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清晨,懷遠駒早早地起了床,因有事要出去,又t|在的時候,樂以珍自己僱車回了安平,便吩咐小楊守在家裡。
他前腳剛出了院門,管家的李媳婦從後院走出來,站在廊子裡,探頭探腦地往正屋裡看。
「瞅什麼瞅?想看看家裡來的姨娘醒沒醒?你好巴巴地跑去拍馬屁嗎?」西廂門一開,鸞杏兒一邊用手扶正剛簪上去的一隻絹花,一邊斜睨著李媳婦,故意提亮了嗓門問道。
李媳婦趕緊收了目光,陪著笑走到鸞杏兒跟前兒,小心地說道:「哪能呢?就算我再糊塗,這個院子裡誰當家我還是分得清的,我只是…」
李媳婦說到這裡,看了一眼正屋的房門,將聲音壓低,湊到鸞杏兒的耳邊說道:「好妹妹,我是想來請你的示下,這位姨娘的飯食…可怎麼安排?」
鸞杏兒聽完,將她往旁邊一推,大聲大氣地說道:「這也用請我的示下嗎?我們這裡小門小戶的,開銷自來掌在祿叔的手裡,他捏得緊著呢,雖說姨娘來了,可他也不曾多撥我一個錢啊!少不得委屈姨娘,跟我們這些窮苦人用些粗茶淡飯吧。」
「哦…」李媳婦沒想到自己惹出這麼多的譏誚話兒來,侷促地搓著手,不知該如何應答。
正屋房門緊閉,連個響動都沒有,更加助長了鸞杏兒的威風,她拿手一戳李媳婦的肩膀,繼續教訓道:「別當我不知道你們這些爬高踩低的奴才是怎麼想的!你們這群沒見過世面的!拿根繡花針也能當棒!呸!當我沒見過正經主子長什麼樣兒嗎?跑到我跟前兒來耍威風?我伺候老爺的時候,那個主兒還不一定蹲在哪個犄角旮旯玩泥巴呢!你們可都惦量好輕重,別等哪一天人家拍拍屁股走人了,你們連個馬屁味兒都沒聞到!」
一直在抄手遊廊的盡頭守著院門的小楊跳起身來,走過來勸她一句:「杏姨口下留情吧…樂姨娘在家的時候,連老太太和太太對她都有三分客氣呢,你仔細老爺回來…」
其實鸞杏兒心裡對樂以珍也很好奇,據她所知,這裡是懷遠駒私購的宅子,府裡並不知道的,她來這裡近十年的時間,除了懷祿和眼前的小楊,她不曾見過懷遠駒帶任何一個家裡的人來。小楊既說這位姨娘在家裡時就招主子待見,懷遠駒又肯向她暴露自己的私宅,可見這位姨娘是有些來路的。
但是她剛剛得意忘形之下,狠話已經說出去了,只好自己找台階往下溜:「仗著老太太和太太寵信,就可以霸佔正房嗎?明擺著在向我示威,哼!咱去不了安平府,也不指望誰來待見咱,可是到我的地盤上欺負我,那可不成!」
完。衝著小楊瞪了一眼。扭身回自己屋裡了。
她剛剛關上西廂地門兒。正房地門就打開了。定兒肩頭搭著一個包裹。樂以珍抱著夢兒。一前一後走出屋來。小楊一見這架勢。馬上緊張起來。回身跑到院門口守住:「姨娘…這是要去哪裡?」
樂以珍臉色沉沉地。直逼著小楊走了過去:「小楊。這事與你無關。讓你送我們回去。那是難為你了。眼下只求你給讓個路。我們主僕二人也不願意在別人地地盤上。看人家地臉色吃飯。我們自會去車馬店雇輛車。回安平去!」
楊一聽就急了:「老爺有吩咐。千萬不能讓姨娘離開這個院子。姨娘就體諒一下小地吧。」
樂以珍此時已經走到小楊面前了。逼著他又退幾步。把住了院門。再不肯退讓。樂以珍見走不出去。一著急。語氣就重了起來:「你敢限制我行動?」
楊被她逼得身子都已經貼到門板上了。苦著臉求道:「姨娘疼惜小地吧。老爺今早走地時候可說了。如果回來見不到姨娘。就要卸了小地兩個膀子呢!老爺剛到鳳州。有些急務在處置。今兒會忙一些。等忙過了今天。老爺得閒兒。姨娘有什麼事只管與老爺商量。相信老爺沒有不允地。姨娘何苦非要這個時候來為難小地?」
樂以珍本來剛才聽了鸞杏兒的一番閒言碎語,氣得心生疼,如今見了小楊扭成苦瓜的一張臉,覺得好笑,情緒稍稍緩解下來:「我倒也不急於一時,只不過我和定兒如今落在人家的手底下,連吃飯都成問題,老爺沒想到這事吧?」
楊一聽這話,心裡一輕鬆,高興地從門板上走下來:「只要姨娘不走,想吃什麼儘管吩咐小的,鳳州這裡匯八方美食,只有人不想到的,沒有這裡找不到的…」
定兒將手中的包裹往小楊懷裡一塞,沒好氣地說一句:「好啊!我說一樣兒,你倒是給我們找來!」
「你說!定兒妹子有吩咐,龍肝鳳膽我也上天找去!」小楊把臉轉身定兒,臉上的笑意更加燦爛了。
「也不用你上天,現成在眼前兒呢,我們今兒中午就想吃一道叫『爆炒小楊肺片』的菜,端得上來嗎?」定兒從樂以珍手裡接過孩子,一邊開著小楊的玩笑一邊往回走。
「定兒妹子要想吃,別說肺片了,就是將小楊的心肝都摘了也行呀!只是…怕姨娘嫌髒呢,嘿嘿…」小楊扛著包裹跟在後頭,靦著臉說道。
樂以珍斜瞄了一眼小楊,撇嘴笑了。其實這一路上,小楊對定兒過於慇勤的關照,樂以珍已經覺察出來了。本來想著到了鳳州,在懷遠駒面前說一說,將定兒許了小楊。可惜一來就碰上這麼一段天雷的劇情,這事只能暫時擱一擱,等她料理完自己的事情再說吧。
既然決定再住一天,樂以珍說什麼也不肯住在正房裡了。昨天是一時激憤,她也
己霸著正房不合規矩。可是她又斷斷不肯住到鸞杏,便吩咐小楊和定兒,到後院找一間空屋子收拾出來。
久無人住的屋子,要收拾出個樣子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小楊見定兒幹得辛苦,就去找李媳婦,讓她撥幾個來幫個忙。誰知那李媳婦將今早鸞杏兒的警告聽在心裡,也琢磨著這姨娘還不定住幾天呢,可不能因為對她太慇勤而得罪了鸞杏兒。
因此她笑著推脫道:「小楊兄弟,你來過幾次,應該知道,我們這裡可比不得你們安平的大府裡,丫頭婆子隨手一招就有。你看看這院子裡,都忙得腳打後腦勺,哪能分出人手來?再說了…昨兒剛剛把東廂收拾出來,偏偏不肯住,可怪得了我們嗎?」
楊沒要到人,倒被她劈里啪啦說了這麼一通,心裡雖然窩火,到底不能拿她怎麼樣,沒好氣地嘟囓一句:「哼!你們這些小見識的人!等著老爺回來,你們再看吧!」
回到屋裡,定兒正忙得滿頭是汗,鼻尖上臉蛋兒上都蹭著灰,見小楊一個人也沒帶回來,胳膊一擼就要去論個是非,卻被樂以珍伸手攔下了。
事到如今,樂以珍反而不生氣了。在安平的時候,跟老太太生氣也好,跟那些姨娘們有嫌隙也罷,終歸是因為這些聰明人做起糊塗事來,讓人難以接受。可眼下鳳州宅子裡的這些人,壓根兒就是些糊塗人,還能指望她們做出什麼聰明事來嗎?跟這些人生氣,反倒作賤了自己。
她將一個楠木箱子鋪了被褥,將夢兒放進去,挪到門口的太陽底下,讓她睡著。
又讓定兒拿一些碎銀交與小楊,讓他出去打點些吃的。然後她找一條巾帕將頭一包,和定兒一起幹起活來。
定兒跟樂以珍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受她的熏陶至深,主僕二人還是很有默契的。她倆兒一邊幹著活一邊嘮著嗑,將近中午的時候,屋子裡已經乾淨明亮,看著像人住的地方了。
至於屋裡的用品,本來定兒親自去找李媳婦,讓她開了庫房,她們自己找自己搬。可是李媳婦偏說鑰匙在鸞杏兒那裡,要動庫房的東西,歷來是要先問過鸞杏兒的。
定兒氣哼哼地將這話轉給了樂以珍,樂以珍輕輕一笑,拉著定兒往前院去,打開正屋的門,除了床太重,主僕二人搬不動之外,其餘的看上什麼拿什麼,不一會兒就把她們收拾的那間小屋子鋪設齊整了。
最後一道程序,擦拭門窗。樂以珍將抹布在水盆中浸濕,將一張凳子搬到窗戶底下,踩上去夠著擦窗子的最上面。
正幹得起勁呢,突然旁邊傳來一聲吼:「這是幹什麼?」
樂以珍嚇了一跳,腿一哆嗦,凳子就開始晃悠起來。好在她還算敏捷,在凳子倒地之前,「噌」地跳了下去,雖然著地時震得她雙腳有些麻,總過好摔個四仰八叉。
她站穩了,連頭都沒有轉一下,抬腳進屋,反手關門。可惜遲了一步,懷遠駒已經一掌抵在門上,將門推開了:「踩凳子擦窗戶,你能耐還大了呢!你到底在瘋什麼?」
樂以珍閉著嘴巴垂著眼,也不看他也不說話。
懷遠駒今天本來還有好多事要辦,因為她昨天那樣生氣,他擔心今天她鬧著要走,小楊攔不住,才提前跑了回來。沒想到正房廂房都找不到人,一問下人才知道在後院呢。
他急匆匆地來到後院一瞧,好嘛!踩著凳子擦窗子呢!他帶她來,難道是因為他這裡缺下人嗎?
他看著她腦袋包的那塊兒帕子,氣不打一處來,伸手過去一把給扯了下來:「你倒是說說看,你是不是非要氣死我才罷休?」
定兒聽懷遠駒這樣冤枉自己的主子,覺得告狀的事還是由她來比較好,於是開口說道:「老爺,我們不自己幹,難道讓我們睡柴房不成?我倒捨不得姨娘動手呢,可是小楊去找管家媳婦,連半個人都沒要來,姨娘要是不搭把手兒,我就是收拾到晚上,也弄不出來像樣的住處來。」
懷遠駒聽她這話,知道是這裡的下人欺生,心裡就一陣地生氣,正要回頭喊人,小楊手裡拎著幾個油紙包,從外面興高采烈地回來了:「好吃的回來嘍!鍋巴鴨粒兒!糟辣脆皮魚!還有…」
他只喊了兩樣兒,就看到了懷遠駒,趕緊住了口。懷遠駒看到他手裡拎著好吃的,首先把氣撒到他頭上了:「你倒會挑好差事,不在家裡照顧你們姨娘,出去閒逛什麼?」
定兒見小楊委屈地扁著嘴,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實情來,便不客氣地答道:「老爺哪裡知道實情?要是沒有小楊出去給我們置辦吃的,我們主僕二人今兒中午就要餓肚子呢!」
定兒這話在懷遠駒本來就冒火的心裡,又加了一勺子油。懷遠駒氣得臉都紅了!從安平出發的時候,他還打算得挺美呢,想著這裡有私宅私產,帶樂以珍來這兒過日子,就算從此後不回懷府,也不怕委屈了她。
可是看她眼下的情況,竟是住沒住吃、吃也沒吃好。他一轉身出屋,往門口台階上一站,吩咐懷祿道:「把這院子裡有活氣兒的人都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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