一段日子,都抵不過一個身份嗎?」
「我們曾經貼心的日子…都遺留在鳳州了,老爺有沒有食言,我已經不那麼看重了。身份雖然不能等同於情感,但身份是一種尊嚴,老爺也知道姨娘不是什麼有尊嚴地身份,所以才許芙兒平妻之名,而我…只不過是你最小的一位姨娘罷了…」樂以珍越說越失望,強屏住呼吸,才沒讓自己掉下眼淚來。
懷遠駒見她這樣。狠狠地一拳捶在床上:「那好!既然你這樣說。我就給你一個平妻地身份。將你也從正門抬進來一次…」
樂以珍不等他說完話。一擺手堅決地制止道:「老爺如果在此番西行之前跟我提這事。我會很感激你對我地尊重。但今天你說這事。晚了!我不想成為別人口中地笑話。我不想跟她一齊被抬進門。我就窩在這群芳院地小角落裡。安心地當我地九姨娘。養育我地兒女。誰也別來煩我!老爺你也可以走了!」
懷遠駒一腔熱切地撲她這裡來。未料沒得到期望中地理解。反倒被下了驅逐令。他心中惱火。撲上去箍抱住樂以珍地雙肩。對著她地面孔吼道:「我還指望著你能理解我。你能幫我關照一下芙兒呢!你怎麼這樣看她?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難道是她願意地嗎?我能怎麼做?你告訴我!你想讓我怎麼做?」
樂以珍掙了兩下沒有掙開。抬頭直看進懷遠駒地眼睛:「那是你地小青梅。你想怎麼做你自己知道!她受不受得起別人地尊重。並不在於她以往地經歷。而在於她現下地行止做派。
我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我也是不願意地。但我從不指望靠別人地同情過日子。連你地同情也不要!」
「我…」懷遠駒一時語結。怔了片刻。挨著樂以珍坐下來。在她地耳邊軟語求道:「不一樣地。我對你不是同情。是歡喜呀。你別鬧了。咱們好好地。你要是不想搭理她。你就當我沒帶這個人回來。好嗎?」
「老爺多了一個妻子,我還要當這個人不存在,老爺你真是高估我的胸懷了。」樂以珍說完,順勢躺回床上,將被子往頭上一蒙,「老爺一路辛苦,還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懷遠駒被這一個一個地軟釘子碰得火起,掀開她的被子,一手扯起她地肩膀,另一隻手開始去解她的衣帶:「我幾個月沒有回來了,你就這樣對待我?枉我念你地一片心,你真是越來越矯xing了,看來真是我把你慣壞了。」
他扯解著她的
她伸手yu奪回自己的衣帶,兩人力量相左,只聽「嘶,那件藍緞中衣的帶子被撕裂開,衣襟失去了禁縛,悄然滑開,露出她內裡水紅色的肚兜。
懷遠駒一眼看見,只覺得下腹一緊,撲身將樂以珍壓在了身下。
樂以珍急忙伸手,狠狠地掰住了他的肩:「你再敢對我用強,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懷遠駒接觸到她冷然的目光,頓時頹喪地跌坐回床上,停了一會兒,歎一句:「唉…你一時接受不了,我也不怪你,你好好想一想吧。」
完,他下床穿上靴子,沮喪地離開了這間屋子。樂以珍忿忿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然後將自己往被子裡一縮,一直到晚飯時間,她都窩在床上,沒有起來。
晚上用飯的時候,夢兒哼唧著要跟爹爹吃飯,被樂以珍瞪了回去。用罷了飯,她披了件厚厚的棉氅,往老太太那裡看兒子。
她剛進了德光院的門,就看到懷遠駒攜著芙兒從東廂的小套院兒走了出來,她心中一抖,當即站住,用警惕的目光看向懷遠駒。
芙兒今晚穿一身銀紅撒百花的緞子棉祅裙,外披一件名貴的翠綠色孔雀羽織鑲毛大氅,一盞光暈暗紅的燈籠,映得她面容模糊,看不見白日裡的深妝厚粉,瞧著她五官還挺精緻。
她見樂以珍緊抿著嘴唇盯住懷遠駒,便腳步款款地走過來,笑著對樂以珍說道:「妹妹長相甜美,一雙兒女也生得討人喜歡,我剛剛看過小少爺,哪裡像是早產的孩子?大眼睛烏黑閃亮,怎麼看怎麼像遠哥,呵呵…」
她的說話聲尖細張揚,劃破冬日夜裡干冷的空氣,直鑽進樂以珍的耳朵裡,刺激得她皺起了眉頭。懷遠駒看出她表情中的不悅與戒備,便上前握了一下她的手:「這麼涼?怎麼也不戴個棉抄手?」
樂以珍動了一下嘴唇:「還好,不太冷,路也不遠。」
完,她再看芙兒,剛才還盛滿笑意的雙眼,此時卻射出帶刺的目光,俯看著懷遠駒牽住她的那隻大手。樂以珍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也不等懷遠駒動步子,她兀自朝前走去:「謝謝芙兒姐姐這樣誇讚我兒子,你們先忙,我去看兒子了。」
她進了東廂兒子的臥房,正看到月兒在收拾剛剛用過的茶具,她緊張地走上前,抓住月兒問道:「剛剛老爺來,都說了什麼?」
月兒拍拍她的手,溫和地笑著:「你幹嘛那樣緊張,爹來看兒子,當然是高興嘍,還能說什麼?」
「那個人呢?」樂以珍湊到她耳邊,輕聲問道。
「她…誇小少爺長得好,討人喜歡,抱著小少爺哄玩了一陣子,也沒說特別的呀…你怎麼了?」月兒沒明白樂以珍的心思。
「哦…我知道了,隨便問問而已。」樂以珍衝著月兒笑了一下,轉身來到兒子的小床邊上,將兒子抱起來輕輕搖晃著,哄著他玩。
傢伙已經會認人了,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了她一會兒,咧開沒牙的小嘴巴,衝她笑了一下,然後就使勁地往她懷裡拱。可惜那陣子老太醫在的時候,不讓她親自ru,她的奶水早就回去了,她只好將兒子交給了nǎi娘。兒子在nǎi娘的懷裡滿足地吃著nǎi,沒一會兒就窩在nǎi娘的懷裡睡著了。
樂以珍將兒子安置到床上,蓋好被子,又盯著他的小臉兒看了一會兒,方起身出屋,往老太太那裡去。
守在上房門口的丫頭見她走過來了,笑著為她挑開厚厚的門簾子。樂以珍邁步進了屋,卻發現外間一個丫頭也沒有,大概都躲進茶水室取暖去了。
她也沒介意,自己往裡間走過去,剛剛行至裡間的門口,正yu抬手掀簾,就聽到裡面傳出「啪」的一聲拍擊桌面的聲響,然後是老太太那抰著盛怒的聲音:「闔府的人都知道,我這個孫子當初生下來的時候,被認準了活不了的,要不是我費盡心思延醫照護,哪有今天這個白胖胖的大孫子?我一手養起來的孩子,誰也甭想搶走!這孩子就在我這裡養著,哪裡也不去!」
「哎喲喲!老太太幹嘛這麼大的火氣?那又不是你的兒子,你年輕的時候就願意養人家的兒子,怎麼到老了還是這個毛病?」芙兒的語氣慢聲細氣,故意地挑釁著老太太的怒火。
門外的樂以珍一聽這兩句對話,心裡「撲通」一跳,急忙掀簾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