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評的計策,使得袁譚派人說服他的同母弟袁熙起兵,成功的迫使袁尚退兵。
而今,後顧之憂已解,袁譚得以盡起大軍前來救許都,又在辛評的獻計下,布下了如此堅不可摧的鐵陣,此時的袁譚,如何能不得意。
又根據斥候們的回報,顏良的大軍盡在圍困許都,鄢陵一線的兵馬不及一萬,便是因此,袁譚才敢盡起全軍,浩浩蕩蕩推進而來。
回想起上一次的南陽之戰,自己的優勢大軍,被顏良的弩車所破的那一場慘敗,袁譚至少記憶猶新。
如今見顏良以區區幾千兵馬,就敢跟自己正面交戰,袁譚便猜想,顏良多半又想故伎重施。
「可惜啊,顏良,本王此番的三層堅盾,縱然是你的弩車也休想射穿,你想故伎重演,只會自討苦吃,哼∼∼」
袁譚越想越得意,臉上的殺意愈發濃重,眼見時候已差不多,便抬手下令,全軍準備進攻。
隆隆的戰鼓聲沖天而起,三萬人組成的步騎大陣,井然有序向著幾百步外的敵陣開始推進。
面對著袁軍巍巍如山的盾陣,數千顏家軍健兒,均是微微有些變色。
縱然是張郃這等宿將,臉色也漸漸變得沉重起來。
「主公,依末將所觀,袁軍之陣對我軍頗為克制,兵力又數倍於我軍,今日這一戰,似乎不太利於我軍。」
他雖未明言,但言下之意卻是在暗示顏良考慮撤軍。
顏良卻只淡淡道:「俊義你也追隨我有些時候,難道以為本將會打那無把握之仗嗎。」
顏良用他強烈的自信,回應了張郃的猶豫。
張郃神色一震,便想自家主公既然敢以六千之軍,對抗三萬袁軍,還如此自信,莫非已有破敵之策?
但眼看著袁軍的鐵陣越逼越近,張郃卻實想不透顏良能有何策擊破此等鐵陣,心中的底氣也就越發的有些虛。
隆隆的戰鼓聲中,袁軍已推進至百步之外。
這時,顏良便揚鞭道:「張俊義何在?」
「末將在。」
張郃拱手一應,心中卻驟生不安,因為他從顏良的語氣中,感覺到顏良竟似有主動進攻的跡象。
顏良馬鞭一指敵陣,大聲道:「本將予你三千步騎迎擊袁軍。」
聽得此令,張郃心頭一震,他的預感果然成真,臉上不禁湧上了一層陰影。
袁軍聲勢浩大,軍陣無懈可擊,本來以六千兵馬強行應戰,已然是勝算難測。
而現如今,讓張郃感到震驚的卻是,顏良非但不打算採取守勢,竟然還令自己率軍主動迎擊,而且還只以三千兵馬。
三千對三萬,這不是以卵擊石嘛,縱然是顏家軍再精銳,如此懸殊的實力對比,又豈有取勝之機。
如此軍令,簡直如同讓張郃去送死。
再看顏良,神色卻依舊從容自信,並無絲毫不妥之色。
張郃就鬱悶了,只是軍令如山,當此兩軍交戰在即的關鍵時刻,他又豈能有一絲遲疑。
當下張郃只能暗暗一咬牙,領了將令,飛馬而去。
嗚嗚嗚∼∼
號角聲響起,中軍的紅色的令旗搖動,進攻的信號已然發出。
躍馬陣前的張郃深吸一口氣,一聲暴喝,揮舞著長槍殺出軍陣,三千精銳的步騎,轟然而出,追隨著張郃殺向了迎面而來袁軍。
見得顏軍竟然搶先發動衝擊,袁譚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了一絲驚奇。
看著那瘋狂衝殺上來的寥寥數千敵人,袁譚那驚奇,很快就為不屑與冷漠所取代。
「幾千人就想衝破本王的鐵陣,顏良,你當真是被擊敗曹操沖昏了頭腦,你以為你的士卒都是天兵天將下凡嗎。」
袁譚冷哼一聲,揚鞭喝道:「軍陣放慢了前進速度,弓弩手放箭,給本將狠狠的射殺這班賊軍。」
號令傳下,三萬人的袁軍大陣,減慢推進的步邁,長戟手後面的數千弓弩手,紛紛彎弓搭箭,向著百步外沖湧而上的顏軍放箭。
如雨的箭矢,鋪天蓋地傾洩而來。
儘管這普通的弓弩,不及元戎連弩那般可以瞬間爆發出驚人的殺傷力,但仗著數量上的優勢,幾千號弓弩手齊射,殺傷力亦是恐怖。
飛蝗而來的箭矢中,不斷有顏家軍的健兒倒在衝鋒的路上,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然而,面對著鋪天蓋地而來的箭雨,這些百戰的精銳之士,卻沒有一人畏懼,依舊高舉著手盾,不惜生死的迎著箭雨衝鋒。
還有張郃,雖然他對顏良強行進攻的命令質疑,但此刻,他卻義無反顧的執行著顏良的軍令,揮舞著長槍撥擋著襲來箭矢,喝斥著士卒們不懼生死,勇敢的前進。
看著自家將士,如此勇猛的衝鋒,顏良心中甚至是欣慰。
似如劉表的軍隊,如果遇上如此密集的箭雨打擊,恐怕早就潰不成軍,而自己的這班將士,卻能做到誓死如歸,不愧是顏家鐵軍。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眼看著,張郃和他率領的勇士們,就要撞向那堅不可摧的盾牆,撞上那如森林般密集的戟林。
一場數量懸殊的肉搏就要展開,觀戰的顏家將士們,都在為前面的同袍們捏了一把汗,而中軍處的袁譚,臉上的得意卻愈盛,更饒有興致的準備欣賞,自家的將士如何蹂躪敵人,準備著享受這一場久違的大勝。
便在這兩軍交鋒前有關鍵時刻,顏良目光陡然一凝,大喝一聲:「傳令,鳴金收兵!」
鳴金收兵?!
左右諸將們頓時傻眼了,一個個驚詫的望向顏良,以為耳朵聽錯。
身邊馬雲祿驚道:「將軍,兩軍交鋒,這時候鳴金收兵,張將軍豈不必敗。」
「我要的就是他敗。」顏良嘴角掠起一絲詭秘,再喝道:「爾等還愣著做什麼,本將之令也敢違抗不成。」
顏良威勢一發,諸將們雖皆心存驚疑,卻也萬不敢再遲疑,急是將號令傳下。
鐺鐺鐺∼∼
轉眼間,急促的鳴金聲就驟然敲響。
正自衝鋒中的張郃,猛聽得這鳴金之聲,不禁也是大吃一驚。
眼前袁軍就在幾十步外,這時候若是掉頭退兵,袁軍趁勢掩殺上來,他豈不必敗無疑。
而且,不僅僅是他這三千人要敗,袁軍一路輾殺,連著後面顏良統帥的三千中軍也要被一併衝垮。
「主公是怎麼了,怎能這個時候鳴金收兵?」
張郃的腦海裡瞬間閃無數的驚駭,無數的念頭,但所有都是徒勞無用的。
鼓起進兵,鳴金退兵,此乃軍中鐵令,張郃就算再有一百個不願意,他也絕不敢違背顏良的鐵律。
當下張郃只能狠咬一口牙,急是勒住戰馬,大叫道:「全軍撤退,全軍立刻撤退——」
大叫聲中,張郃已掉轉馬頭,向著本陣先行奔去,那三千同樣驚詫的顏家軍,也只能惶恐的望著本陣退去。
中軍中,正自得意的袁譚,見得顏良忽然鳴金撤兵,不禁面生奇色。
緊接著,袁譚更是欣喜若狂,興奮叫道:「臨陣撤兵,顏良這狗賊終於出了一次昏招,傳令下去,全軍給本王撤勢掩殺,一舉蕩平敵軍。」
「大王,顏良此舉頗有些可疑,我軍若貿然開陣追擊,萬一中了顏良誘敵之計卻當如何是好。」
袁譚熱血激盪,旁邊的辛評卻保持著冷靜,急是出言提醒。
身形一震,袁譚狂熱的腦子馬上清醒了幾分。
他興奮歸興奮,但前幾番中計於顏良的傷疤卻不敢忘記,經辛評這麼一提醒,袁譚立時便意識到不可太過衝動。
稍一思索,袁譚便又修改了命令,命全軍繼續追擊,但卻不可亂了陣形。
於是,三萬人的袁軍,便保持著陣形,只加快步邁向著顏軍追擊。
不開陣追擊,速度便要放慢,張郃和他的數千兵馬,也因此僥倖逃過了袁軍的輾殺。
「袁譚這小子,果然是長了記性,很好,也省得我損失士卒。」
顏良冷笑著,袁軍的一舉一動,似是全在他意料之中。
眼見張郃所部已拉開了和袁軍的距離,顏良看著時機差不了,便也撥馬率軍向南撤去。
顏良率領著他的「敗軍」,乾脆將鄢陵城棄之不入,直接的奔往了城南數里外的淆水。
這淆水算不得大河,夏日裡只勉強行舟,如今隆冬之際,河水驟降,此時水深也只及膝蓋。
六千「敗軍」也顧不得冬寒,便涉水渡河,「狼狽」逃過了淆水。
顏良前腳剛過後,後腳袁譚就率領著他的大軍追至。
眼前河水攔路,袁譚便恍然大悟,心想還當顏良這狗賊有什麼詭計,原來是想引他至少,來一招「半渡而擊之」。
袁譚嘲笑之下,便令斥候前去探水深,當得知這淆水只及漆蓋時,袁譚所有的戒心便煙銷雲散。
「這麼淺的水就想擋住我大軍去路,真是笑話,傳令下去,全軍涉水過河,繼續追擊。」
在袁譚的號令下,三萬袁軍便是挽起了褲腿,涉入向對岸而去。
而就算是在涉水的過程,袁譚也時刻保持著陣形,不給顏良留有一丁點的破綻。
數百步外,顏良駐立於小坡上,遠望著正自過河的袁軍,冷峻的臉龐,卻悄然泛現出了一抹充滿諷意的冷笑。
眼看著袁軍已有近半過河,顏良馬鞭一揚,高聲道:「時候差不多了,點起狼煙,給徐元直髮信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