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先生,在美國有位侯德榜先生,剛剛在麻省理工的化工科畢業,成績相當不錯,范先生辦廠可以和他聯繫一下,讓他幫著規劃一下廠區,提供一些機器設備的建議,畢竟美國的化學工業比起日本強太多了。」
當然張廷蘭還有一半的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麻省理工的水平也比日本帝國大學強多了,這一點范旭東也心知肚明,日本人在教給中國留學生的時候,都留了一手,最高深的知識是不會拿出來的。
所以要想讓化工廠真正的發展起來,必須要找一些真正的專業人才,范旭東其實也通過各種關係,知道了侯德榜,畢竟中國讀書人就那麼多,成績頂尖的,甚至到外國留學的,也是屈指可數,接觸化學工業的人就更少了。
范旭東有心搞化工業,就不能不下功夫,搜羅各種人才,而且他的哥哥還是北洋的教育部長,有了這種關係,辦什麼事情就便利了不少。
令他吃驚的是張廷蘭居然也知道侯德榜,而且看樣子雙方還有很密切的聯繫,這個年輕人手究竟有多長啊,他的心中不斷的畫著問號!
「去年我交給了巴玉藻一筆錢,讓他幫我搜羅一下留美的人才,這些都是未來的國家棟樑,有什麼困難就接濟一下,洋人看不起咱們,咱們只能自己幫自己。」張廷蘭輕描淡寫的解釋了一下。
實際上他已經向這個基金之中投入了一百二十多萬,是一個十足燒錢的項目,不過張廷蘭也終於看到了一些回報。巴玉藻絕對稱得起是一個天才,他在美國僅用了半年的時間就完成了學業,接下來的時間,一面到工廠之中實踐。把所學的知識運用起來,瞭解工廠運作的模式。
同時他還要聯絡為數不多的中國留學生,這些身在異國他鄉的學子深刻的感到了中國和世界的差距,也感到刻骨銘心的恥辱。美國此時的排華法案依舊存在,那些海外華人身上都有著一本血淚史。
在幾十年前,他們被當做豬仔賣到了美洲,從事開礦山修鐵路這樣的勞動,就拿黑奴來說,他們還有生育的權力,而華工則完全沒有。他們帶著手銬腳鐐,每天不停的勞動,絕大多數人都生生的累死。
僥倖活下來的華人也受到種種歧視,沒有投票權,禁止擁有房產。禁止同白人結婚,禁止在政府任職。也不准同白人對簿公堂……
面對眾多的限制。海外華人只能在美國社會的角落裡頭,艱難求存,這也是為什麼海外華人願意把畢生的積蓄都拿出來支持民黨革命的原因,他們最清楚的知道強大的祖國意味著什麼,為此他們不惜犧牲一切。
雖然巴玉藻這樣的留學生和海外華人還不一樣,但是他們也深深的體會到了這種恥辱。幾乎所有的留學生都立志報國。
巴玉藻得到了張廷蘭的資助之後,手中有了充足的資金,自然就成了留學生的中心,他們還專門成立一個留學生聯合會。經過巴玉藻的一番勸說,這些人之中的大多數都願意到東三省尋找機會,發揮自己的才華。
畢竟整個中國政府,只有奉天方面真正的關係他們,拿出大筆的資金幫助他們,而且這些人也看出了奉天方面的遠見卓識。當初張廷蘭就派給了巴玉藻幾個精明的學徒工,讓巴玉藻一邊學習,一邊交給他們一些知識,安排他們到工廠實習,準備日後充當助手。
經過幾個月的鍛煉,第一批學徒工已經回來了,全部進入了奉天兵工廠之中,後續的學徒也陸續派過去了,也就是說在巴玉藻回國之後,就能有二十幾個親手調教的工人可供使用,一個小型的創業團隊就形成了,能夠極大的節約時間,同時大家也看出了奉天的誠意,要是不想著全心全意的支持他們,何必費這個力氣啊。
其他的留學生甚至也都申請提供給他們一些學徒,也進行提前的培養,為日後回國做準備,除了從中國派人過去之外,巴玉藻這些留學生還積極的和海外華人聯絡,爭取有一定知識和技能的華人青年回國效力。
相比留日學生,留美的這些學生知識水平更高,也更加懂得建設國家,他們的興趣在於建設發展工業產業,填補中國的空白,至於那些留日學生沒有這個能力,多數人只能加入革命黨,將中國鬧得天翻地覆,至於范旭東算是其中的特例。
張廷蘭簡要的介紹了一下資助留美學生的情況,范旭東忍不住伸出了大拇指:「張廳長,您能這麼安排,真是是國家之福啊,這些海外留學生都是大才,要是能給他們發揮的平台,絕對都能成就一番事業啊。」
張廷蘭這麼做也是有著自己的盤算,范旭東說的沒錯,留美學生的素質普遍很高,要是都能搜羅過來,對於奉天的發展絕對是一大助力。
兩個人相談甚歡,現在主要的麻煩都解決了剩下的就是具體落實,把制鹼廠從圖紙變成現實,范旭東已經有些急不可耐了,談論差不多了,他主動去告辭,要去準備一份具體方案。
當然范旭東一半是急切,一半是主動避開,周學淵還等著要和張廷蘭談呢,他可不想湊這個熱鬧。
范旭東剛剛離開,在一旁的屋子之中,就站起了一個身影,正是老頭子周學淵,他把張廷蘭和范旭東的談話都聽了過去,平心而論,老頭子也對張廷蘭的能力感到了吃驚,這個年輕人居然早早的就在美國佈局了,真是夠厲害的。
不過周學淵心裡頭也有一股怒氣,這個年輕人也不知道使用了什麼方法,引誘的自己女兒跑到了奉天,而且還住了小半年,受了不少的苦,這筆賬當然要找張廷蘭算,當然老頭子已經選擇性的遺忘了是周芯瑤主動過來的。之前張廷蘭可是根本不認識她。
另外張廷蘭剛剛故意提到了開灤煤礦,正好戳到了周家的痛處,周學淵也知道,一定是這個小子猜到了自己在一旁聽著,因此故意說出來的,他心裡頭全都是怒火。
周學淵從旁邊的屋子之中走了出來,張廷蘭也注意打量著他,周學淵是前清兩廣總督周馥的第五子,中過進士,擔任過山東大學堂的總監督。在軍機處還幹過,正當他仕途剛剛有些光明的時候,滿清卻完蛋了,周學淵也就賦閒在家。
相比他哥哥周學熙的長袖善舞,周學淵更喜歡文學。還和辜鴻銘組建了一個詩社,老頭子四五十歲左右。保養的不錯。滿面紅光,一身的書卷氣,溫文爾雅。
不過一見到張廷蘭,他的臉上就露出了一絲不悅,張廷蘭一看心裡頭也暗叫糟糕,這個未來的老岳父恐怕不好對付啊。
「周先生。久仰大名了,您能駕臨奉天,實在是天大的喜事。」
「我哪來什麼名頭,有名的是我爹。是我哥,和我關係不大,你也不用給我戴什麼高帽,聽不慣!」
周學淵不鹹不淡的把張廷蘭的客氣話推了回來,一旁的宋仲義也看這個氣氛不對,想說什麼,可是又找不到什麼能說的,索性就主動退出去了,有什麼話還是他們直說吧。
宋仲義走了之後,就剩下周學淵和張廷蘭兩個人,周學淵其實也在不住的打量張廷蘭,說起來這個年輕人不到二十,模樣清秀,而且眉宇之間還透著一股殺氣,這種氣勢可不是先天形成的,而是長期執掌大權,甚至在戰場上拚殺,才能培養出來的。
經過一番瞭解,周學淵也知道這個年輕人平定了遼南的叛亂,又在吉奉交戰之時,立下過大功,年紀輕輕就高居旅長之位,甚至張作霖的親兒子都比不了,足見他的能力極強。
而且通過剛才的談話,周學淵也知道對方還懂經濟建設,而且堪稱深謀遠慮,別說是年輕一輩的人,就連北洋的那些大人物也未必有這種本事。
從各方面衡量要是能把女兒嫁給他,也算是不錯,只是老頭子先入為主,對張廷蘭還有一絲的不滿,因此說話也不是那麼客氣。
「張廳長,我來奉天的意思相比你也知道,小女頑皮,在奉天的醫院待了一段時間,現在也要回家成親了,老夫特意過來把她帶走!」
「周先生,按理說這是你的家事,我不該管,可是有點不湊巧,我剛剛聘請了周芯瑤醫生擔任帥府的健康顧問,而且她又是奉天臨時醫護培訓中心的教員,有了自己的事業,您讓她把一切都捨棄了,未免有些不合適吧?」
「沒什麼不合適的,我自己的女兒,就應該聽我的,一個女孩家能拋頭露面幹這些事情麼,準是有些小人想要掛羊頭賣狗肉,有什麼鬼心思,老夫可不能眼看著小女被奸狡之徒欺騙了!」
老頭子又是小人,又是奸狡之徒,一個帽子比一個大,不過張廷蘭也早就有了足夠的準備,不管怎麼說,臉上都是淡淡的笑容,一點都不變。
「周老,俗話說兒大不由爺,女大不由娘,您何必當棒打鴛鴦的王母娘娘呢?」
周學淵一聽這話,頓時把眼睛就瞪圓了,這小子簡直膽大包天,想娶自己的女兒,不好好央求自己,反倒指責起來了,簡直太猖狂了。
「豈有此理!,張廷蘭,我告訴你就衝著你對周家的不尊重,就別想娶周家的姑娘,絕對沒門,從我這裡說,就不答應!」
「周老先生,您這是哪裡的話,我怎麼敢不尊重周家啊,這個罪過太大了,我可擔不起啊!」
「哼,花言巧語,我問你剛才為什麼故意提起開灤煤礦的事情,你是想嘲笑周家無能,還是想罵我們賣國,你還敢說尊重周家麼?」
「周老,原來說的是這個事情啊,您誤會我的意思了,開灤煤礦的問題是滿清和北洋無能,和你們周家沒有關係。」
「怎麼能沒有關係,周家人給滿清當過官,又給袁世凱幹過活,有些罵名是背定了。」
「周老,您要是真這麼在乎開灤煤礦的事情,我略施一計,把開灤煤礦從英國人手中搶回來,重新交到周家的手上,讓你們負責管理!」
「你有這個本事麼?」周學淵滿臉都是疑問,這個毛頭小子也太猖狂了吧,現在霸佔開灤煤礦的可是堂堂日不落帝國,想從他們手中搶肉那不是找死麼?
「不要拿老夫當三歲孩子,年輕人也不要不知天高地厚,隨便說大話。」
「周老,要不咱們打一個賭怎麼樣?要是我做不到,那就什麼都不用說了,如果我做到了,您是不是該有什麼表示啊?」張廷蘭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