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是很狡詐,搶先取了酈城,不過,曹操卻同樣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這個錯誤,便是酈城的張遼所部兵力太少。
酈城並非是什麼堅城,城中又無多少糧草,張遼區區一千之眾,如果顏良打算破城的話,他不出幾天時間,就可以將酈城攻下。
然而,攻陷酈城之後呢?
那個時候,曹操無非是率大軍退往酈城以西的析城,他的大軍,依舊對南陽形成著壓力,顏良將依舊處於被動防守的境地。
這般不爽的處境,自非顏良願意看到。
故是顏良才要將酈城圍而不攻,讓曹操不得不救,只能率領著大軍,前來指定的地點來與他的顏家軍決戰,如此一來,就成了曹操被他顏良牽著鼻子走。
這便是賈詡所獻的變被動為主動之計。
以呂玲綺的智謀,自然是猜不透顏良的用意,縱然如張郃這般富有機謀之將,聽得顏良決定對酈城圍而不攻,也不禁面露不解之色。
「雞肋,什麼雞肋,恕小妹愚魯,實在不明白義兄的意思。」呂玲綺茫然道。
顏良也不費唇舌,向捋鬚暗笑的賈詡示意一眼。
賈詡遂乾咳了幾聲,將顏良內中的深層用意,不緊不慢的說與了在場諸將。
聽罷賈詡的解釋,眾將尚自品味著其中意思,張郃卻最先眼眸一亮。
他便點著頭道:「曹操若起大軍來救,我們便可以逸待勞,逼他進行決戰,曹操若是置張遼而不救,又會讓麾下眾將寒心,主公這一計,必令曹操陷入進退兩難,當真是妙極。」
諸將之中,果然還是張郃最俱謀略,領悟能力超於旁人。
他這般一解釋後,其餘呂玲綺和黃忠等眾將,方才是恍然大悟。
呂玲綺本是有些壓抑的情緒,轉眼間便又高漲起來,那獵獵的復仇之火,再度在她明澈的眼眸中燃燒起來。
一想到要跟曹操決戰,與這殺父仇人正面對決,呂玲綺就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激動。
當下她便慨然道:「義兄既有主張,我也就安心了。義兄放心,曹操若真敢來決戰,玲綺就算赴湯蹈火,也必為義兄斬下那老賊的人頭。」
呂玲綺的獵獵戰意,也感染了其餘眾將。
老將黃忠也出列,拱手道:「主公,末將在荊南時,就聞曹操麾下良將無數,末將今便拼上這把老骨頭,好好會一會所謂的曹營猛將。」
黃忠急於揚名於中原,自不用說,其餘文丑和張郃二將,他們原為袁紹部將,跟曹操本就有舊怨,如今自然是熱血激昂,紛紛表態願為顏良死戰。
大帳之中,暴漲的戰意洶湧澎湃,縱使顏良沉穩如水,但也漸為這燃燒的戰意而亢奮起來。
豪情大作之下,顏良拍案而起,哈哈大笑道:「諸位有此決心,本將當真是欣慰之極。好啊,咱們就並肩而戰,讓那曹操見識見識咱們顏家軍真正的厲害,讓他為此番的入侵,付出沉重的代價!」
「願為主公死戰——」
「願為主公死戰——」
憤怒慷慨的吼聲,隆隆如雷,整個大營都清晰可聞,那些顏家軍的士卒聞之,個個胸中的熱血也在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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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後,曹操的三萬大軍也追至了酈城,只可惜,曹操晚了一步。
此時顏良已從宛城急調了文聘率三千兵馬來援,又命許攸從襄陽趕赴宛城,代文聘鎮守宛城。
這也就是說,此時顏良聚集在酈城的兵力,已達到了空前的四萬之眾。
於是顏良命文聘率一萬兵馬,前酈城圍了個水洩不通,徹底的隔絕了張遼所部與外界的聯繫。
而顏良自己則將三萬大軍,於酈城西北設下大營,以於曹操對峙。
因是曹操有維護西北面析縣而至的糧道,故他的三萬大軍,也只能在酈城二十里外設下大營,與顏良大軍形成對峙之勢。
除卻一萬圍城之軍,三萬對三萬,騎兵的數量又相當,表面上看來,顏良跟曹操處於勢均力敵的狀態。
曹操方面,因是顧忌到西涼軍的威脅,陳倉一線不得不留有夏侯淵的重兵。
而顏良為了防禦許都的袁譚之軍,於昆陽城也不得不留有徐庶一萬兵馬。
顏良的優勢在於他是主場作戰,糧草供應充足,運糧也不成問題。
至於曹操,雖需從關中走武關運糧往南陽,但因這些年來曹操休養生息,關中經濟恢復極快,所屯之糧頗豐,短時間內糧草問題也不致於拖累他的用兵。
於是,雙方便在這酈城一線,形成了對峙之勢。
這一場對峙,轉眼就進行了半月之久。
半個月的時間裡,顏良曾數度向曹操下戰書,約曹操進行一場正面的決戰。
顏良當然不怕進行正面決戰,他兵強馬壯,麾下精兵猛將絲毫不遜於曹操,而且還有連弩、弩車這等利器,曠野的大會戰對顏良自然有利。
而曹操卻不敢應戰。
曹操入侵南陽的初衷,本是想坐收漁利,用智為主,以最少的犧牲,獲取最大的利益。
若是傾軍與顏良決戰,縱然他獲勝了,也將是一場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慘勝,對於好不容易才從官渡之敗中恢復了幾成元氣的曹操來說,這種「自殘」式的決戰,非到萬不得已,他自不會選擇。
但是,令曹操鬱悶的是,此時的他,是決戰不能,想要用計也不成。
因為他的大軍已經死死的被顏良粘在了酈城,尚失了先手出招的主動性,根本無法施展任何手段。
無奈之下的曹操,只能選擇派出輕騎,前去襲擾顏良的糧道。
而顏良也不抽調兵力卻增防糧道,而是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也派也輕騎去襲擾曹操糧道。
你曹操不是要比糧草麼,好啊,你燒我十車糧,我也燒你十車糧,咱們就比比誰的家底厚。
黃昏,顏軍大營。
入夜,大帳中,顏良圍爐取暖,閒品著爐上煮酒,愜意而輕鬆。
帳簾起,一股冬日的寒風鑽入帳中,臉凍得通紅的賈詡鑽入帳中,趕緊搓著雙手蹭到了爐邊烤火。
「來,文和,飲一杯熱酒,暖暖身子。」顏良親為這位毒士斟了一杯。
賈詡一杯酒飲盡,臉上的通紅漸漸褪下,身體這才漸漸的暖和起來。
「文和,這麼晚你不在被子裡窩著,卻冒著寒風來見本將,總該不會只為討一杯酒喝吧。」顏良笑道。
賈詡滋吧了幾口美酒,笑瞇瞇道:「老朽這幾天都沒睡好,終於為主公想到一條退敵之策,自然要急著來討杯酒喝。」
退敵之策!
聽到這四個字,顏良的精神頓時一變,眼眸中跟著閃過一絲興奮。
憑心而論,顏良也不想跟曹操這麼耗著,他人雖在酈城,但心早就飛到了許都。
如果沒有曹操的橫插一腳,此時的他,也許早就在許都富麗堂皇的宮室中,享受著帝王般的快活。
此時的袁譚,趁著自己跟曹操糾纏之際,已抽大軍往黎陽跟他的弟弟袁尚交鋒,倘若袁譚解除了後顧之憂,得以專注於許都,那時自己再進兵,便又將是一場惡戰。
如今賈詡既稱有破敵之計,顏良如何能不興奮。
「文和,我就知道你肚子裡多的是壞水,有何妙計,趕緊說吧。」
賈詡聽得「壞水」二字,老臉上不禁掠過一絲尷尬。
乾咳了幾聲,他便道:「如此想把曹操逐出南陽,就只有兩條路,一條是把他擊敗,另一條就是讓他主動退兵。前者的話,似乎一時片刻難以辦道,那我們何不轉變思路,考慮一下後者。」
「你是說,讓曹操主動退兵……」顏良隱約已有所猜測,微微點頭,示意賈詡繼續。
賈詡便接著道:「能讓曹操主動退兵者,唯有令他後方有失,不得不退兵。西涼馬韓為夏侯淵所阻,顯然做不到,至於袁譚和袁尚,雖與曹操接壤,但眼下他們都自顧不暇,根本威脅不到曹操。環顧關中四圍,能讓曹操忌憚者,那就只餘下了一人。」
關中四圍,威脅曹操……
顏良看著賈詡的詭笑,思緒翻滾如電,腦海裡猛然間閃現了一個名字。
「張魯!你是說,讓張魯出兵關中,逼曹操退兵!」
顏良思維反應極快,只稍稍這麼一提醒,便即悟到了賈詡的意思。
賈詡點頭笑道:「主公的思路果然開闊,不錯,詡所指之人,正是張魯。」
顏良眼眸中閃爍著興奮,精神越發的振奮起來。
張魯坐擁漢中數十萬教民,麾下亦有精兵數萬,若趁著此時關中空虛之際,出兵北上,的確將對關中造成極大的威脅,曹操必是非退兵不可。
「主公且慢興奮,張魯雖然可以威脅到曹操,但此人亦乃坐守之賊,老朽現在還沒有想到,該怎麼說動張魯出兵關中。」
賈詡得意之餘,眉宇中卻又掠過幾分憂色。
他的擔憂也不無道理,歷史上的張魯跟劉璋一樣,兩人就會在蜀中那種山窩窩裡鬥來斗去,管你外面殺得天昏地暗,反正是我就假裝看不見。
結果,張魯這只駝鳥等到了曹操,而劉璋這只駝鳥則等到了劉備。
誠如賈詡所說,想要說動張魯出兵,表面上看起來,似乎確非是一件易事。
顏良思緒飛轉,旋即卻流露出一抹冷笑「文和你就不用再費心,本將已想到了怎麼說服張魯出兵。」
賈詡苦思良久,卻想不出如何說服張魯出兵,而顏良只在轉眼之間已有計策,賈詡的臉上不禁湧上幾分奇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