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車兒縱馬如飛,轉眼間便奔至東門前百餘之步。(t)
隨著一聲暴喝聲響起,胡車兒猿臂一掄,手中那顆血淋淋的人頭脫手而飛,劃出一道曼妙的弧線,直上城頭。
砰!
那人頭穿越百步的距離,重重的撞在了城樓上,然後反彈跌落在城頭,不偏不倚,正好滾落在了曹操跟前。
曹操嚇了一跳,本能的退後一步。
那披頭散髮的頭顱,因是被遮住了臉龐,一時無法看清是誰的人頭,但曹操的心底卻湧起一股惡寒,彷彿已有不祥的預感。
一片驚異中,許褚走上前去,將那人頭提了起來。
這位虎癡也是撥開亂髮看了一眼,當他認出是曹彰的人頭時,眉頭微微一皺,並未表現出多少震驚。
許褚回過去頭,看向了曹操,眼神暗示他要不要看。
曹操豈敢在眾軍面前,表現出膽怯之相,沉吟了片刻,艱難的點了點頭。
許褚只好將那顆人頭的毛髮撥開,將之捧在了曹操面前。
那張定格在猙獰一刻的臉龐,清清楚楚的呈現在了曹操面前,呈現在了夏侯淵等秦國文武面前。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無不面露驚悚之色。
那顆人頭,正是梁王曹彰的首級。
儘管已有所準備,但曹操的心頭,還是如遭重錘一擊,無盡的憤慨填胸而上,一口老血險些就噴湧出來。
「丞相。」許褚將人頭交給了親兵,忙是上前扶住曹操。
「朕不能吐血,朕更不能在將士們面前表現出驚恐,朕要撐住……」
曹操的腦海中,一個聲音不斷的激勵著自己。激勵著他將已經湧到嗓子眼的鮮血,強行的嚥下,激勵著他強行按下了激盪的情緒。
「把子文的首級,拿下去好生的封裝起來吧。」曹操不忍再看一眼,只無力的擺了擺手。
許褚趕緊交待下去。
此時,城前的胡車兒,扯著嗓門叫道:「曹操,我家天子說了,你曹操是他當世之中。唯一一個佩服的人,你若肯開城投降,放棄抵抗,我家天子答應,留你一條性命。」
胡車兒聲音如雷。隆隆的吼聲,兩軍皆聞。
楚軍處,呂玲綺聽得胡車兒的喊話,頓時就驚了,急是看向顏良。
顏良卻淡淡道:「放心吧,曹操不比孫權劉璋,他不是個懦夫。朕料他必然寧死不降。」
果然,城頭上的曹操,聽得胡車兒的勸降聲,非但沒有一絲降意。反而是勃然大怒。
「放箭,給朕放箭,射死這個狗賊——」曹操揮劍怒叫。
左右弓弩手得令,即刻準備彎弓開箭。
百餘步外的胡車兒。一瞧見城頭有放箭的跡象,即刻撥馬轉身。如風一般狂奔回本陣。
當城頭的秦軍弓弩手,yu待開弓時,胡車兒已奔出一百五十餘步,輕易的便退在了弓弩有效射程之外。
秦軍射來的箭矢,只能零零散散的,落在胡車兒的身後。
呂玲綺卻是長鬆了口氣,適才她還真的擔心曹操會選擇投降,若是自家義兄真的饒曹操一命,自己的深仇大恨,豈非無法去報了。
胡車兒這一趟出去,乃是有著使者的身份,而曹操竟然向使者放箭下殺手,如此所為,頓時激起了楚軍將士一片憤慨。
這些憤慨的虎狼將士們,紛紛衝著城上敵人怒吼,烈烈的殺機轉眼已被點燃。
顏良所要的,正是如此效果。
士氣已經激勵起來,顏良馬鞭一揚,高聲道:「傳朕旨意,破城炮開動,給朕狠狠的轟擊這些頑抗之敵。」
號令傳下,中軍的赤色王旗,搖動如風。
戰鼓聲驟然加劇,千餘名炮手得到將領,即刻發動了已裝好石彈的破城炮。
嗚嗚嗚!
三百枚巨型石彈,挾著獵獵的風聲,騰空而起,向著城頭呼嘯而去。
城頭上的秦軍,頓時傻個眼,一個個也不用指揮,急是往女牆下縮身。
「陛下危險,快躲入城樓去!」許褚驚叫一聲,也不待曹操反應,連拖帶拽便將他拖進了城樓內。
轟轟∼∼
巨石轟落,猶如天崩地裂一般,霎時間,整個冀城東門,籠罩在了一片飛塵滾滾之中。
那些來不及躲避的士卒,但凡不幸被石彈轟中者,無不被轟為粉碎,斷裂的肢體在塵霧中飛散。
即使是那些及時避入女牆下的秦軍,巨石的強大的衝擊力,也往往能連牆帶人一併撞毀,依然逃不脫死神的威脅。
一輪石彈的轟擊下,城頭便是一片狼藉,死傷秦軍達百人之眾。
這恐怖的打擊才剛剛開始,在接下來的幾個時辰中,楚軍共向冀城轟上去了萬餘枚石彈,幾乎把冀城變成了人間的煉獄。
直到夕陽西下時,所有的石彈耗盡,顏良才下令停止攻擊。
漫漫的塵霧漸漸落定,冀城東門一線,漸漸清晰起來。
慘烈之極!
沿城一線的女牆,幾乎已被破壞,連城樓也被轟成了馬蜂窩,整個東門一線,已是遙遙欲墜,似乎只需再輕輕的補上一腳,整面城牆就會轟然倒塌。
但令楚軍們感到驚奇的是,儘管受到如此嚴重的破壞,冀城城牆間沒有現出一處坍塌。
要知道,連洛陽城的高大城牆,都擋不住這破城炮的轟擊,而這區區一座冀城卻頂住了,如何能不叫人驚奇。
將士們驚奇不解,顏良和他的謀士們,卻是一派平靜,似乎早有所料。
「看來此前細作的情報不錯,曹操果然對冀城進行了加固。」法正淡淡笑道。
顏良笑而不語,默認了法正所說。
早在曹操稱帝之前,就有細作發回情報,聲稱曹操動用了大量民力,將冀城城牆加厚了整整一倍有餘。曹操此舉,很顯然是為了有朝一ri,為應付破城炮而準備。
正是這個原因,所以冀城城牆表面一線,被轟得體無完膚,但仗著雙倍的厚度,城牆在這猛烈的狂轟之下,卻勉強的沒有出現塌陷。
城牆沒有塌陷,就意味著若想破城。顏良就必須要發動強攻,那麼,一場損失無法估量的肉搏戰,便將無可避免。
顏良並不急於發動強攻,而是策馬於陣前。親自觀察了一番被轟過的敵城。
他很快就發現,敵城雖然沒有坍塌,但城牆上已是裂痕遍佈,這就說明其根基已被撼動,只消再經過一番打擊,縱使這雙倍加厚的城牆,也必然撐不住。
「今天先給曹操一個警告。明天接著轟城,朕就不信轟之不破。」顏良冷笑一聲,遂是下令收兵歸營。
號令傳下,五萬楚軍徐徐而退。與此同時,其餘諸路的兵馬,也都相繼而退。
楚軍退卻,城上龜縮的秦軍。終於敢直起了腰板,膽戰心驚的往外張望。
許褚推開了那道破損的城門。扶著滿身是灰的曹操,顫巍巍的出了來。
曹操環視左右,那慘不忍睹的城牆,那四處遍佈的肢體,那塗滿了城頭的腦漿和鮮血,無不深深的刺痛著他的心。
遠望著楚軍耀武揚威而去,曹操只恨得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不好了,荀大人受重傷了。」城樓內,忽然有人驚叫。
曹操吃了一驚,急又轉身奔回了破損的城樓中,卻見一處角落裡,滿身是血的荀攸自躺在那裡,而一根巨大的房梁,則壓住了他的半邊身體,污濁的鮮血,正從他的身下緩緩的淌出。
「公達,快,快救公達。」曹操撲了上去,驚喝道。
士卒們趕緊上前,試圖將那房梁抬起,但只稍稍一動,荀攸便痛不欲生,曹操只得作罷。
「陛下,臣……臣只怕是不行了。」荀攸氣若游絲的說道。
曹操沉聲喝道:「公達你休要亂說,你一定要給朕挺好住,朕一定會救活你的。」
荀攸苦笑了一聲,搖頭道:「沒用的,臣半邊身子已經被砸碎,就算從房梁底下出去,也是死路一條。」
曹操咬牙yu碎,陷入了無言之中,儘管他不願意接受,但他內心卻不得不承認,荀攸已是必死無疑。
「當年白馬一役,若非臣獻計失策,讓那顏良逃過一劫,陛下也不會被他逼到今天這地步,這都是臣之錯啊。」荀攸懊悔的自責。
曹操無言,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連曹操自己也不止一次的想過,倘若當年白馬一役,他不是派了關羽和張遼二將交去襲擊顏良,而是自率主力親去。
那麼,那一場仗下來,也許顏良已經為他所殺。
顏良一死,一切都會因之而改變,他曹操也就不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了吧。
「陛下,顏賊的破城炮太厲害,再轟幾次,冀城非破不可,請陛下聽臣一句話,率軍突……突圍……」
突圍二字出口,荀攸的身體猛的劇烈抽動,口中狂湧幾口鮮血,整個身子便是不再動彈。
「公達,公達——」曹操悲憤萬分,拉著荀攸手大叫。
左右秦軍士卒,無不黯然。
半晌後,許褚才低聲道:「陛下,荀大人已經去了。」
曹操悲憤了半分,情緒才稍稍的平伏下來,只得鬆開了荀攸的手,用自己的披風,將荀攸身體覆蓋。
殘陽西下,整個冀城,一片的蒼涼。
「陛下,城牆東側開裂嚴重,必須要即刻調動民夫修補,否則明日顏賊再攻,非坍塌不可。」夏侯淵急匆匆而來,一臉沉重。
「不必費事了。」曹操無力的擺了擺手。
夏侯淵一怔,卻不知曹操什麼意思。
曹操遠望著城外,歎道:「傳令下去,今日入夜之後,全軍向西突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