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回詐
就在滿朝文武都在思索著如何與信新任太子搭上關係的時候,涼王盧照英領著左翊衛大軍,將裴寂府邸團團圍住,連帶數百口人命都被押到刑場之上,一口氣砍掉了數百顆腦袋,這個時候眾人才想起,坐在龍椅上的那位皇帝可不是前隋文帝,而是一位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鐵血帝王,他的屠刀不動則罷,一旦揚起,殺人可不是幾個這麼簡單了。看看,裴寂這麼大的官,瞬間就被族滅了九族,絲毫不顧及關中世家的看法。經過這一殺,盧照辭已經徹底的掌握了朝政,關中世家再也沒有實力和盧照辭叫板了,而關東世家,卻因為太子的存在,也只得將以後的一切都壓在太子身上。
「雖然殺了裴寂,但是面對眼前的形勢還是於事無補。頡利的大軍就在城外了。若非契苾何力和突利二人故意延緩軍機,恐怕這個時候,長安城已經被對方團團圍住。」盧照辭眉頭緊皺,卻是無可奈何。
「大兄,那頡利不過是兩隻手一個腦袋而已,又有什麼好可怕的,只要你給臣弟一萬兵馬,臣弟保證將那頡利的腦袋取下來。」說話正是盧照英,本來,他按照自家老頭子的吩咐,雖然位列涼王,但是一直是深居自己的王府之中,一方面習練武藝來打發時間,一方面卻是忙著造人工作。畢竟一府出了兩個王爺,若是再張揚一點,就算盧照辭不會將自己等人如何,那些御史言官們恐怕也會藉著這個王爺上位呢。不過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盧照辭居然下聖旨讓他誅裴寂九族,加上城外的突厥大軍來臨,知道自己的兄長終於想起了自己。
「你想要出征?」盧照辭笑問道。
「大兄,您就下令吧!」盧照英雙眼放光。
「陛下,此事也只有涼王殿下去做,才有可能成功。」岑文本也出言說道。其他眾人也紛紛點頭。
「頡利坐鎮中軍,其左翼原本為突利的,但是突利大軍尚未趕到,如今的左翼為執失思力,右翼為契苾何力。四弟,你率領大軍兩萬人,給朕猛攻執失思力,將他打疼,將他打怕。」盧照辭攤開桌上的長安地圖,道:「對方必定駐紮在高陵一帶。四弟,你可有把握!」
「兩萬大軍?兄長,這樣一來,長安城不也只有兩萬大軍了嗎?對方只要一個衝鋒就能拿下長安了。要不,就給小弟一萬吧!」盧照英自然明白長安城內還有多少的兵力,不由的緊張的說道。
「多這一萬兵力並不算什麼。就算有四五萬的兵力又能如何?還是不夠他頡利大軍殺的。」盧照辭擺了擺手,笑道:「不光你領著兩萬大軍,朕還準備讓何潘仁領兵一萬,裝作李靖援軍,在其右翼游動,以迷惑頡利。」
「那長安城?」盧照英睜大著雙眼。
「哈哈,涼王殿下,陛下使用的就是一個詐字。」杜如晦出言說道:「頡利此人生性狡詐,雖然聽信了裴寂之言,但是心中卻不相信裴寂,從他如今屯集在渭河以北,等候突利和契苾何力這點就能看的出來,他不知道長安城到底有多少的兵力。也沒有把握能一戰而下長安。只要陛下將動靜弄的很大,兩面夾擊,三路進攻,那頡利必定會懷疑這裡面是不是一個計謀,一個針對草原人的計謀。」
「這就叫做彼攻我軍,我攻彼心。」房玄齡解釋道:「雖然有一定的冒險,但是卻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
「是啊,一個詐字了得啊!」盧照辭拍著盧照英的肩膀說道:「長安城、朕的安危就交給你了,只要你那邊打的越凶,頡利就越加不敢動彈。」
「兄長但請放心,小弟一定打的頡利望而卻步,不敢狩獵渭河。」盧照英虎目發光,臉上儘是一片殺機。
「聽聞當年前隋煬帝被困雁門關的時候,李世民率領援軍,就是以一個詐字逼的突厥人撤了大軍,這次我們也可以學學李世民。」盧照辭笑呵呵的說道:「命人廣置軍旗,命長安城中的青壯立於大軍之後,朕要與頡利對陣。」
「陛下要與頡利對陣?」岑文本等人面色大變,那崔仁師趕緊勸阻道:「陛下,我軍如今兵力匱乏,根本不能與對方野戰,一旦那頡利突然發起進攻,那陛下的萬千之軀,就要有覆滅的危險了。臣等建議還是收住長安城得為好。最不濟,這長安城還是可以支撐到一段時間的,就是巷戰,也能阻擋住頡利十天半個月的,只要徐世績大軍趕來,足夠能使的頡利可汗退兵。」
「你們怎麼看?」盧照辭掃了岑文本等人一眼。
「陛下此舉必然有用意,非臣等能預料的。」岑文本思索了片刻,卻尋找不出其中的含義,趕緊說道。
「朕要是不出城的話,無論這左右兩翼會有什麼樣的結果,頡利都能看的出來,我長安城內確實是兵少,頡利如此就會不顧兩翼的情況,率領那阿史那部族的騎兵渡過渭河,直趨長安城下,不顧一切的對長安城發起進攻。到時候,就算我們擊退了頡利騎兵,那我們的長安城還像一個國都嗎?」盧照辭苦笑道:「所以,這雖然是冒險之招,但也是無可奈何,這個險還是要冒一冒的。」眾人聞言也只能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盧照辭說的話雖然眾人不能接受,但是也不得不說,這些話是有道理。
「當你在山中遇到老虎的時候,只有站在那裡不動,老虎才會忌憚三分,若是你轉身就跑,那就是必死無疑。」岑文本點點頭說道:「陛下,您既然要會頡利,讓臣陪你去。」
「也算臣一個。」房玄齡也出言說道。
「也算臣一個。」眾人也紛紛出言道。
「哈哈,就讓輔機與玄齡陪朕走一遭吧!」盧照辭在眾人臉上閃過,微微歎了口氣道:「文本坐鎮長安,一旦,一旦有事,立刻護送皇后和太子去洛陽。」
「臣,臣遵旨。」岑文本想了想,點了點頭。
「你們先下去準備吧!」盧照辭擺了擺手,又喚過岑文本道:「岑先生,你留一下。」岑文本神情一愣,崔仁師等人也愣了一下,臉上頓時露出驚訝之色,卻是沒有停留,各自出了宣室不提。
「陛下。」岑文本轉過身來,臉上的謙和之色更是濃了一點。
「岑先生,你與朕相識相知已經有數年有餘,當初就是先生一手挑起了李氏諸子爭奪帝位的鬥爭,才讓朕短時間內撿到了便宜,登上帝位,朕十分感謝先生。」盧照辭忽然伸手從几案上取過一張聖旨來,邊寫邊說道:「這次恐怕又要麻煩你了。若是太子有不幸,先生可在諸子之中,擇能者立之。」
「陛下。您?」岑文本面色微微一變,雙目中微微露出赤紅之色。所謂的能者,岑文本知道並非指的是嫡子盧承祖,而是指的是盧恪,這位早慧的小傢伙。按照岑文本的猜測,若非事情緊急,日後或許有依賴關東世家之舉,這盧照辭或許是不會立盧承祖為太子的,更或者說,最起碼不會現在就立太子的。
「朕這也是以防萬一。」盧照辭臉上露出笑容,停下筆來,輕輕的吹了吹,才用過了玉璽後,將聖旨遞給岑文本道:「這次若是有危險,先生可護送太子去洛陽,登基稱帝,到時候,朕怕先生不是崔仁師和關東世家的對手。更何況,子幼母壯,非帝國之福也,更是有可能有前隋文帝之事發生。到時候,先生可以酌情處理,而這道聖旨,可以在必要的時候,救先生一命,也算是全了你我君臣之情吧!」
「陛下!」岑文本神情一鬆,此刻卻是面色大變,頓時跪了下來。所謂得子幼母壯,指的是漢武帝時期,漢武帝年幼,為王太后所制,不能掌控朝政;而所謂的前隋文帝之事,指的是前隋文帝文帝為了奪取江山,趁著北周天子年幼,又是自己的外孫,一下子就奪取了北周政權,建立了大隋。盧照辭的這道聖旨不但將崔皇后算計在其中,就是整個崔氏都被算計在其中,可以想像,岑文本有這道聖旨在手,就等於掌握了皇帝廢立之權,關係是何等的重大。岑文本智謀高深,但是此刻也不由的嚇的冷汗直流。
「嘿嘿,不必如此,朕不是這麼簡單就被頡利大軍所殺的。」盧照辭笑呵呵的站起身來,拍了拍岑文本的肩膀,冷哼道:「朕現在最後悔的是,當初為名聲所累,否則,豈會有今日之事,那頡利可汗也是找不到隴山小道的存在。」
岑文本聞言面色一變,雖然他是跪在地上,但是卻能清晰的感覺到盧照辭言語之中的殺氣,如同斧刃加身一般,割的岑文本滿臉的冒著冷汗。可以想像,盧照辭經過這一次裴寂事件之後,對自己的這些臣子恐怕是沒有以前那般的寬容了。看來,以後當差可是要小心點了。
「臣遵旨。」岑文本趕緊接下了聖旨,低著腦袋,緩緩的退出了宣室。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了皇宮的,待到了宮外,岑文本感覺身上的那股壓力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才輕輕的鬆了一口氣,這才感覺到背後的一陣冰冷。
「老爺!」僕從管家看著岑文本的異樣,趕緊上前攙扶。
「快,回府。」岑文本一邊上車,一邊揮手道。
就在長安城內的盧照辭準備迎擊頡利大軍的時候,在長安不遠處,渭河以北的,頡利大軍的營帳之中,頡利可汗臉上並沒有絲毫的得意之色。這隴山小道雖然讓他賺了不少的便宜,但是同樣讓他損失慘重,糧草軍需根本就能運送過來,如今能運送前來的,不過是隨身攜帶的少量的糧草,根本就不能支持很長的時間。而裴寂當初答應的支援糧草之事也沒有兌現,二十萬大軍人吃馬嚼的,每天耗費都是一個相當大的數字,專門靠搶劫,根本就不能維持大軍所需。
「中原人是不能小覷的。」大帳內,頡利大汗望著大帳中間的烤全羊,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氣。
「大汗為何如此說?」執失思力驚訝的問道。
「裴寂這個老東西,早就有了算計,讓我們出兵長安,走的是隴山小道,隴山小道難行,糧草都運送不過來,如此一來,我們大軍的糧草都會掌握在他的手上,就算我們攻陷了長安,恐怕所得也不會太多。金銀財寶雖然重要,但是沒有吃的,什麼都沒有用。他也是害怕,我攻下長安之後,就賴在那裡不走了。」頡利可汗冷哼哼的說道:「這些漢人都是很狡猾的。」
「大汗,既然如此,那乾脆就搶就是了,關中這麼大一個,難道還怕找不到大軍就食用的地方了嗎?」執失思力不滿的說道。
「你知道什麼?搶,搶,你就知道搶,什麼東西都能搶的話,那民心是能搶的嗎?」頡利可汗不滿的說道:「草原雖大,但是生存條件惡劣,中原花花世界,這才是好地方,這次我南下中原,就是準備不走了。」
「大汗不準備走了?」雅爾斤將軍也樂呵呵的說道:「不錯,這花花世界,就應該是大汗享受的地方,那盧照辭又有何資格享受這等江山。大汗,不要擔心,明天,只要給我一萬騎兵,我就能為大汗拿下長安城。」
「話雖然如此,但是我更擔心的是這長安城內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有四萬大軍。」頡利可汗臉上罕見的露出一絲憂色,淡淡的說道:「這些中原人,都是狡詐非常,一個裴寂就如此難對付了,更何況,奪了李氏江山的盧照辭。想那李氏的李世民我也曾見過,是個了不得的角色,沒想到居然敗在盧照辭的手中,由此可見此人的不凡。當初處羅可汗在位的時候,長孫無忌出使定襄,聽說他的手下有一支神秘的隊伍,專門刺探情報,還有暗殺敵方首領,當初處羅可汗就是死在這些人手中,我是擔心,這裡是長安城,盧照辭難道真的沒有發現裴寂的一舉一動。萬一他要是引誘我上當的,前有敵兵,後又缺乏糧草,這可就不妙了。執失思力,明日,你就去長安城,看看,讓盧照辭趕緊投降。」
「去長安,見盧照辭?」執失思力面色一變,他可是不敢去那個地方的。
「蠢材,大汗是讓你探長安的虛實。」勃帖在一邊說道。
「勃帖,你也去。我好久都沒有見過裴寂了,若是可以的話,你就看看有沒有機會見見裴寂。告訴他,既然本可汗應約而來,那麼他也應該應約而行,那裴寂在大唐也是一位高官,你去了長安城必定能見到他的。只要看到了你們,他自然就明白我的意思了。」頡利可汗又吩咐道。
「敵襲!敵襲!」忽然一陣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夜長空。
頡利可汗面色一變,自從馬三寶趁著夜色進攻牙帳之後,他就夜襲感到敏感了,一聽見又有人夜襲,頓時緊張起來。
「怎麼回事?」頡利可汗手執馬鞭,正待衝出牙帳,就見部將施羅疊闖了進來。
「大汗,是盧照辭親自領兵來襲我大軍左翼。」施羅疊趕緊說道:「有數萬騎兵,為首一人十分勇猛,背後有一大旗,上面寫了一個『盧』字,必然是盧照辭。」
「不可能,那盧照辭好歹也是一位皇帝吧!這黑燈瞎火的,他居然趕率兵前來夜襲,難道就不怕死嗎?」勃帖驚訝的說道。
「不,這就是盧照辭,他做的出來。」頡利臉上現出一絲沉思來,淡淡的說道:「盧照辭敢出來野戰,這說明,長安內的城防恐怕不是裴寂所說的那麼虛弱啊!」
「殺!」忽然大帳之外,又傳來一陣喊殺聲,喊殺聲震天,眾人仔細分辨一番,卻是發現從右翼傳了過來,若那個眾人驚訝不已。
「可汗,我軍右翼也出現了不明軍隊。」這個時候,又見一部將阿胡兒闖了進來。
「怎麼又有大軍前來進攻?」頡利可汗面色再次一變,驚訝的說道:「這長安城內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軍隊?居然想兩面夾擊。那盧照辭有這麼大的膽量?你可看清楚了,右翼軍隊是打著何人旗號?」
「好像是個『李』字。」阿胡兒搖了搖頭說道:「亂軍中看不清楚。」
「可汗,難道是李靖?」施羅疊面色一變,驚叫道。
「在整個大唐軍隊中,有人敢這個時候突襲我大軍的,必定是李靖。」頡利可汗面色冷峻,眉頭緊皺,顯然是思索著什麼。眼下的局勢是越來越撲朔迷離了。頡利可汗疑心病甚重,接連出現的突然襲擊,打斷了他的思緒,更是讓他對裴寂提供的情報感到懷疑了。畢竟這中原對於草原來說,是一個龐然大物。長安城作為京師,有眾多的軍隊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