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鐵馬製成的這段時日裡,尚書府一家子均稱病閉門不出。上官敏華在屋內練字養她不平的心性,偶爾撫琴作畫繡塊手絹,過名門閨閣女該過的日子。這日,她剛臨了一幅字,忽聽屋外傳來跑踏聲,不一會兒,柳子厚沉重的喘息聲傳來。
上官敏華輕輕收勢,放下筆起身,問道:「何事?」
柳子厚撓撓頭,回道:「南蠻子這次派了個王子來,說要娶咱大周第一聰明人。敏華小姐,你可千萬不能嫁到南蠻去。」
正在這時,前院管事傳話,說宮裡派了人請她去宮中赴宴。柳子厚急得團團轉:「小姐,這可怎麼辦?你快躲到床底下,僕去引開南蠻子。」
上官敏華聞言輕笑,讓他自去練武不必理會此事。柳子厚倔強地咬著唇瞪眼不說話,不久,在上官敏華疑惑的眼神中低下頭,提了劍怏怏不樂地跑出屋。上官敏華微微收拾了一下書桌,走到外室喚侍女給自己換好衣裳。
玲瓏在外候她,同乘馬車趕往皇宮。
「大表哥那兒如何?」
「前兒個表少爺吃了大姑奶奶送去的膳食,」玲瓏悄聲回道,上官敏華點點頭,玲瓏補充道,「表少爺也見過大師爺安排的人。」
上官敏華微安,道:「章師爺自然是個有法子的人。」
「是,那日玲瓏與大師爺說起照顧大姑奶奶起居的事,大師爺還誇,說小姐胸襟開闊呢。」玲瓏捂嘴輕輕笑,似是很開心。
上官敏華輕罵道:「章師爺倒聰明,拿本姑娘做爹爹怒氣的擋箭牌。」
「玲瓏自然不信大師爺行事還需旁人提點,不過,小姐心腸子好,玲瓏比任何人都清楚。」
說話間,馬車已近南大門。由宮人引至朝陽殿,玲瓏在外殿等候,上官敏華踏步垂首跟進,行禮後入座。周清眉向她招手,宮人便引她走向中山王郡女處,上官敏華籠袖坐定,周清眉用十分擔憂地眼神先將她好生打量,握住她的手微涼發顫。
上官敏華笑笑,低聲道:「婚期定了麼?」
周清眉的擔憂成功地轉移,面染霞se,微微垂頭,默不做聲地輕輕點了點頭。上官敏華抿唇一笑,雙眼微轉,注意起大殿上的情形。
帝座正前方,兩國正進行著友好的文比,上官錦華獨對南梁三個最年輕的狀元的詰問,仍是從容不迫,游刃有餘。殿中宮裝女子慕戀的神色倒有大半集中在這位無雙公子一人身上,不住地低聲讚歎。
上官敏華眼一瞟,穿過中間臨時架起的檯子,在南梁使臣隊中尋找她的對手。
南梁此次仍是岑嶺南帶隊,察覺到上官敏華的視線,他轉過頭,向她舉杯致意。隨後,又對身旁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少年低低說了兩句,後者收回癡迷的神情,精光突冒的雙眼隨意向她打量兩眼,隨即轉過頭,繼續用色迷迷的眼神往女眷處偷瞄,活脫脫一個小se胚子。
很快,文比毫無懸念以上官錦華勝出結束。緊接著由宮人宣佈武比助興。
第一場兩國武狀元對陣,兩人並沒有盡力,雙方以平手結束比鬥。第二場,南梁一名臉抹黑紅油彩的虎騎小將上場,大刀矛頭直指司空蕭。後者長槍一抖,縱身躍上擂台,背手挺立,紅纓銀槍斜擺。兩人均肅穆以待,鑼聲響起,兩人身形瞬動,刀是虎虎生威的刀,槍是銀瓶乍破的槍,聲勢驚人,險象環生。
最終,司空蕭以一記雙燕式回馬槍逼退對手,無刃槍尖放在對方的喉間,如果是在戰場上,這一槍即取其性命。在場眾人的掌聲爆起,南梁虎騎小將躬首,隨後大踏步地跳下擂台。這時,那位南梁王子拔了刀,躍入擂台,道:「兀那小兒,讓本王子來會會!」
司空蕭右手一擺,收槍握住它的六寸處,使了個槍花,然後槍柄一蹬台板,板著臉道:「定個輸贏。」
南梁王子爽氣地回道:「說!」
「輸了休提和親之事。」此語一出,大殿官員席座處傳來微微酒杯碰撞聲,上官敏華沒有轉眼,身旁的周清眉一手扯著桌布,差點掀飛上面的茶盞。
南梁王子嗤笑一聲,道:「自古美人配英雄!」說完,兩人便開始纏鬥。
南梁王子的刀帶著渾厚的霸氣,大開大闔中透著無窮的殺機;司空蕭的槍就像靈動的風,帶著系紅巾的銀蛇活潑地舞動,槍頭緊緊鎖定對手的要害,你來我往之際,隱隱帶著破空的輕爆聲,槍劍相撞形成的金光籠罩住纏鬥的兩人,尤勝刀光劍影,兩人越打越快,越鬥越勇,直到鑼聲連敲三次,司空蕭才以一個上挑之招躍起,落在擂台邊,不再纏鬥。
兩人並未分出勝負,南梁王子拿袖子抹了把汗,大吼一聲:「痛快,再來!」
司空蕭的神色略帶沮喪,他搖搖頭,反握長槍緊靠手臂,慢慢步下擂台,抬頭時看到周清眉坐位旁的上官敏華時,神情間又添了些侷促,發了半晌子愣,才羞愧地低下頭去。
那個看起來很豪爽的南梁王子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大聲嚷道:「你的心上人?真是個俏娘子,嘿嘿,本王子不客氣了。」
司空蕭猛地抬頭,周清眉面露慍色,站起來嬌喝道:「你敢!」
「美人好凶,不過,我喜歡!」梁丹說完,哈哈大笑走回坐位,和岑嶺南微微數語,令司空蕭與周清眉同生怒氣。他對兩人露出曖昧而淫邪地一笑,他拿起海碗大口喝酒,手抓起小烤豬,大口地咬肉,啃得油光滿面。如此不顧形象,讓大周這邊的少女們紛紛皺眉,用紗巾掩住自己厭惡的神色。
上官敏華低頭,微微而笑:這梁丹也是個妙人。
然,待她看清月牙几子上放著的烤蛇肉後,那黑白相間的皮紋讓她再也笑不出來。她強忍住浮想連翩的恐懼之心,故作鎮定抬頭看向場中間。這時,宮人們開始撤擂台,歌女們揮舞著水袖、肩帶從大殿兩個角落徐徐而出,那飄飄揚揚的柔軟之物往日旖旎柔美,此刻統統幻化成那冰冷滑膩之物,好似又回到那黑暗可怕的蛇窟之行一樣。
上官敏華心底痛恨敵人手段無恥,又不能錯過此等機會。她忍住懼意,思索對策,這驚惶的分寸該如何把握?隨口無意地喃喃道:蛇,蛇……
周清眉在她旁邊,先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剛剛碰到她的身體,上官敏華沒有防備,當眾嚇得跳起來,只是胸口沉沉一滯,佝僂著身子倒在地上,她滿面痛苦,不可自抑地大叫:「子厚,子厚……」
「敏華妹妹,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周清眉拿著手絹,急得團團轉。
秦關月注意到混亂,衝過來抱起倒地的上官敏華,同時請宮人把烤蛇那道膳食拿離上官敏華眼前。他對摟在懷裡的女孩輕聲安撫道:「別怕,子厚很快就來了。」
又是餵藥,又是送氣,好半晌才將上官敏華的情緒安撫住。上官敏華緊緊抓住秦關月的手,瑟瑟發顫,如此連戲都不用演。
歡愉的宴會就此打住,殿中主人問道:「怎麼回事?」
上官城誠惶誠恐地回道:「陛下息怒,月前小女受了驚嚇,看到一些東西都會發病,至今未痊癒。擾了聖駕,萬請恕罪。」
「岑先生,這就是你給本王子找的新娘子,一點小事就哭哭啼啼的,毫無大家之風,豈可做我大梁之後。樣子又拙,大周是沒女子了麼?」
上官敏華本緊抓著秦關月的手,盡可能讓自己平靜下來,聽那南梁皇子跳出來回話,眼睛卻緊緊盯著皇家公主席位,便知這是個好時機。
她抹了抹眼淚,從秦關月懷中探出腦袋,啞著聲音罵道:「呸,你什麼東西,又矮又聳,沒一點皇家氣派,哼,我還看不上你呢,嫁給你這種名不經傳的自大夜郎,我還怕讓夫子蒙羞!」
南梁皇子氣沖沖回道:「本王子以後是大梁的皇帝!你什麼身份,配得上本王子嗎?」
上官敏華鄙夷道:「南梁皇帝很了不起麼?南梁國內有誰的文采能勝過無雙公子,又有誰的銀槍能比雙燕回馬槍(指司空蕭)?」
不甘示弱的南梁王子跳起來,吼道:「本王是主子,他們只是我的下人!」
「哦,那本姑娘更看不上你了。」上官敏華一點也不放過奚落他的機會,「像你這樣心胸狹窄小雞肚腸的脾性,顯然沒有本朝皇帝那樣的大氣概大氣魄,能擁有像玉山帝師和西南大將軍這樣絕世的良材美將輔佐,由此可知,待你繼位,文治武功定然比不上你的父皇。嘖嘖,你說你有什麼好傲的?」
這南梁皇子被這麼個口無遮攔的小女子氣得嗷嗷大叫,指著她的鼻尖火冒三丈高,隔空高聲嚷道:「你這個目空一切的醜女人,全天下女人死光了,本王子也不會娶你!我要是娶你,來世就變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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