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色有些陰沉沉的，天頂上滾滾的黑雲彷彿伸手便可以觸及一般，陽光費勁千辛萬苦才從烏雲當中的縫隙裡透出了星星點點，讓人們知道現在已經到了「白天」，而非依然生活在黑夜之中。也正是這寶貴的光芒，吹響了虎牢地區駐紮的雙方戰鬥的號角。
袁紹今天起得很早，或者應該說自從昨天部隊駐紮到這一帶之後他的思緒就一直很是繁雜。
這是一種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想不明白的情緒，那種紛亂複雜到剪不斷理還亂的各種情感交織在自己的腦海之中以至於他時不時就要朝西方看上兩眼然後在轉頭看向身後的聯軍大營。
如今他也是個快四十歲的人了，沒有什麼意外的話，他這個曾經做過司隸校尉的袁氏後裔想要成為袁氏一門又一位三公可以說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只可惜世事無常，隨著大將軍何進的意外死亡，他的生活也發生了堪稱翻天覆地的變化。
「聖人說過『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如今我袁本初論事業原本的基礎基本上蕩然無存，而新闖下的基業還很不穩固，不過好歹是也算立了起來，可是十年後的我能夠看明白一切世事麼？天國的父親、叔父，對於現在的局勢你們又是怎麼看的呢？有人勸我另立新帝與董卓抗衡；有人勸我大漢已經失去了象徵國家的玉璽，應該自立為帝；還有人希望我繼續袁家四世三公的輝煌。這些人都是我認為有見識，有才學的人，他們每一個人說的都很有道理，可是我有認為每一個人所提的建議都與我期望的有著些許差距，我又該如何抉擇呢？如今站的位置不同了，我也終於能夠體會到大將軍當初的感受了，做個好的領袖還真是不易啊。」
或許是大戰之前的緊張感讓他內心有些感觸，或許是從何進死後到現在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每一件事情又發生的太快太快讓他有種目不暇接之感，於是知道今天這個壓抑的清晨，他才能在這片難得的寧靜下細細體會前一段時間的得失和體悟。
「只是，軍隊的事物還真是讓人頭疼，現在倒是有點羨慕孟德了，看看他那游刃有餘的樣子，我都有些妒忌了。不過想來在洛陽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看遊走在各種人物中間的我吧。」
不知不覺中，隨意而行的袁紹注意到了遠處那個同樣起得很早似乎正在發號施令的傢伙。
袁紹沒有前去打擾，也制止了手下前往通報的意圖，就這樣在遠端不起眼的地方靜靜觀察著那個他少年結識的夥伴，一位聰明膽大但是因為家世所累卻一直無法發揮的摯友。
「但是，縱使你孟德如何出色，我也一定可以把握住你，你越是出色，就越能為我帶來最大的利益，到時候我一定會讓你完成你的那個『故征西將軍墓』的願望！」
幼年作為庶子所遭遇的事情讓袁紹在面表的自信下埋藏了一絲人所未知的自卑，雖然他大部分時間都掩飾的異常完美，可是這樣的感情總是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湧上他的心頭。
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不斷通過努力積累的成功讓袁紹擁有了足夠的自信心，雖然那種糟糕的情緒還會在偶爾出現在他的心頭，但是卻也會在下一個瞬間被他積累的自信所擊垮。
他，袁紹袁本初，汝南四世三公袁氏一門最為優秀的子弟，也將成為這個帝國最為出色的領導者，不但要在青史上留下最大的篇章，而且會駕馭所有優秀的英雄為我驅策！
這，就是袁紹對自己實力的自信，也是他能夠走到今天最大的內在動力。
這樣想著，袁紹的內心徹底堅定起來，原本的不安消失了，原本的迷茫消散了，大踏步返回自己營地的袁紹此時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擊敗眼前那個最大的敵人從而邁出踏向巔峰的第一步！
當然，他沒有看到的是，他身後原本他所注視的某只黑皮矮子在他轉身的那一霎那，嘴角露出的會心的笑容，那是為摯友找到自己所要走的前路而感到欣慰和愉悅的笑容。
現在的兩個人，顯然還是肝膽相照的好友，雖然也會互相算計互相揶揄，但是內心卻依然將對方視為自己最為信賴和認可的夥伴。
所以該說世事無常造化弄人麼？
如果說袁紹這邊還有許多人都為眼前即將發生的對他們而言堪稱曠世大戰的戰爭而感到種種情緒的話，那麼董卓軍一方則從容了許多，顯然他們已經經歷了太多太多的大風大浪，尤其是和戰場有關的各種情況只怕他們都曾親歷過吧，只怕已經很難有什麼讓他們吃驚了。
所以，他們如同往常一樣——在號令聲中清醒，洗漱，用飯，最後靜靜地等待著。
而作為他們的精神和實質雙重領袖的董卓，是與往日作戰時的作息時間完全相同。可是只有最為親近他的李傕、郭汜等人清楚，自家老大此時內心的激動。
因為，這是決定西涼軍未來的一戰——勝，則天下諸侯無不凜然，西涼軍趁勢席捲天下；敗，則洛陽的控制權必將喪失，西涼軍最好的解決不過是回縮到西涼一隅，然後靜等天下重新回復正常的秩序，然後成為新的王者的墊腳石之一。
而決定這一切的，正是他們，正是他們的雙手。不論勝敗，皆歸於己。
天，依然沒有放晴的樣子，一陣陣陰風將地上的泥土和沙石捲起並揚撒到天空之上，讓原本就沒有幾分亮意的天空此時更多了幾分昏黃的感覺。
在這樣的天氣下在露天列陣，不論是對高級的將領還是對普通的士卒來說都是一種勇氣和考驗，想想呼吸中帶著泥土的腥味，眼睛時不時便會被異物所侵入，這真不是一種快樂的體驗。
可是，不論是董卓還是袁紹，都沒有選擇擇期再戰，或許他們都已經等不及了。
旋門關的大門終於打開了，騎在火紅的赤菟馬上的董卓一身鮮紅的甲冑，他的身後則是一群黑色甲冑的士兵，那一片漆黑的顏色就彷彿那天頂的烏雲一般，充斥著壓抑與血腥的味道。
也就在此時，原本排列整齊的一身火紅色甲冑的聯軍也從方陣正中如同被礁石分隔開來的岩漿一般，出現了一道裂縫，而分開這道裂縫的「礁石」最頂部，是一抹金光燦燦的金色。
隨後，在烈烈的大風中，鮮血的紅與富貴的金就這樣在陣前相遇了。
「袁紹，咱們很久不見了！」董卓看著眼前的這只愈發威風凜凜的金閃閃，原本眼中的蔑視卻也更加深了幾分，面對自己這樣強大的對手竟然還有心情搞內訌，唯恐有人的功勞或者能力能夠壓服自己。袁本初，你還真是令老夫失望啊！董卓的眼神透露著這樣的情感。
「想不到幾年前的一個來自西涼的太守，今天搖身一變，竟然變成一個裹挾天子的惡賊。」
面對董卓眼神中的含義，如果是昨天的袁紹，或許他會理直氣壯的用堅定的眼神頂撞回去，可是今天早上他明白自己面對強勢的孫堅內心還是有所動搖，所以他做出了這種明顯害己利人的事情，這也讓他對董卓的眼神多少有些閃躲，所以找了個話茬企圖轉移對方視線。
「變革的步伐是停不了的。」董卓察覺到了袁紹的躲閃，可是他並沒有因此而繼續嘲笑袁紹，反而覺得這樣的袁紹或許還值得成為他的對手，稍稍調高了對袁紹的評價。
所以，董卓並沒有繼續在孫堅的問題上猛打，當然，他也不會順著對手的話題進入到對手的步調中去，所以他也順勢提起了一個新的話題，同時也算是對袁紹剛才話題的回答。
「我等的刀也是。」xn。
聽著手下雄壯的吼聲，董卓對袁紹笑了笑，這是他自信的來源，也是幫助他完成對他心目中大漢的雕琢的基石。他給予他們榮耀，他們則回報他以信任。
「步伐太快，小心跌倒。」
「人生起跌無常，會跌倒的，卻是閣下。」
「十八路諸侯，跌下了一個，還有十七個。」
「可惜群雄無首，將來只會自相殘殺。」
「你把他們看得太簡單了。」
或許是覺得這個題目相當適合自己，或許是對自己的口才頗為自信，兩個人很快就圍繞著這個問題開始了新一輪的嘴炮對轟。
也許在場的普通士兵很可能無法理解雙方到底在爭論什麼，但是他們的目標顯然也不是那些只有有糧餉基本上就會給人賣命的士兵，他們的目標是那些同樣聽得懂他們的話的人。
光憑西涼人是無法統治整個大漢，同樣完全將西涼人完全排擠出中央不但會創造第二個董卓，而且一個團結的西涼軍即使是袁紹也頗感頭疼。如果能夠用嘴炮這種最為廉價的方式便讓對方手下產生動搖進而增強己方實力的話，那麼對於今後的作戰顯然就會多上幾絲勝算。
多算多勝，少算少勝，更何況無算？
ps：這是昨天的。今天咱生日，所以考慮寫點番外，當然如果沒能寫完的話就當休息一天好了。
ps2：咱果然做不了什麼壓秒帝這樣傳奇級的職業，明明從23：30就開始上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