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梓秋將懷中的寶兒先放了下來,一手將她攬在自己身邊,笑對大夫人,道:「不忙,大娘,我鬧出來的蠢事兒,一會子再跟爹爹,大娘和眾位賓客請罪。眼下,得著緊這孩子的事兒。」
「什麼孩子,說什麼胡話呢,秋兒,」大夫用充滿溺愛的眼神,略帶著嗔怒的看了丁梓秋一眼,「你就知道大娘疼你。平日也就算了,大喜的日子,可不許再任性胡鬧了啊!」大夫人含著笑飛快的在眾賓客身上掃了一眼,又轉回了丁梓秋臉上,「你瞧瞧,讓滿堂的貴客等著,己是很失禮的事兒了,這還弄個孩子出來,雖說是個伶俐孩子,怪討人喜的。可是,你也得分清事情的輕重不是?」
賓客中立時出現了附和討好的聲音,「是啊,丁公子,可千萬別錯過了吉時啊!」
雖然還是有些好奇,但是賓客們對緊緊的貼在丁梓秋身側的寶兒並沒有投注太大的熱情,只有丁梓楠,死死的盯著寶兒,心裡有些發毛。
丁梓楠笑著迎上丁梓秋,伸手想自他手中接過寶兒,一邊想將丁梓秋往內院的方向推,「來,三弟,聽娘的話,快換喜服去,可到了接新娘的時辰了。孩子給我,我會讓下人們備些吃的,好好照顧著,一切等大禮過後再說吧?」
丁梓楠的手才觸到寶兒的肩頭,寶兒立時像著火般的縮了過去,緊緊的貼著丁梓秋,一邊仰著小臉,可憐巴巴的向丁梓秋求助。「三叔,我怕。」
寶兒的聲音雖小,但十分的清晰。丁梓楠和大夫人同時面色一變。
大夫人臉上笑容頓斂,微蹙了眉心。凌厲的目光緩緩的自丁梓秋臉上掃過,落在了寶兒的臉上。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厲聲道。「哪來的冒失孩子,這三叔也是你能叫的?」
丁梓秋將寶兒拉到自己身後,笑嘻嘻的對大夫人道,「大娘,瞧您,急得這樣,嚇著孩子了!大哥的孩子。可不該管我叫三叔?」
「秋兒,別鬧了,快把孩子帶下去,換喜服去!」丁大人的聲音裡己經暗含了怒氣。
丁梓秋向丁大人行禮,道。「爹爹,原諒兒子的任性,請容兒子稟告。今日確有喜事,但不是梓秋的,該換喜服的,是哥哥。」
「胡鬧!」丁大人一聲怒喝。
丁梓秋將一直躲在他身後的寶兒拉了出來,蹲下身一手攬著她,一手指著堂上坐著的丁大人,道。「寶兒,那位就是爺爺了,快給爺爺磕頭見禮!」
爺爺?!
堂上一片哄鬧。
寶兒聽話的點頭,衝著丁大人雙膝跪下,「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寶兒見過爺爺。」
「這……」丁大人手指著寶兒。瞪著丁梓秋,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寶兒的爹哦,」丁梓秋假裝看不懂丁大人眼裡的意思,伸指指向丁梓楠,輕拍寶兒的肩頭,「寶兒剛才躲閃可是失禮了,不識得爹爹呢,快,見過爹爹,再給爹爹陪罪,求爹爹別怪。」
丁梓秋的這句話,如同在平靜的湖水中投下一顆千斤大石,驚起千層浪。
「大公子的……孩子?」
「都……這麼大了?那豈不是……」
賓客們的聲音,己經不再是竊竊私語。
「不,不是……」丁梓楠後退了兩步,面色發白,忽然很用力的揮了揮手,怒道,「搞什麼呢,我哪來……這麼大的孩子?」一邊說,丁梓楠一邊心有餘悸的看向大夫人。
急怒之下,大夫人再顧不得自己溫婉的形象,一弓身將寶兒拉起,用力的往牆角邊侍立的下人那邊甩開,喝道,「哪來的孩子,竟敢來太守府胡鬧,還不帶走!給我扔出去!」
大夫人顧子心切,手下得重,若不是丁梓秋眼疾手快扶住寶兒,寶兒瘦小的身體怕是早就飛了出去。
給大夫人一拉,又給丁梓秋生生的拽了回來,寶兒疼得直齜牙,眼淚便在眼眶裡打著轉兒,可剛等身形站定,她便很快的又衝大夫人拜了下去,強忍住哭聲,「是寶兒不好,惹奶奶生氣,寶兒給奶奶磕頭,求奶奶原諒寶兒,別生氣了。」
說完,寶兒衝著大夫人用力的磕頭,起身的時候,額頭上己經紅了一片。
不過是個三歲的孩子,實打實的磕著頭,賓客們都為之動容,看向丁梓楠的眼光,就多了一份質疑。
「還愣著做什麼?」大夫人喝斥無所適從的下人,「還不將孩子帶下去,大喜的日子,瞎鬧的什麼!」
丁梓秋一手護住寶兒,衝著上來的下人用力擺擺手,「下去,我還沒說完呢。」
說罷,丁梓秋衝著大夫人笑道,「大娘,別忙著生氣,這孩子,可是大哥的遺珠呢,大娘你才不是說了,孩子伶俐著麼,可不跟那麒麟一樣,像咱們丁家的孩子吧?您怎麼捨得趕出去?」
「胡說什麼!」丁夫人喝道。看看丁梓楠,心裡隱隱的有些不安,一個念頭從她心裡冒出來,驚出一身冷汗。再看看寶兒,也確實有些丁梓楠的眉眼,當初的那個孩子,真的還活著?
看大夫人凝神瞧向寶兒,丁梓秋拉起寶兒,自己往後讓了一些,又道,「您瞧,這小鼻子小眼睛的,像哥哥罷?和丁家失散這些年了,還能讓我遇著,不能不算是天意的安排吧?大娘?」
震驚過後,丁夫人總算恢復了往日的冷靜,淡淡一笑,「秋兒啊,大娘原還真捨不得說你,你還真是愛鬧事,好好兒的又鬧這麼一場來,又所為何來?不是我說,楠兒可不像你胡鬧慣的,一向中規中矩,哪來這麼大的孩子?」
「行了行了,」丁大人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皺眉道,「先把孩子帶下去,先把喜事兒辦了,這事兒回頭再說。」
「今天的喜事,不是為我,是為哥哥,為了帶著孩子流落在外,吃盡苦頭的李碧荷!要成親的,可不是我。」
丁梓秋此話一出,堂中的空氣幾乎沸騰。
大夫人哆嗦著雙唇,轉身看向丁大人,冷笑,「大人,是妾身的錯。妾身心疼秋兒,待他如己出,卻將他寵成了這副模樣!也不怕在座的笑話,這場喜事,是他自己求來的,如今倒好,不想要了,卻賴在楠兒頭上!怎麼,我們娘兒倆這麼好欺負麼?什麼遺珠,什麼李碧荷!不知哪兒扯出來的東西!楠兒的品性,大人能不知麼?這門親事,秋兒他若不想要,您就作主吧,愛怎的怎的,妾身不想管也管不了!楠兒,咱們走!」
丁梓楠冷冷的看了一眼瑟縮著身體的寶兒,應了大夫人一聲,就要跟著她往內院去。
丁梓秋的目光落在角落裡靜坐著的王棣棠身上,見他不露聲色的衝著自己點點頭,知道托他辦的事情己經辦妥,所以他只是一笑,並沒有出聲阻止大夫人和丁梓楠離開。
大夫人怒氣沖沖的轉身,走出幾步,門簾輕動,走出一名粉衣女子,低著頭,衝她行禮,「碧荷見過夫人,夫人別來無恙?」
女子說完,抬起臉正視著她。她的臉上只是淡淡的施了粉,與平日濃妝素抹的芙蓉判若兩人。
大夫人驚退後退一大步,撞在身後的丁梓楠身上,趔趄了一下,才止住腳步,驚呼出聲,「你,沒死?」
「托大夫人的福,沒死,這才能帶著寶兒來給夫人請安。」
大夫人咬牙,驚悔自己一時失言,若不是芙蓉從內院出來嚇了她一跳,她大可以從頭到尾否認,如今,此話一出,說不認識也不行了。大夫人只能冷冷一笑,「沒死就好,只是太守府是什麼地方,怎能由你這種身份的女子胡鬧?」
「娘!」寶兒叫了一聲,掙脫丁梓秋的手,向芙蓉撲了過去。
芙蓉笑著摟住寶兒,道,「寶兒,可曾給爺爺,奶奶還有爹爹見禮?」
寶兒點頭,「有,寶兒很乖。」
滿堂的賓客等著看笑話,大夫人這下走也不行了。她若走了,豈不是由得這個女人在這裡胡說?只得又調轉回頭,對丁大人道,「大人,這女人奸猾的很,怪不得秋兒被她迷惑。幾年前,她還枉想迷惑楠兒,幸虧楠兒不為所動,如今也不知哪來的孩子,倒想栽在楠兒身上,大人,妾身知道大人為官清廉,可這等欺人的刁民,該趁早打了出去,免得污了楠兒的名聲!」
不等丁大人回答,丁梓秋將寶兒拉過,笑道,「大娘,這孩子身上可帶著咱們丁家的印記,想推也推不掉的。大娘可記得,咱們丁家子孫身上都有個祖傳的胎記,其實也就是一堆麻麻點點的圓圈圈。爹爹的在肩上,哥哥的在背上,麒兒麟兒的,一左一右在腿上,我的麼,」丁梓秋笑著摸摸自己的屁股,「不好意思,在屁股上。」
說完,丁梓秋蹲身將寶兒抱起,大步走到丁大人的面前,一揚手掀起她的衣袖,露出一段嫩藕般的手臂,一手托著靠近丁大人面前。
遠的賓客不好前湊,只是伸長了脖子,離得近的,便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丁梓秋所說的丁家印記,便是寶兒胳膊肘處的一塊指尖大小的淡黑色胎記,白白的股膚上黑黑的一團,十分醒目。(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