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圭,見好就收吧。如果真到了拼消耗的地步,我們……只怕不是袁本初的對手。」
從己方和友軍斥候那裡獲得了足夠的情報後,劉備找到了公孫瓚。
現在主戰場上的局勢有些微妙。
雖然意外出現的劉備軍的強勢插入讓戰場的天平在一瞬間出現了巨大的傾斜,但劉備帶來士兵數量畢竟有限,能夠在一個恰當的時間打破戰場平衡將其引導入有利於公孫軍的局面已經可以說是殊為不易,你並不能期待劉備這支生力軍能夠解決一切。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作為對手的袁紹軍並非是那種一遇到下風就會崩潰的送菜軍,反而作為部隊骨幹的那些從西北歸來的老兵,因為經常需要在羌人的猛攻下堅持到反攻時機到來的緣故,他們對現在的情況早已足夠熟悉,神經也已鍛煉的足夠粗壯。
在這些老兵的影響下,那些一直堅持到現在的新兵們也在迅速蛻變著——也許他們的經驗和能力暫時還無法與老兵們相比,但是他們依然能在戰爭中逐漸學會如何去配合,逐漸學會如何調節自己的心態。如此他們在不知不覺中逐漸掌握了在戰場上生存下來所需的一切。
經過鐵與血的洗禮,原本新兵和老兵涇渭分明的袁軍正逐步整合為一個真正的整體。而一旦這個整體能夠捏合完成,其爆發出的戰鬥力必然將會更上一個台階。
也正是在這種蛻變的影響下,張三爺的武力固然力冠戰場上的群豪們。但面對顏良、文丑等將領謹慎團結的合作,面對前赴後繼只為消耗他體力和分散他注意力的普通士兵,比起呂布和趙雲,在武藝上終究還是更傾向於揮霍自己天賦的張三爺也終於露出疲態。
一旦少了張三爺這柄最為強悍的「攻城錘」的公孫軍,再想要攪亂袁軍的軍陣便是難之又難。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一直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一般懸於頭頂的袁軍偏師終於到達了一個對公孫軍而言非常危險的範圍,這意味著袁軍最開始布下的兩翼合圍戰術即將獲得成功。
當然,因為現在戰場的節奏依然在公孫軍的主導之下,其能夠做出的選擇還有不少,更別說這種局面早就在公孫瓚的考慮範圍之內。所以倒也不會讓他感到什麼負面情緒。
真正讓公孫瓚感到踟躕的。是另外一個讓他多多少少有些意外的消息——那支作為佯攻部隊進攻樂成的袁軍偏師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他們「意外」獲得了一支生力軍的支援,讓駐守在樂成的單經在猝不及防下險些被敵人一系列的動作所迷惑。
事實上若不是一封來歷不明的信件引起了單經的警惕,敵人的謀劃或許已然成功。而那所造成的後果。則絕對會讓公孫瓚感到異常撓頭。
可即使是這樣。這支原本被認為只是佯攻的部隊依然打出了不亞於主力部隊的威勢。層出不窮的計謀和悍不畏死的士兵讓單經忍不住發來了求援的信使
任何一位將軍都無法忽視自己的補給線受到如此嚴重的威脅,更別說這其中還有歸路被斷的可能,以及一番心血轉首成空的落差。
但是。哪怕已經有人看出了這一切所蘊含的凶險,卻依然不願意直面公孫瓚說出心中的想法。
無它,只因公孫瓚在這支部隊中的烙印太深太深,他的手下對其的敬畏也太深太深,他們都很害怕自己的行為會激怒到公孫瓚,進而影響到自己未來的仕途。
畢竟現在的公孫瓚雖說面對的是強大的袁紹,但看起來依然不落下風不是。
所以現如今唯一能夠也敢於說出如上那番話的只有劉備這個與公孫瓚若即若離的同窗。
怎麼說現在的劉備實力比起周邊的幾家勢力或許尚顯弱小,但卻也不是什麼能隨便揉捏的——不容小覷的力量,以及他這些年出眾的戰績,就算離開幽州也依然會是其他諸侯的座上賓。
別人先不提,至少從現在開始,袁紹是絕對不會放過這位給他帶來了巨大麻煩的人物。
咦?怎麼聽起來似乎有點歧義的感覺,算了,在意細節的人都是9。
「主公,收到消息,再過大約兩刻的時間,我軍偏師便能抵達戰場。」
「不愧是你啊,果然是值得信任的夥伴,真的好想快一些再見到你,吾友啊!」
如果說剛才袁紹提到劉備的時候眼中射出的是代表著欣賞的目光的話,那麼此時此刻,袁紹的眼中則滿滿洋溢著感性的神采,似乎是在追憶,又似乎是在憧憬著什麼。
不過這一切倒也還不會影響到袁紹的判斷力,戰場同樣也不是一個讓他回憶的好地方,「回憶殺」什麼的雖然似乎很好很強大,但是往往更多的卻是因為分心而被削了腦殼。
「公節、仲簡,你們要隨時做好反攻的準備,一旦信號發出,他們需要在第一時間突破公孫軍側翼。戰事進行到現在,對面只怕已經是強弩之末,雖然剛才有些可惜,但是這一次我們不能再讓勝利從我們的手中溜走了。如果誰出了差錯,就不要來見我了!」
「諾!」
王匡、淳於瓊,或曾經是一方諸侯,或曾經是昔日同僚,皆是大漢之英傑,如今卻都匯聚在他袁本初的麾下。如果這樣都無法戰勝那群幾乎大半生時間都在邊塞蠻荒之地打滾的粗人,袁紹覺得這實在是一件斯文掃地的事情,是對名門後裔的他最大的侮辱。
既然天下的秩序已經崩壞,那麼就由他袁本初來重新構架吧,構建一個屬於士族的新天地!
至於這個新天地會不會抑制人才的發掘又或者是阻塞了人才的上升通道。袁紹並不是太過在意,因為事實上現在天下英才基本上都出自世家豪強,就算偶然有那麼幾隻漏網之魚也無傷大雅,畢竟歷朝歷代鬱鬱不得志之人也絕對是車載斗量,所以只要新的秩序建立,那麼世家豪強中總會有足夠的英才填補一切的空缺,一潭死水什麼的更是可笑至極的笑話。
斥候的情報果然相當準確,幾乎踩著兩刻鐘時間的步點,一支衣甲鮮明的部隊隱隱約約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之中。
順便一說,直到這個時候。公孫軍依然沒有選擇撤退。劉備也只能無奈的繼續捨命陪君子下去。
當然,在這裡我們就不討論公孫瓚童鞋到底夠不夠君子這個儒雅稱呼的資格問題了。
這是一支與袁紹軍頗為不同的部隊。
任誰第一眼看到這支部隊的時候都會產生這樣的一種看法。
並非僅僅簡單的因為甲冑或者旗幟的不同便得出這樣的結論,而是因為這支部隊從氣質上而言便與正在河對岸與公孫軍拚死搏殺的袁紹軍有著極大的區別。
如果說此時的袁紹軍就彷彿屹立在湍急水流中的磐石,屹立在洶湧浪潮中的礁石一般。任你風吹浪打。我自巍然不動的話。那麼河對岸的這支部隊就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
帶著熾烈的熱度,將面前的一切敵人焚燒殆盡;如同蓄勢而發的雷霆,以迅疾猛烈的攻勢將敵人摧垮。同時。卻又不缺乏攻城錘一般的厚重的堅韌,絕非那種剛而易折的妖刀。
當然,不論是怎樣的屬性,無不體現著這支部隊的進攻性,似乎進攻的因子已經融入到他們的血脈之中,只有在進攻中才能將他們所有的力氣、激情和一切積極的要素發揮出來——一往無前,雖死卻不悔,因為他們是倒在進攻的路途之上。
可以說,這是一支比在場其他任何一支部隊特點都要鮮明的部隊,也正是因為這種純粹的感覺,讓他們甫一出現在戰場之上,其展現的威勢便隱隱蓋過了依然保持攻勢的公孫軍。
「果然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觀孟德之新軍,似乎更勝昔日啊。」
雖然之前也是鴻雁傳書多有聯繫,但袁紹卻是直到現在才真正領略到了曹操軍的真容,畢竟文字這種東西雖然大多數時候都還是很好用的記錄和傳遞信息的工具,但在某些特定的場合中,語言的力量反而是蒼白且無用,只有切身體會之後才能感受到那種玄妙的感覺。
當然,這絕對不是說yy什麼的絕對比不上親身去做那些個什麼愛做的事情,絕對不是!因為很重要所以才要說兩遍。
順便一說,原本應該是屬於某位吳下阿蒙的傳世佳句卻被某位穿越者無恥的盜用了,而且因為這句話所隱藏的那種吊絲逆襲以及逆襲成功後當眾打臉的快樂感覺,使得這句話一經出爐便廣為流傳,甚至就連袁紹這樣算得上高富帥的傢伙也極為喜歡這個句子。
話說當著一直隱隱約約羨慕嫉妒恨的嫡出弟弟袁術的面說出這句話的感覺——真是妙不可言啊有木有!
當然,如果是作為讚揚的話語由自己主動說出來,那種前輩高人的感覺也頓時油然而生。
想來就靠這句話,李書實都有可能銘刻於歷史長河的紀念碑上被後人圍觀瞻仰。
至於未來會不會出現一個諸如李學書實,真名菊香之類的大胸萌妹就不得而知了。
「主公所言不錯。如今有曹曹孟德助陣,那公孫瓚將再也沒有翻盤的可能。」
隨著曹操軍以及另外一枝風采和存在感完全被奪走的袁紹軍偏師部隊的出現,袁紹手上的底牌也基本上全都打了出來,雖然這樣的說法多少讓袁紹有些不太開心,畢竟被對方逼到了這種程度讓袁紹多少感覺有些丟臉,但是終歸是比敵人後一步亮出底牌不是。
這樣看來袁紹軍的獲勝應該沒有懸念了吧……
好吧,即使這樣說依然感覺戰場的上空漂浮著某個陰影——一個大概是大大的9的陰影。
是啊,還有一個搗蛋鬼和他的不良軍團沒有出場呢。
嗯。還是先讓戰場上的這些傢伙得意一下吧。
「孟德,能夠將名字展露出來的感覺,真好!」
雖然寒風有些凜冽,雖然一直從各種縫隙中往身體裡鑽的雪花刺骨冰寒,雖然地上的冰雪讓行路變得有些困難,雖然已經多少天沒能碰一碰心愛的美酒佳釀。
但是!心情卻是如此的舒暢,就彷彿被放出囚籠的飛鳥一般,此時只想在自由的天空裡放聲高歌——至於離開鳥籠子會不會導致吃不飽飯或者被捕食者獵殺什麼的就先不管吧。
而在他的身後,曹操、荀彧和夏侯淵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齊齊的在那裡大點其頭。
至於更遠的地方。包括曹仁、曹洪、李典等人則一臉同情的看著那四個彷彿正在出演青春勵志偶像劇中面對夕陽大海沖天一吼的三流蹩腳演員。默默地別過了頭去。
好吧,大概是受到了某人的影響,今天曹操軍中的無節操程度也在不斷上漲著。
事實上不僅僅是在性格上受到了一些影響,曹操軍之所以變成現在的這幅模樣。同樣也有并州軍的功勞。
畢竟不論是呂布、高順。還是麴義、趙雲。可以說并州軍的幾位大將雖然並非不擅長防守,但比起防守,他們還是更喜歡進攻。在一波又一波不停的攻勢中解決他們的對手。
唯一的區別只有比起喜歡正面硬撼的高順,剩下三個的用兵更加多變,尤其是和北方胡人打過多年交道對於草原相當熟悉的呂布和麴義,對於運動戰都有著獨到的見解。
在向并州軍「求學」之前,不論是最初的曹仁還是後來的夏侯兄弟,事實上都缺乏軍旅生涯的歷練,他們更多的不是在家研讀兵書便是混跡於江湖之中,哪怕是手下聚集了大量的能人異士,可依然還是用江湖的方式來管理,而非像曹純那樣直接准軍事化。
所以可以說并州軍的經歷對於這三個人而言擁有著啟蒙的作用,就算他們未來會形成屬於自己的風格,但是現階段,他們無論如何也是無法擺脫并州軍在他們身上留下的痕跡。
可偏偏這三個人又是曹操最為信任的親族部下,軍旅方面的問題更是尤為倚重,再加上他們三個人無論是個人武力還是統兵陣戰都在曹操軍中出類拔萃,即使如李典這樣有些經驗和屬於自己風格的將領,也在一番交流後對他們予以了高度的認同,甚至還主動學習他們的一些經驗以彌補自身。可以想見,他們三人的每一言每一行都無不被軍中將士視為典範,久而久之,個人的風格便逐漸烙印在了曹操麾下所有部隊之中。
而最直接感受到這種風格的,便是公孫軍中的那些來自於西北山林之中的貊人。
說起來這些來自東北的山林狩獵者在之前的戰鬥中表現的相當出色,雖然人數在戰場上不過滄海一粟,但是他們卻憑藉著穩定的輸出和遠勝普通弓兵的射程,不但給予了敵方部隊以不小的打擊,最重要的是,他們讓袁紹軍中表現的頗為搶眼的文官部隊受到了不小的損失。
不得不說,在雙方等級比較低的時候,文官部隊的各種策略雖說殺傷力不足,但是卻勝在可以在距離非常遠的地方釋放,尤其是在優秀的領導者的領導下,配合一些獨特的技巧,讓釋放出的策略不論是威力還是距離上都能得到一定的增強,雖說不一定很多,但是卻已經成為敵方遠程部隊的噩夢。
不過文官部隊的策略也不是萬能的,事實上那些策略幾乎大多都遵循一個特點——距離越近威力越大,這就意味著如果你卡著最大射程的話,雖然說安全係數會很高,但是在有限的mp和精神力下能夠對敵人造成的殺傷也極為有限。
對於這樣的結果想要在那些武將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的文官部隊自然不會甘心,於是他們距離第一線越來越近,讓自己釋放的策略變得更有殺傷力的同時也將自己推向了更危險的境地。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對貊人弓手的射程和手中武器的能力不甚瞭解的緣故。
可不管怎麼說,在貊弓射出的三輪箭雨之下,袁紹軍寶貝一樣的文官部隊登時折損了百餘人,這樣的戰損結果不但出乎了那些文官們的意料,也讓她們的臉色登時黑成了鍋底。
畢竟就算是袁紹也還沒有奢侈到將這些人當做炮灰的地步,否則戰場上的勝負先不提,單單是地方官僚體系的崩潰就足以讓袁紹直接肉疼心疼。
至於造成了這一切惡果的幾位文官領袖汝許攸、逢紀等人,自然需要承受袁紹滔天的怒火。
可是,就如同原本還耀武揚威的文官部隊被貊人弓手打了個灰頭土臉一樣,剛剛還在為興奮之下的公孫瓚所開出的重賞而興奮的貊人,轉眼間就遭到了來自曹操軍的屠戮。
就算貊人並非漢人弓兵那樣的近身戰廢柴,但是面對曹操軍中被紀律和榮譽感所武裝的丹陽兵,依然是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風水輪流轉,這報應還的還真是夠快的。
雖然借助貊人的犧牲,公孫瓚用寶貴的時間調整了陣型,勉強抵擋了曹操軍的第一波衝擊,但他心中卻已非常清楚,如果沒有有利於自己的意外發生,今天的戰鬥無論是從戰略層面還是戰術層面,他都輸得是徹徹底底,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