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梓秋看上去卻很平靜,寒暄了幾句,便將話題轉到了與芙蓉的親事上。雖然墨蘭剛才就猜想這事兒的真實性,可這時從丁梓秋的嘴裡說出來,她還是難掩臉上的震驚。
「怎麼,不替我高興麼?」丁梓秋的笑容裡帶著濃濃的嘲諷,「似乎就沒有一個人替我高興。」
高興?墨蘭實在高興不起來。她不喜歡芙蓉,並非因為她出身青樓,出淤泥而不染的故事她聽過許多,若是換成別人,丁梓秋覓得良人,她會真心祝福。可是,芙蓉,她並不是個簡單的女人,而且,從她使的手段來看,也不是個善良的女人。
可這畢竟是丁梓秋自己的決定,墨蘭也不好說些什麼,見丁梓秋抬了眸子看她,在等著她的答案,於是她斟詞酌句的,想委婉的提醒他一下,「芙蓉啊……」才說了三個字,便被丁梓秋語出驚人的話打斷。
「墨蘭,你願嫁我麼?」
「嗯?」墨蘭愕然,丁梓秋的眼神不像是在開玩笑,很認真,帶著期盼。
丁梓秋仍盯著她的臉,眼神卻游移開去,飄向遠方。很茫然的表情,似乎透過了她的臉,看向了別處,像是對她說話,又像是喃喃自語,「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定能將你留住。墨蘭,你可願再給我一次機會?嫁給我,好不好?咱們讓時間回到迎親的那一天,沒有以前,沒有後來,好不好?」
這個問題,她該如何回答?
「不能罷?」丁梓秋苦笑著收回了目光。一仰臉,將面前己經冰涼的茶水一飲而盡,再抬眼時,又是那種淡淡的。落寞的笑容,「我知道不能。既然不是墨蘭你,那麼是誰都一樣。我才不在乎一生將與誰為伴。我與芙蓉相識己久。和她共度,總好過再對著個陌生女子,我不習慣。」
「梓秋……」
丁梓秋搖頭,並不願再繼續自己身上的話題,衝著她笑笑,「別擺出一副苦樣兒罷?魏公子年輕有為,我若是你。也會選他。」
話題終於轉到魏槿身上,墨蘭咬咬唇,說出了一直很想說的話,「魏槿的事兒,真的對不起。」
丁梓秋又是搖頭苦笑。飲了一口茶水,道,「說什麼對不起,這哪裡是墨蘭你的錯。我雖然愚鈍,兩情相悅的道理還是懂的。我是鍾情墨蘭你,可你從未給我任何承諾,所以你並沒有錯。錯就錯在造化弄人,我只是悔不當初,並沒怨得任何人。而且。我如今己經沒事了,你別聽會英瞎咧咧。我的病,與你沒什麼干係,我又不是鐵打的,能不生病麼?」
不等墨蘭回答,丁梓秋皺著眉將手中的茶放在桌上。道,「去喚小二來換壺熱茶吧,就算再好再香的花茶,涼了,喝起來也是苦的。」
墨蘭知道丁梓秋不願再繼續這種話題,她也就沒有再說下去,笑了笑,起身吩咐小二換了壺丁梓秋最愛的梅花茶,便與他一起,與很久以前一樣,坐著閒扯了一下午。
說說笑笑的,二人又像是回到了從前似的,墨蘭終於很高興的在丁梓秋的臉上找回了些許往日的神采。
二人下樓的時候,竟意外的又在樓前遇著魏槿,他的身後跟著魏柯與周堇之。
魏槿的目光只在墨蘭的臉上頓了一瞬,很快的便轉了開去,落在丁梓秋身上,微微的頜首,「丁公子,幸會。」
丁梓秋含笑回禮,「魏公子,又見面了。」
對於墨蘭與魏槿的關係,這裡面的人,除了魏柯,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可還非得揣著明白裝糊塗,氣氛難免得變得微妙尷尬。
魏柯沒料想會在這裡遇著墨蘭,臉色微變,悄悄別過臉去,下意識的往邊退了退,更靠近身邊的周堇之。周堇之微動了動手,在長袖下將他的手握住。
魏柯衝著周堇之感激的一笑,而接下來更讓他安心,姚三姑娘好像並未認出他來似的,與他們打過招呼,便與丁梓秋並肩而去。他才大大的鬆了口氣,就見著魏槿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嚇得他又縮到周堇之的身後。
「哥哥,事兒都過了,你別瞪相公了,他知道錯的。」
當周堇之柔柔糯糯的聲音在他耳畔想起,魏柯知道,他又逃過一劫.自那日以後,魏柯忽然戀上了在周堇之身邊感覺,原來這個看似瘦削的肩膀讓他可以依靠。
他以前戀著芙蓉,那是因為在她的身上有著淡淡的,記憶中母親的味道。而這些日子,他早將這味道給忘了,夜夜擁著周堇之入眠,他更喜歡周堇之身上的味道,只屬於他的,女人的味道。
正當魏柯看著周堇之出神,冷不防的又被魏槿一聲低喝,「發什麼愣,是你嚷嚷著帶弟妹來喝茶的,還不想想一會兒點什麼茶?弟妹喜歡什麼,你可知道?」
「哦,知道知道,」魏柯的臉上又恢復了嘻皮笑臉的模樣,「我娘子愛喝什麼,我自然知道,用得著哥哥操心麼?」
周堇之紅著臉白了他一眼,「只會在哥哥面前瞎說,你知道什麼?」
「我怎麼不知了,平日裡我就見娘子最愛喝那些個……花茶,對吧?」
看著魏柯衝著周堇之極盡謅媚的笑著,魏槿無奈的搖了搖頭,便由著他二人鬧去,自己示意小二帶路,往訂好的雅間兒去了。
和丁梓秋分手,墨蘭沒有再去花田,帶著杜鵑悶悶的回了姚家,又正遇上老太爺來大院裡吃晚飯,只得強笑著陪著吃了,然後喝了會茶,聊了一會兒,直到老太爺回去,眾人各自回房,她也才跟著回屋。
杜鵑顯然是從會英那裡打聽到了什麼,從回來的路上開始,就欲言又止。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直到晚上迎春離開,杜鵑侍候著墨蘭更衣睡覺的時候,才忍不住小聲問道,「小姐。你和丁公子,究竟怎麼了?」
墨蘭不答,只是問道:「會英沒說?」
杜鵑說話做事一向很有分寸。她知道自己剛才的這句,己經是很大逾越了。所以這時墨蘭沒有回答,她也就沒有追問下去,只是搖了搖頭。
「會英說什麼了麼?關於丁公子,怎麼病的,怎麼就要娶芙蓉了?」
「丁公子,並不是病的。是餓的。」
墨蘭嚇了一跳,「餓的?誰餓的?」
「丁公子鬧著要娶芙蓉姑娘,丁大人不同意,他就不吃飯,餓得幾度暈了過去。聽會英說,丁公子還從未這樣鬧過,真的差點就死過去了,姨娘急得病了,哭著跪了幾天,丁大人這才勉強同意。」
杜鵑對丁梓秋一向很有好感,所以這時也不免有些惋惜,「真可惜了,為什麼偏是芙蓉姑娘呢?我還以為……。小姐,你別怪我多事,我也是擔心你。問會英,他也不說,只說……」
杜鵑吞吞吐吐的,墨蘭只好問道。「說什麼了?」
「說,小姐做的事兒,自己心裡有數,讓我來問你。還說那日,他陪著公子在村口守了一天,什麼都見著了。問見著什麼,他卻又不說。」
「那日?哪日?」墨蘭才問了一句,忽然就反應過來。會英說的那日,就是自己從馬上跌下的那天,守了一天?那日魏槿送她回來,在村口分手。那時天色己暗,四下無人,魏槿吻了她一下才離開,丁梓秋見著了?
「我的錯。」墨蘭歎了口氣,重重的倒在床上,什麼也不肯再說。
西園縣是個小地方,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也就是些八卦事情。所以丁梓秋要娶芙蓉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大街小巷,隨處都能聽見閒人們的談笑。
這讓墨蘭更加鬱悶,丁梓秋在太守府的處境,怕是比他說的艱難的多罷?
又過了幾天,杜鵑來說,丁梓秋的身體己好似從前,就要準備成親,會英似乎也不那麼生氣了。
墨蘭的心情終於平靜了許多,轉頭想想,只要丁梓秋過得高興,只要芙蓉是真心願意與丁梓秋相伴,其他的一切,又有什麼關係?時間是治癒一切的良藥,挨過這段,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墨蘭每日來往花田,都會經過寶兒家門前。常常能看到寶兒在門前玩耍,髮髻上的蝴蝶髮帶迎風而舞。也總有一個老媼,靠在門板上打著磕睡。
可自從那日寶兒溜出去找芙蓉之後,那兩扇破舊的門板就似乎再也不曾打開過,墨蘭就再沒見過寶兒天真無邪的笑容,也再沒見過那個似乎永遠也睡不醒的老媼。
深秋的清晨己經涼風颯颯,破舊的門前落了一地枯黃的梧桐葉,偶爾的一陣風來,還能揭起幾片枯葉,在原地打了轉兒,便跟著輕風往遠處飛去,風在哪兒停,葉在哪兒落,滿目儘是淒涼。
墨蘭不由佇足,遠遠的看著那兩扇依舊緊閉的門板,有些想念起寶兒來。看門前的落葉,似乎己經很久不曾掃過,寶兒是搬走了麼?芙蓉要嫁給丁梓秋了,寶兒怎麼辦?再也沒有娘親了吧?
墨蘭苦笑了笑,正想打馬前行,門卻忽然動了動,開了一邊,先是探出一個包著花布舊頭巾的腦袋,很快的又縮了回去,接著裡面一前一後的擠出兩名女子,才一出門,便急急的往前走去。門又很快的在她們身後合上。
兩女子走出幾步,走在後面的女子忽然又轉回臉來,往大門的方向看看,才再離去。雖然看不清她的臉,單從身形上來看,那個女人,墨蘭知道,就是芙蓉。
墨蘭本不願管芙蓉的事情,可這時牽扯到了丁梓秋,她也就往門前多看了幾眼,餘光所及,兩條黑色的人影翻牆而入,身形極為敏捷。速度快得,讓墨蘭一度以為自己是看花了眼。(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