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人納妾,亦如娶妻一般,需交換婚書,只是形勢上要簡單的多,同時省去三媒六聘等諸多步驟。所以當姚家接下周家婚書,同意在丁玉竹入門之後,送墨蘭入周家為妾,周舫之便將解毒全參以頗為華麗的禮盒奉上。
可笑的是,偌大的禮盒裡,只有半指長參須兩根,參片兩片,一片如拇指腹大小,稍圓;另一片,只有指甲蓋大小,稍方。
周舫之說,給老太爺連參帶湯服下,共服三天,最後一副,尚有一須一片,只是調理,清除殘毒,雖然同樣必不可少,但己不是迫在眉睫,要等墨蘭入門以後才再奉上。
捧著這麼珍貴的參片,姚家人真是哭笑不得。不過,老太爺服用過後,精神真是好了不少,幾日之後,就可以下床去園子裡侍弄牡丹了。姚家人沒敢把墨蘭要入周家為妾的事情告知老太爺,怕又將他氣出個好歹。
牡丹大賽之後,昭興帝便按之前的行程,帶著隨行眾臣,一起親往周太公墳前祭拜,李氏,周舫之同在側隨侍。
隆重的祭拜過後,昭興帝回想起當年周老太爺的師恩如海,時間卻如白駒過隙,轉眼物是人非,不免唏噓,遂親切的喚過周舫之,與他一起緩步行於錢塘湖邊,就一些治方之策詢問於他。周舫之的回答,雖不能令帝刮目相看,但也中規中矩差強人意。
走了一陣,帝便狀似無意的問起周舫之與墨蘭之間的事情,為什麼休妻。又是怎樣與丁家玉竹相識。
周舫之在太守府多年,察言觀色之道倒是學得不少。見帝問及此事,又是一副甚不以為然的臉色,他的心裡便隱隱有所感覺。皇上一向提倡寬厚仁愛。後宮嬪妃雖不在少數,卻一直與皇后相敬如賓。而帝此時一定是以為他無故休妻,另附高門。也許就是因為此事的影響。帝才對他的人品有所懷疑,所以之前才只賞賜不封官。
周舫之忙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細述給帝聽,道是,他與墨蘭情深義重,只是墨蘭兩年未有所出,而周家幾代單傳,定不能在他這裡斷了香火。此事大不孝。忍痛休妻,實是無奈之舉,也讓他至今想起依舊痛徹心肺。
見帝面色稍緩,周舫之便趁機將他與墨蘭的過往深情大肆渲染了一番,並說曾與墨蘭相約。待娶妻入門後,墨蘭願俯身為妾。與丁家玉竹,本是青梅竹馬,亦為回報丁大人知遇之恩。
而他曾如實告知丁玉竹,斷難捨與墨蘭之情,玉竹亦為性情中人,且有成人之美意並容人之量。自此之後,自當妻馴妾順,情孝相全。日子和美。
聽了周舫之的這番話,昭興帝大為感動,對於周舫之口中的深情不悔大加讚歎,大有賜婚之意。只可惜,墨蘭是將入周家為妾,賜婚不妥。這才作罷,只囑咐周舫之要善待妻妾,並用心於來年科考,若能高中,亦能不負妻妾以終身相托。
周舫之忙跪拜,大謝聖恩。又見帝面帶感慨,周舫之趁機稟道,「草民經此錐心之痛,深知情之所苦,故借此機會,替魏家公子有求,求皇上成全!」
昭興帝有些出奇,道,「魏公子?你是說魏花官的公子?所求何來?」
周舫之又拜,道:「草民與魏公子槿相交甚厚,知他與姚家二爺獨女儷蘭兩心相許。然,姚老太爺與魏大人有隙,令兩人有情難相依。草民想替友相求,求皇上賜婚於魏槿與姚家儷蘭。」
周舫之說完,長拜不起。
第二天,姚,魏二家就都接到昭興帝賜婚聖旨,內容一樣,帝為魏槿與姚儷蘭真情所感,特頒旨賜婚,願自此後,兩家摒棄前嫌,二人亦能情瑟合鳴,比翼雙飛。
皇上的賜婚,於姚魏二家而言,都是莫大的榮耀。就算過去再有心結,此時也不能再提。
姚儷蘭的歡喜得意自不必說。
去魏家傳旨的是趙公公。
讀罷聖旨,魏大人喜孜孜的正要接旨謝恩,卻被魏槿搶了個先,「謝皇上隆恩。草民魏槿,不敢接旨。」
趙公公先是一愣,繼而大怒,喝道,「魏公子,皇上一番美意,你敢抗旨?你可知,抗旨何罪?」
「公公息怒,息怒,」魏大人一邊向趙公公陪笑,一邊向後縮了身子,猛拉魏槿的袖口,「槿兒,胡說什麼?還不領旨謝恩?」
魏槿再拜,「草民並非有意抗旨,皇上美意,草民感激涕零。只是,還請公公代為奏明皇上,草民有隱情,不敢接旨。草民死罪,若接此旨,亦是欺君。」
「隱情?」趙公公看看魏大人,又看看魏槿,「什麼隱情,以至……不能娶妻?」
「草民……,」魏槿一咬牙,「草民有隱疾,不能人道,所以年值二一,一直不曾娶妻,不過一直羞於為外人道,所以連家父亦被蒙在鼓裡。皇上體恤草民,知草民仰慕姚姑娘。然,草民於姚姑娘,只有護花之意,止於愛美之心。若違心娶其為妻,便是害了姑娘此生,草民,不忍為之。請公公奏明皇上,謝皇上美意,草民不敢接旨。」
聽了此話,魏大人當場石化,半晌,幾乎是哭了出聲,轉臉直盯著魏槿的下半身打轉,顫聲道,「槿兒啊……」,可只喊了一聲,魏大人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趙公公則是將嘴張成了個「o」字形,手捧聖旨,愣在當場。聽了魏大人痛徹心肺的嗚咽,趙公公這才嘖了嘖嘴,看看魏槿,又看看自己,忽然瞬間生出些許興災樂禍。搖了搖頭,捏著嗓子乾笑了幾聲,歎道,「沒想到,魏公子……卻……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可惜了了,可惜了了。」
魏槿心頭亦是尷尬不己。無奈只得心一橫,再拜。既然己經做戲,索性將戲做實。他帶著痛心的表情,顫聲道。「求公公稟明皇上,草民身體有疾,己是慚愧萬分。若再負皇上美意,誤姚姑娘青春,草民真是當受千刀萬剮而死。求皇上收回成命,體恤草民……草民感激萬分!」
「這個,不過……」趙公公仍是為難的看了看手中沉甸甸金燦燦的聖旨,「皇上的聖旨,豈是說不接就不接的?皇上一怒。那是要殺頭的大罪。倒不如……公子想開些……畢竟……」
「槿兒,槿兒,」魏大人又在旁拉他,就算是真有隱疾,又沒人規定不能人道不可娶妻。趁著聖旨白撿個媳婦豈不更好?何必將這事兒鬧得天下皆知?
魏槿只當作不懂魏大人的意思,聲淚俱下,向趙公公連連拜下:「求公公成全!求公公奏明皇上,草民是個廢人,今生都不敢娶妻.草民若害了姚姑娘一生,草民於心難安。草民辜負皇上美意,求皇上降罪!」
大概是被魏槿的一番話所感動,又結合到自身所短,趙公公一時淚蒙了眼,大有與魏槿惺惺相惜同病相憐之意。雙手托著聖旨回收,點頭歎道:「也罷。這聖旨我權且收著,待將你的心意稟明皇上,由皇上再做定奪。是生是死,也就看你的造化。」
趙公公說完,仍意味深長的往魏槿的下半身看看。搖搖頭,長歎口氣,向魏大人道,「真可惜了,可惜了了,令公子一表人才的,這怎麼……哎,可惜了。」
魏槿忙磕頭謝恩。魏大人痛心之餘,仍不忘往趙公公手裡塞了幾大錠銀子,這才將眼淚汪汪,長吁短歎的趙公公送了出門。
趙公公回宮後,將魏槿的至情至性說得聲淚涕下,直歎道是天妒英才,惹得帝也是一陣感動唏噓。雖說抗旨不遵確是大罪,不過帝的性子寬厚,本來也是個性情中人,又體諒到魏槿不想連累他人的泣血心意,帝當時就讓趙公公傳來大學士,寫了第二道聖旨。
不過一個多時辰的工夫,姚魏二家,便又收到第二道聖旨,說魏槿有疾,賜婚之事暫緩。
兩道聖旨,不僅將姚家人弄懵了,也讓姚家人哭笑不得。一天之內,姚家接到兩道聖旨,看似榮耀,可卻加一減一等於什麼都沒說。
姚儷蘭還未從興奮中回過神來,頃刻之間,又被打回了原形,恨得差點咬斷銀牙。
倒是聖旨之中,魏公子槿身患隱疾這句話,給了人們無限的猜測。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魏槿都不得不「享受」著鄉人異樣的眼光。此事撇開不提。
而這段時間,墨蘭幾乎日日都被湖陽公主召去行宮作陪,賞花聊天,常直到黃昏放她回家。
湖陽公主問得最多的是丁梓秋。其實對於丁梓秋,說了幾日,墨蘭也就沒什麼可說了,反反覆覆的也就說著同樣的故事。
湖陽公主卻也不膩,一樣日日拉她繼續著同樣的話題。墨蘭只得日日陪著,湖陽公主隔三岔五的就讓她先約好丁梓秋,讓他在墨蘭回家的路上等著,然後再好心的親自送她回家,於是半道上便能與丁梓秋來個不期而遇。
湖陽公主樂此不疲的拉著墨蘭玩這種偶遇遊戲,讓她根本無暇分身去花田,一時之間,她竟與連魏槿見面的機會都再求而不得。
一轉眼,曾經風光一時的行宮牡丹陸續失去顏色,開始凋落飄零。從湖陽公主嘴裡,墨蘭得知,帝一行的返京日期就在三日之後。
墨蘭忽的對湖陽公主長拜不起,涕淚俱下:「民女有一事相求,雖知是犯上死罪,但求公主體諒民女境遇,出手相助。民女此生,當對公主感激不盡。」
湖陽公主大驚,彎身親手將她扶起,「快起來,不必如此。這些日子多虧有你做陪,我甚為感激,一直在想臨行的時候,要留什麼給你做禮物。什麼事,你且來說我聽。」(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