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從普通的馬賊土匪,混到了如今的一方諸侯,張作霖和張作相之間的關係實在是太深厚了。特別是老張當上師長之後,能和他合拍的老兄弟只剩下張作相和孫烈臣了,現在壯志未酬生先死,張作相哪能不悲傷啊!
聽到老張把張學良托付給他,張作相急忙用力點了點頭:「雨亭,你放心吧,從今之後,漢卿就是我的親兒子,有張作相三寸氣在,沒有人敢動他一根手指頭。」
得到了張作相的保證之後,張作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釋然的表情,他眼珠艱難的轉了轉,看了一眼張廷蘭、王永江等人,然後眼神就徹底定格了!
「爹!」張學良看到了這裡,頓時就撲倒在了張作霖的身上,放聲痛哭,不只是他,張作相等人也都淚如湧泉,不斷的滾落出來。
「雨亭!」正在大家哭的時候,一個人又衝了進來,來的正是孫烈臣,他也是得到電報之後,就急忙趕到了奉天,哪知道連老張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他也跪在了老張的床前,放聲痛哭,泣不成聲,哭了半晌,張作相站了起來,對大家說道:「都別哭了,雨亭走了,奉軍的事情咱們就要承擔起來,要幫助雨亭料理後事,要揪出幕後的黑手,告慰雨亭在天之靈。」
正說話之間,有人突然來報,說赤尻正助前來拜訪,張廷蘭看了一眼老爹,二個人瞬間都清楚了日本人的打算。
「他們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就是想過來看看雨亭到底死沒死!」
「爹,現在還不宜把大帥的死訊報告出去。咱們在關內還有大量的人馬沒有撤回來,而且日本人還蠢蠢欲動,奉軍上下軍心未穩,要是再把大帥的死訊傳出去,只怕就要出亂子了!」
張作相也點點頭:「拙言,你先去應付赤尻正助,漢卿你們都退後,我們在這裡演一齣戲,糊弄一下日本人。」
張作相也是有急智的人,很快就安排妥當。張廷蘭快步走出了帥府。赤尻正助站在了大門口,他一見張廷蘭出來,急忙迎了上去。
「張桑,鄙人聽說張巡閱使遇刺,特地前來慰問。他是帝國的好朋友,帝國政府絕對不願意看到這種卑劣的行為。」
「都是一些無能的宵小之徒。大帥剛才還說如果有本事就明刀明槍的對著打。淨用一些偷雞摸狗上不得檯面的下作手段,能達成什麼目的!」
赤尻正助一天張廷蘭的話,頓時也有些迷糊,話中的意思似乎張作霖還沒死,還能說這話,難道這張作霖是鐵打的不成。日本方面的種種佈置,連環的殺招都讓張作霖躲過去了,這簡直是不可思議啊。
他拚命的從張廷蘭的眼神之中找到異樣,希望能證明這個年輕人在撒謊。不過很可惜,張廷蘭眼中都是坦然,一點害怕驚恐的意思都沒有,甚至也看不到怨恨,有的只是嘲諷,**裸的鄙視。
赤尻正助心裡頭咯登一聲,要是沒殺成張作霖,還讓奉軍抓到了把柄,麻煩可就太大了。他又試探的問道:「張桑,我可不可以去見一見巡閱使閣下?」
「沒有問題。」張廷蘭轉身帶著赤尻正助,直奔張作霖的書房,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有說話的聲音:「媽了巴子,出生入死多少年來,這點小傷算什麼,進關要緊,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大帥,您就別逞強了,醫生都說了,您這是純屬僥倖,子彈穿了窟窿,偏偏沒有傷到臟器,不然就回天乏術了。你老實的修養,我們這就去追查兇手,現在已經有些眉目了,先把這些宵小處理了,然後再想著進關吧。」
赤尻正助很熟悉,裡面說話的聲音正是張作霖和孫烈臣,其中張作霖的說話聲音中氣十足,並不像一個重傷垂危的人,赤尻正助頓時心裡頭就涼了半截。
「總領事先生,您進去見見大帥吧,我正好有點東西要交給你。」說著張廷蘭就拿出了一個子彈殼,送到了赤尻正助的面前,向他晃了晃。
「張桑,你這是什麼意思?」
「總領事先生,這是你們三八式步槍的子彈殼,在刺殺的現場發現的,兇手使用日本的制式步槍,實在是不能不讓我疑心啊。」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赤尻正助連連擺手:「帝國政府一直把張巡閱使當成最好的朋友,絕對不會幹這種事情,千萬不要誤會。據我的猜想這有可能是段祺瑞政府暗中下手的,他們也從帝國購買了大批的軍火武器,你們雙方正在戰鬥之中,他用些卑劣的手段,也是很正常的。」
「總領事先生就是敏銳,這麼快就幫我們查到了兇手。」張廷蘭充滿嘲諷的說道:「您還是隨我去見見大帥,仔細說說想法吧。」
「不用了,不用了。」赤尻正助此時已經徹底相信了張作霖沒有事情,他的腦門上面已經出現了一層細膩的汗水。
「張巡閱使修養最要緊,我改日再來,另外我也要調查一下武器的流向,全力協助奉軍追查兇手。」
赤尻正助說完之後,轉身就跑出了帥府,張廷蘭遠遠的看著他的背影,眼神之中已經射出了火焰,這幫卑劣下作的日本人,不把他們都送進地獄,就對不起來到這個時空一回。
張廷蘭轉身進入書房,這時候孫烈臣和張作相都走了出來,剛才正是張作相學的張作霖的聲音,騙過了赤尻正助,他們三個人對面而坐。半晌孫烈臣說道:「輔忱,雨亭的死能瞞過一時,瞞不過一世,早晚還要公佈出去,以後的奉軍何去何從,也要拿出一個章程,我也清楚雨亭的心思。漢卿年紀太小,就由輔忱你接掌東三省巡閱使,我一定全力支持你。」
「贊堯,從我本心來講,能一輩子輔佐雨亭就知足了,可是現在竟然出現了這種事情,我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輔忱,你掌管奉軍,拙言才華橫溢,父子配合。絕對沒有任何問題。另外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讓漢卿出國留學,他還不到二十,什麼都不懂,也沒有什麼威脅。」
「贊堯。你是擔心我會暗害漢卿麼,我已經向雨亭做了保證。絕對不會動漢卿一根手指頭。他現在就是我的兒子!」
孫烈臣歎了一口氣,說道:「輔忱,我瞭解你的為人,可是總有一些小人想要藉機生事,漢卿就是他們的一個招牌,讓漢卿出國。對大家都好!」
孫烈臣說完之後,張作相也啞口無言,這也的確是一個辦法。不過在此時張廷蘭在一旁說道:「我反對讓漢卿出國,這個時候漢卿走了。會給奉軍造成永遠的傷疤,軍心都會徹底渙散,再也無法挽回了,現在穩定第一。」
老張在奉軍多年,親信眾多,現在老帥剛死,少帥就被趕出國外,別人會怎麼想!而且張學良身邊也有一些新派人物,這些支持少帥的人又該怎麼想,在這時候最需要和衷共濟,不能搞分裂。
在歷史上張作霖死之後,張學良不得不槍斃楊常,給奉軍造成了嚴重的傷害,軍心徹底潰散,空有幾十萬部隊,卻不敢抵禦外辱,張廷蘭絕對不想犯這個錯誤。
「孫大爺,您不用擔心,現在時代不同了,我也沒有唯我獨尊的心思,難道還容不下漢卿麼?」
張廷蘭把話挑明了,反倒讓孫烈臣放心了,他其實不擔心張作相,畢竟多年相交,知道張作相不會趕盡殺絕。但是手握大權的張廷蘭就比較麻煩了,誰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剷除異己,對張學良下手。
「按照我的設想,奉軍以後要徹底改制,轉變原來的家長制,一人說了算的格局,咱們組成軍政委員會,所有委員一人一票,集體領導,集體決策,互相配合。漢卿現在是空軍司令,自然要代表空軍進入這個委員會,讓漢卿走了,誰來指揮這些戰鷹呢?」
孫烈臣也沒有想到張廷蘭竟然有這樣的想法,讓他也是萬分的驚訝,以往不論是什麼人上位,首先要做的就是剷除異己,扶持自己的力量,這幾乎是幾千年來的慣例。
就算是父子兄弟都不能免俗,張廷蘭卻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限制張學良的權力,不準備打壓他,還要讓張學良進入決策層,這簡直是太出乎意料了!
以往大傢伙對空軍的那幾架飛機都沒有看在眼裡,只當是張作霖給兒子弄出來的玩具,可是現在張廷蘭竟然直接抬舉空軍,使之正式有了實權,能堂而皇之的投票表決,孫烈臣實在是想不明白張廷蘭在打什麼算盤。
不過有一點孫烈臣還是清楚的,如果真能落實這種委員制,投票表決,對於自己也是一個好事,他的話語權甚至會比張作霖時代還要大,孫烈臣也不可能拒絕。
「拙言,你能這麼表態,我實在是欣慰。」孫烈臣如釋重負的笑著說道:「那咱們該討論一下如何處理眼前的亂局了,大帥的死訊瞞不了多長時間。」
張作相也點點頭說道:「咱們現在就以大帥的名義發電,把各地的軍事主官,旅長以上的高級軍官全都叫到奉天,大家統一意見,穩定軍心,總之奉軍不能亂了!」
現在三個人無疑是奉軍之中最有實權的人物,他們同意的事情,很快就落實了下去。奉軍各部的負責軍官,特別是關內的這些領兵將領,全都撤回了關內。
最先跑回來的就是張景惠,這個豆腐張也的確有點軟,聽到張作霖遇刺,生死未卜之後,他當時就嚇傻了,直接撇開了所有的軍隊,孤身一身,喬裝成商人,連滾帶爬的跑回了奉天。
其實他這麼害怕也是有原因的,張景惠隱隱的已經感到了可能是日本人下的黑手,而他也和日本人有點聯繫,如果追查下來,說不定腦袋就沒了,豆腐張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奉天,想要找一條活路。
「我要見雨亭啊,讓我見見他吧,我是真沒有什麼惡意啊,我要是知道日本人想暗害他,就是殺了我,也不會和日本人聯繫啊!」
「景惠,你別哭了,雨亭已經走了!」張作相歎口氣,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
張景惠一聽這話,頓時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輔忱,我是什麼人,你最清楚了,我哪敢背叛雨亭啊,和日本人之間聯繫都是張海鵬攛掇的,他和我們說多個朋友多條路,日本人是一個列強,和他們對著幹,沒有好處,我也是鬼迷心竅。」
「不用說了,你把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