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墨蘭磨磨嘰嘰的做了一個時辰之久,朱櫻來催過幾回。李氏忍不住,將兩小丫頭派來幫忙摘菜,洗菜,這頓難產的晚飯才終於端了上桌。
四菜一湯。
且將就算是四菜吧,黑乎乎的,己經看不出原來的菜色。湯,還是那雞湯。
李氏呆住,比她想像的還差。她難以置信的看看墨蘭,瞠目結舌,「這……就是你弄的……飯菜?」
墨蘭點頭,「是,娘。按您的吩咐,墨蘭親手做的。您不信,問問朱櫻,她來瞧過幾回的,我的丫頭們可都在旁忙自己個兒的,誰也沒空過來幫忙。湯麼,還是早晨的,將就吃吃吧,倒了也浪費。」
李氏擲了筷子,冷眼向她,「墨蘭,你真想這樣跟我對著來?真以為你那從六品的官職能保住你在周家的地位?」
墨蘭一臉的無辜,「娘,瞧您說的,墨蘭哪敢這樣想。娘喜歡吃墨蘭做的菜,那是墨蘭的福氣,墨蘭的榮幸啊,是吧?我從沒想過,這世上還會有人喜歡吃我做的菜。」
丁玉竹在旁嘀咕,拿起筷子在盤裡撥了幾撥,「這黑乎乎的,能吃麼?」
「菜是吃的,又不是看的。」周舫之瞥她一眼,小聲說了句,然後從盤子裡挑了根白些的菜夾往李氏的碗裡,賠著笑勸道,「娘,您有所不知,墨蘭……在姚家的時候,出了些事,可能忘了許多事情。娘,也餓了。看在墨蘭累了許久的份兒上,您吃些罷。慢慢兒,會好的。」
周舫之說話的語氣,就差沒直接說娘。求您了。
李氏聽得直歎氣。雖然恨鐵不成鋼,她終究還是心疼兒子,瞪了一眼墨蘭。還是默默的拿起筷子,夾起碗裡的菜,皺著眉嚼幾口嚥下去。
周舫之放下心來,拿起筷子,給丁玉竹也夾了一些,「吃吧。」說完,低頭吃起來。
見周舫之沒往墨蘭碗裡夾菜。丁玉竹這才心理平衡些,溫柔的笑笑,應了一聲,也就不再計較菜色。
墨蘭如釋重負,「謝謝娘。那我也能吃飯了吧?」
「嗯,吃吧。」李氏頭也沒抬。
墨蘭回頭向杜鵑道,「把我的飯菜也端上來吧。」
不一會兒,杜鵑端了飯菜上來,同時帶來一陣令人垂涎的香氣。本是埋頭硬著頭皮吃飯的人,不約而同的抬頭,愣住。
墨蘭的飯用精美的白瓷盤盛著,飯在盤中央,菜澆在飯上。綠的翠綠,紅的鮮艷.也不知是不是餓久了的關係,墨蘭面前的這一盤簡單的青椒胡蘿蔔炒肉絲,在眾人的眼裡,仿若成了天下第一的美食.
墨蘭彷彿沒有見著眾人的表情,拿起盤邊擺著的湯匙,將飯菜攪拌幾下。往嘴裡塞了一大口,又轉頭向杜鵑道,「真不錯,好吃,告訴馮嬤嬤,我很喜歡呢。她的手藝愈發進步了,哦,這個,」墨蘭從頭上拔下一支珠釵,遞過去,「賞給馮嬤嬤。」
杜鵑笑著接了,行禮下去。
墨蘭旁若無人的又往嘴裡塞了一大口,津津有味的嚼著。
丁玉竹是最先忍不住的,扔了筷子就去搖周舫之,一邊指著墨蘭的飯菜,「相公,相公!你瞧,咱們吃的什麼,她自己吃得什麼?」
墨蘭抬眼看她,又往嘴裡塞了一口。
周舫之看看她的盤子,面現難色,「墨蘭,你這……」
「真不像話!」李氏重重的將筷子拍在桌上,向墨蘭冷笑,「這就是姚家教出來的女兒?給長輩吃得叫什麼?自己倒吃香喝辣!」
趁她說話的工夫,墨蘭又往自己嘴裡狠狠的塞了一大口。還讓不讓人活了?幸虧她有先見之明,想了蓋澆飯的招術,用湯匙吃飯,這才能快速的將肚子填了。
將嘴裡的飯嚥下,墨蘭放了勺子回話,「娘,這都是娘的吩咐啊,怎麼又說到姚家了呢?」
「我吩咐什麼了?吩咐你目無尊長?自己貪圖享樂,倒把我這個長輩不放在眼裡?哼,我明日倒要去找老太爺問問,這是個什麼規矩!」李氏橫眉豎眼的,臉上的表情,恨不能將墨蘭當飯菜吃下去似的。
「娘不是說,要吃墨蘭親手做的飯菜?」墨蘭無辜的撲閃著大眼,看看周舫之,又看看丁玉竹,「是吧,相公,玉竹?娘是這麼說的吧?」
丁玉竹別過臉去不理她。
周舫之訕訕的點了應一句,「娘……倒是這麼說的。」
李氏和丁玉竹同時用殺人的目光看他,周舫之不敢再說。
「那就是啦,」墨蘭指了指桌上的飯菜,「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親手做出來的,真的,一點兒都沒讓馮嬤嬤幫忙。而我吃的飯菜,」她又往自己碗裡指了指,「是馮嬤嬤做的。墨蘭的嘴怪,吃不下自己做的飯菜,沒吃好明天沒力氣工作,只能讓馮嬤嬤辛苦些。」
「你……」李氏怒目向她,一時找不出話來反駁。
「要麼,娘,如果娘也喜歡馮嬤嬤做的飯菜,」墨蘭笑道,「以後周家的飯菜讓馮嬤嬤做?她是主事嬤嬤,本來不做這些雜事的,我去跟嬤嬤說,周家加幾兩月銀給她也就是了。」
李氏倒吸一口涼氣,加幾兩銀?說得輕巧!
「不必了,你多加練習便好,跟馮嬤嬤學學,也不是笨得像豬一樣的人,總能學會。」李氏往墨蘭面前的盤裡看了一眼,淡淡的說道。
「哦,謝謝娘,墨蘭記下了。」墨蘭應著,重新抓起勺子吃飯。心裡暗罵,這個老婆子,我看你能忍到幾時。
丁玉竹卻再也吃不下面前的飯菜,嘟著嘴往墨蘭盤中一指,「姚墨蘭。我要吃和你一樣的。」
「沒了。」墨蘭眼皮兒也沒抬。
「相公!」丁玉竹沖周舫之喊了一聲。
「吃吧!」周舫之話音裡滿滿的都是不耐煩,甚至將目光從白飯上抬眼來,恨恨的白了她一眼。
委屈的淚水霎時在丁玉竹眼裡氾濫成災。
墨蘭津津有味的往嘴裡撥飯,彷彿現在的一切跟她無關似的。不過眨前的工夫。一大盤的飯菜就在她面前見了底兒。
含著淚,拿著筷子,丁玉竹死死的盯著墨蘭用飯。
墨蘭似乎沒有查覺。吃完飯。她開始喝湯,用著碗裡放著的小銀勺。一勺一勺的,動作優雅的舀進嘴裡,細細的品嚐。湯也很精緻,泛著晶瑩的油光,映著桌邊的油燈,亮閃閃的。
頓時。丁玉竹的胸口像被誰塞了一塊大石進來,堵得發慌。忍得她直想吐。墨蘭的湯碗見底,她的胃卻餓得發疼,面前燒焦的飯菜還在散發令人作嘔的味道。
丁玉竹終於忍不住,重重的朝桌上扔了筷子。正打在面前的瓷碗上,「啪」的一聲脆響,筷子在空中轉了個圈,正落在她身邊的周舫之頭上。
突然被某個東西打個正著,駭得周舫之差點跳了起來,過後才發現是丁玉竹擲下的一支筷子,不免帶惱的瞪了丁玉竹一眼,「搞什麼?」
丁玉竹本來還有些歉意,這樣給他一罵。火氣被激了上來,跳起來指著墨蘭,哭道,「你就知道護著她!我在你心裡算得什麼?你當初跟我說什麼?什麼同情她可憐她,除了周家,她無處可去。你愧疚難安。我才勉強答應你讓她入周家為妾。如今倒好,成了平妻不說,憑什麼她吃這個那個,我卻要在這裡吃著豬食!」
「什麼豬食,」墨蘭忽然抬起眼來,很順溜的接了一句,「玉竹在罵誰呢?豬才吃豬食呢!」
丁玉竹的話讓周舫之先是一驚,緊張的看向墨蘭,發現她臉色如常,似乎並沒有聽清丁玉竹話裡的意思,這才放下心來。轉眼又看李氏正怒氣沖沖的看他,他忙不迭的就去拉丁玉竹,「快坐下,娘吃飯呢,瞎鬧什麼?」
「誰鬧了?」丁玉竹不領情的甩開他的手,指著飯菜冷笑,「這飯菜的銀子還是我出的呢,憑什麼要我吃這些東西?」
這話一出,不僅周舫之,李氏的臉上也掛不住。李氏當即沉下臉來,重重的哼了一聲,「玉竹的意思,娘還是靠你吃飯的?哼,原還以為你一份孝心呢,我看哪,你還是快快把銀子收回去,我周家,不缺吃飯的銀子!」
丁玉竹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忙道,「娘,我不是這意思。是她,欺人太甚!」
墨蘭吃飽了,有的是力氣反唇相譏,「玉竹這樣說可不好啊,我哪裡欺人了?我可是按娘的吩咐,老老實實的做的,瞧瞧,」墨蘭將手伸了出去,正反兩面給她瞧,「浸得手都起水泡了呢!還有這滿身的煙味兒,騙的了人麼?要麼,你也這樣欺人試試?」
「你少在那裡裝可憐,為的就是博得相公的同情罷了,」丁玉竹帶著些得意,昴首冷笑,「只可惜啊,相公可曾在你屋裡歇過一晚?」
哈!這話說得真好。墨蘭不再答話,睨向周舫之。
周舫之面色泛紅,作勢咳了兩聲,見丁玉竹還似一隻好鬥的公雞,完全沒有要自己退陣的意思,他只得又伸手去拉她,「坐吧,姑奶奶,我怕了你,行吧?」
是個人都能聽出他話裡的無奈,墨蘭暗笑,夾心餅乾的日子還真不好過啊!
李氏搖頭,將碗裡最後一口飯撥進自己嘴裡,放了筷子,歎氣,「我真老得不中用了麼?吃頓飯都不得安生。人家啊,是討媳婦來享福,我是什麼命喲,老了老了,討媳婦來受氣。」說罷,李氏瞪了一眼周舫之,真正恨他的無用。
李氏伸手向朱櫻,重重的歎口氣,「走吧,扶我回屋,別在這裡礙人眼!」(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