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一章模範鄉
在我來看,正月天裡喝酒是比較乏味的。天氣冷,萬物蟄伏,若再沒點雪的話,即便是喜氣洋洋的大正月也醞釀不出興致,除了舉杯賀年,遙祝個萬事如意之外簡直一無是處。
就算稍微有點景致西苑裡也同樣,李世表情看起來寡寡的,除了三五不達調的幾句文縐縐賀歲外,就是指了暖閣外幾處還帶著綠氣的植被亂問,這是啥,那是啥,就好像他從來沒見過萬年青的感覺。
明顯是心裡有事沒了,又約了我不得不來的樣子;當我願意來啊?蘭陵也不知跑哪去了,周圍連個活躍氣氛的人都沒有,倆老爺們一舉杯先傻笑,嗯嗯啊啊的說點不著調的火星話,就干了……
以前很少見他這個樣子,不知道大過年又碰了什麼晦氣,敘話都敘的沒頭緒,智商有點跳水。
「子豪家裡有三房了吧?」李世見實在打不開話題,冷不丁就出了這麼一句。
我愛娶幾房關你屁事?最煩誰沒由頭問我家務事,老爺們在一起就不用這麼?假裝沒留意聽,正被園子裡一大群花麻雀弄的心煩,嘩啦一下來了,呼啦一夥又飛了,可這幾年朝廷明令禁止捕殺飛禽,弄的一幫子小土匪變得肆無忌憚,明顯是抱了衝擊暖閣餐桌的打算。
「小心,又來了。」桌上拈了塊陳皮糖很不友好砸了過去,鎮壓反革命暴亂的氣勢讓麻雀有所忌憚。
李世呵呵一笑,桌上捏了塊點心揉碎了撒了外面,「該嚇唬時候不能手軟,要不這一個個都敢翻天;可又打殺不得,總該還是個安撫才是。可安撫完,它又起了跳上檯面的心思。就這麼週而復始。」
「拉鋸嘛,總不能任由了胡來,畢竟大多時候還是招人喜歡的。偶爾上次檯子蹦躂幾下也無傷大雅,總是看你心情。」現在鳥鳥都膽大,麻雀還沒那麼個魄力,可黑老窊(烏鴉)就敢從人手裡搶東西吃,尤其你吃肉時候它就敢撲。
「怕是這麼個說法。」李世忽然笑起來,又拈了塊點心囫圇扔出去。麻雀們簡樸,明白這是餵食,呼呼啦啦圍上來不帶浪費的,拖家帶口越積越多。「就像現在這模樣,只要它不存了跳上檯面的心思,我倒情願多撒些吃食出去。」
「這心思可要不得。」趕緊制止李世的愚蠢行徑,解釋道:「話是這麼說,可這麼一來卻壞了老天地安排。這天下萬物雖息息相關。卻各有生存之道。比如這麻雀也時常糟踐莊稼,可大多時候是有益的,只要不干涉,它就能把這個益處年秋萬載的帶給我們,這叫益大於弊。
可一旦人為投撒吃食。它就變了習性;捉蟲多累,糟踐糧食的心思都淡了,就等你投放;你今餵了他喜歡,明不餵他饑一天也能過。後兒再不餵它就生了撲下來奪的心思;習慣養成了,你指望它改就難,可不改又成了禍害,到時候危害一大,也不得不下殺手剪滅。」
李世繃個臉點點頭,「子豪今才給這理說透了。說起來這也怪不得人家,始作俑者竟是自個兒。這錯處不好挑,誰都不認這錯。下殺手時候到理直氣壯,這就是人吶!」
搖搖頭,「其實這就是人聰明的地方。都知道有錯即改是正途,可事到臨頭文過飾非總比低頭認錯的時候好受些,說不定還能力挽狂瀾。飛禽走獸就沒這個本事,它們錯不得,錯了興許就再沒命活下去,所以僥倖能有改錯的機會就絕不放過。」
李世盯我看了好一陣。直到看地我有點不好意思才緩緩道:「滿京城裡都知道有這麼個王將軍。雖頂了個將軍的頭銜。可農學、織造學上搞的風生水起;即不進朝堂,又不媚權勢;行事間懶散。言語間輕浮;提筆寫不正名號,翻書看不懂文字;說是祖墳上冒了青煙才三世出了這麼個寶貝,還三番五次的有人諫言上書,得給這王將軍再加官進爵才能抵了他的才幹。」
這話我愛聽,咧嘴笑的歡暢。尤其加官進爵最歡喜,雖不想搞的滿京矚目,可偷偷進上一階還是有必要滴,不沾實權的那種最好,沾實權也無妨,消極怠工後總會有人替換。
「看來可說到子豪心裡去了。」李世見我表情暢快,不由大笑道:「以子豪地功績而論,倒擔得起這加官進爵的緣頭。如今是侯爵吧,再上一層可就是公爵,可為什麼封賞這麼大的爵位,這就得公佈與天下了,不然難以服眾。」
「再議,再議。」公佈天下就太過分,難不成連養蛆也算進去?這說起來不好聽,九斤往後還要做人,一說就是父輩養蛆有功,得享國公,那多沒面子。「小弟是個俗人,俗人就喜歡俗事;還達不到漠視榮華富貴的修養。」說著摸摸下巴,嬉笑道:「以小弟如今這年紀,得個侯爵就謝天謝地。不能說一下做到頭讓子孫沒了盼頭,說不定王家三五代上就有子孫憑借自個奮鬥得了公爵去,這才揚眉吐氣。」
「是這個理。」一番毫無頭緒的攀談讓李世活躍過來,有了心勁,談話也豁然開朗,隨手斟了一杯朝我一舉,「說來還真喝不了子豪獨創地那個烈酒,也一直搞不清為何有個高度酒的叫法,可怕的是竟一點就著。如今總有人在吃食上點這麼一下,說是年上圖個吉利。」
挺好,當年甜碗子裡化糖霜的手段竟然成了民間年俗上地儀式,這就算名垂千古了。往後不管誰,只要點甜碗就會想起王子豪來,很有面子。得意忘形,喊侍女上份甜飯,當了李世面前這麼一點,藍旺旺立刻火焰蔓延整個盤子。
雪白的糖霜滋滋作響中迅速融化,高溫帶出甜飯裡各類蜜餞果脯的甜香氣,混合著酒香撲面而來,連同李世一起。都瞇了眼幾個深呼吸陶醉其中。
混同各類蜜餞,即甜且糯,口齒餘香,一盤子甜飯瞬間就瓜分個乾淨,意猶未盡。
「百姓可沒這個口福,」李世稍顯遺憾的飲了口熱茶,「這一盤子下來得下不少功夫吧。」
「不然,」李世這種人都這號毛病。總是吃飽喝足之餘才顯得憂國憂民,現在連劉仁軌都這壞毛病,有脫離群眾嫌疑,煞風景。「別家不知道,小弟莊上的莊戶年上家家都有這個,款式用料和西苑裡也差不了多少,就是撒不了這麼些糖霜罷了。」
「是麼?」李世有點不相信的樣子,指了桌面上幾個菜追問道:「子豪是說百姓也能有這麼些吃食?可價值不菲啊。」
「倒是沒有咱們吃的講究。盡量讓自己吃好點而已。幾盤葷菜幾盅酒還是有地。」其實王家莊子上前兩年都這個伙食了,沒必要招搖,反正年裡多幾個葷菜也常見。
李世笑著指指我,搖頭道:「該是信就不論,該是不信就得看個究竟。耳聽為虛。此刻天色尚早,不若去王家莊子走走,看看民間怎麼個過年也好,總比待了這死氣沉沉地園子裡喂雀雀來的有趣。」
這號人。不管他是誰,正月裡說出這話就該挨打。不相信也罷,可年裡闖了莊戶家裡問人家吃啥就過分了,就是吃蛆和你有個狗屁關係。可李世這人怪脾氣,話剛說完人就起身了,也不問我意見就招呼侍女準備車駕,沒頭沒腦拉我出門,連蘭陵那邊都不告辭一聲。
腦子裡有疾病的人就不該招惹。不過這廝的車還是很對我脾氣。外面看著沒特點,也就樸素平凡的那種;一進去開了眼界,吃喝玩樂一應俱全,干鮮果品比我家的還精緻些,這荸芨就算了,丸子大的干龍眼可是值錢貨,一氣吃到上火,不給他省。
「隴右那邊地雪梨啊。」後悔龍眼吃地過火。這才瞧見還有梨子。不知道胃裡還能不能塞個進去。
李世拿起來喜歡地看了看,又放回去。「聽說還是你們農學在那邊搞的。隴右好地方。一年四季都有出產。說起來這農學地份量不亞於數十萬大軍吶。拓土開疆不過是個說法,世間總有個輪轉,你有兵強馬壯的時候,別人也有。三五十載是你的,三五十載又變了他人盤踞;都來爭,都來打,打完殺完就撂過去,有什麼用?」
不吭聲,我還沒有參與這種話題的權利,說錯就是重罪,重罪就得玩完。
李世見我默不作聲,豪爽一笑,「不怕這道理偏,就怕人想地偏。誰都不說,可誰都明白這道理,偏就裝聾作啞的報喜不報憂;今打了誰誰,明又打了誰誰,自打我朝立國,這周圍怕找不出個沒挨打的,打起來順手,打完劫掠一番就得勝還朝領功輪賞了,倒也各得其所。」
「……」無語中,幾個老爺子要在跟前聽了,非活剮人不可。
李世見我緊張,擺手一笑,「車裡沒別人,愛吃龍眼就多拿幾個,我又不喜好這物件。總歸不能為吃個龍眼就把產龍眼的主家也打上一頓吧?」
點頭,我還沒有暴虐到這個地步。
「所以說,如今出兵都成了習慣,打習慣了,可笑的是就有因為吃龍眼地道理就出兵的由頭。不挑這些道理不行,挑了道理也不行,總有人拿出太宗如何如何來念叨。」說著裡李世自己都發笑,歎道:「就好比前幾年平滅西突厥,當年誰都知道是冒險,可就沒人敢大聲說出來,聖上都不敢。那邊捷報回來都多半年了,竟沒人議論該怎麼安置。太遠,遠的都不想料理後事,那當初何必勞民傷財的大軍西征?就為了炫耀武力而不顧百姓死活?」
不管李世什麼身份,該說地我還得表態,弄的過於被動也不好,「可事實證明當初是對的,說明聖上眼光長遠。若西突厥不滅,如今哪來隴右毫無顧忌的墾荒?就這雪梨也保不住正被西突厥望族猛啃呢。」
「這倒是,」李世表情轉變迅速,又笑起來。「若聖上聽了這話,保不住就給子豪加官進爵了。說是長公主的想法,是農學在那邊力保耕種後有收效。總之都是聖上裁度有方,怕逃不出這英明二字。」
趕緊點頭,山呼:「聖上英明!」李世眉開眼笑。
正值午後,農戶們吃過年飯都在谷場上扎堆曬太陽,一個個抱怨冬天不太冷,即便正月裡上也不見有春頭雪,只怕出苗了來個倒春寒就恓惶了。
見我過來都趕緊起來行禮,三五個老大爺坐久了一時站不起來。忙掙扎著道個年喜喊身邊的小年輕扶自己一把。
李世見個老頭搖搖晃晃,上前摻了一把,順口問道:「老人家貴庚?」
「沒耕!」老頭耳背,說話聲難免大,「孫子才去公社領牛,隊上管事說過了十五上一起耕!單門獨戶干的慢!」
李世覺得自己火星了,又不好當眾問我,裝腔作勢的點點頭。朝耳背老頭笑了笑就在沒下文。
我壓壓手掌,叫大伙別緊張,該幹啥幹啥,才領了李世進了莊子。
走出去老遠,李世終於憋不住發問了。「公社,大隊,這是個什麼編製?」
「哦,為了減輕農家負擔。家裡地管家將莊戶家的大牲畜啥的都收歸統一飼養,誰用誰牽,就好比公家的機具,故起名公社。」現編,反正我當時叫順口了,低下人也跟了這麼稱呼而已,「大隊就是生產隊,將耕地相鄰的莊戶按勞力人頭劃分開來。成立互助生產團體,到耕種農收時好分派勞力。統收統種,不耽誤節氣,又能大大提高勞作效率。提早完成農活後,有更多的時間投入到別的生產中去,農家也多了創收的條件。」
其實是二女和達萊地想法。每年因為農忙,各個作坊不得不給莊戶放農假,尤其織造作坊損失最大。為了減少作坊損失。盡量讓工匠少休假才想出地辦法。將莊子裡的勞力分成隊組聯合勞作。各家各戶按田畝多寡出勞力來輪流攤派,規劃好後遲早能保持一部分人在農田。一部分人在作坊,合理充分地利用人力資源,家裡稍微再出點補貼進去,總之大伙都能接受。
李世想了半天,似乎能理解其中道理,「算是兵法吧?」
算是吧?含糊道:「可能是,小弟也不清楚。」
「一理通,理理通。這就是子豪所謂的活學活用,到不拘泥,有大家風範。」李世隨口表揚兩句,立刻就被莊裡的幹道吸引了,「路好,平整寬敞,走上去紮實。」
奔上小康的莊子就是氣派,磚瓦房不少,最次也磚土混夯的大五間,院牆早就沒了籬笆柵欄地,雖然還只有半人來高的傳統,可門樑都一間間的大氣,還是出門不鎖門的壞習慣。
不用進門就能看清院裡的擺設,雖達不到雕樑畫棟,可家什都有了漆皮,愛乾淨地人家在年前都給門廊傢俱擦的珵明瓦亮。大牲口都牽了讓周醫生照看了,家家都拆了以前攏牲口的蔭棚,庭院顯得寬綽,家禽也多了撒歡的餘地,公雞領了母雞欺負豬狗時候有了逃跑地空間。
李世爬了矮牆上看的津津有味,指了庭院中間長木桌道:「這家還是個讀書的?」
倒是像個讀書的,整齊碼一摞紙張,還有幾本教材散亂一旁,「這家有學生,書本都是幼學上發的,還不算讀書人。」
「已經是了。」李世含笑點頭,「能出一個識字的,往後幾代就慢慢沾了書卷氣,該有出息了。」
「照這麼說,王家莊子除過莊主外,家家都是讀書人。」
「怕是。」李世拍拍我肩膀,大笑。「再走走看看,若說這莊子裡該是京師最規整的吧。真說這人有沒有才幹,去他家裡看看便知,子豪果是個有才之士。」
「那該是比劉仁軌大人有才,老劉莊子還比不上小弟這裡。」這話說起來挺長臉,有時候自己莊子上溜躂一圈就得意,樂意領李世這號人來參觀。反正老劉就常來,還常帶這個那個的,如今王莊屬於樣板村落,就盼了劉宰相某日中邪。將王莊改名為大寨才對。
根本不用看農家地飯菜,家家房樑上掉的肉就說明一切。有吊一條腿的,有吊一串蹄膀的……
「這怕已經不算殷實人家了吧?」李世猛地被門廊外掛的半扇子豬弄地吃驚,莊戶家裡已經有錢沒地方花了?「你家莊子也有富戶?夠顯擺的。」
「不顯擺,這家就是殺豬的……」屠戶今年生意好,玩命殺了臘月二十三上,估計殺地過了頭,這半扇沒賣出去。就只好這麼了。
李世指了屠戶家門頭上貼地紙聯開始笑,「竟是個有學問的屠戶。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屠戶上進心可不是一般地足啊!」
「抄的……」屠戶如今和周醫生耳鬢廝磨久了,也沾了點文氣,感覺不能和莊子裡地俗人相提並論了,就給幼學上的勵志話貼了他家門樑上。別說,這麼一貼就見效。屠戶家的二兒子就中了童生,從此再都沒取下來過。
「想不到還有這麼個典故。剛過來時看你家莊子的幼學正擴建,怕就是這屠戶帶來的好名聲吧。」李世不由感慨起來,近前反覆誦讀著這八個字,歎道:「所謂倉廩實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管仲縱有百般不是,這話卻是正理。」
點頭,人就該是這麼個樣子。
「不易。」李世不禁搖頭,「不能指望人人都是王子豪,也不是人人都有幸能住了王家莊子。不指望人人都能學王子豪,卻指望大伙都朝王家莊子看齊,劉仁軌不是也在學你麼?」
聽我一愣,「哦?」
「是蘭陵長公主閒聊時說的,」李世不經意笑著圓了一句,岔過話題道:「去幼學裡看看。既然屠戶家都出了童生,這學堂可不簡單!」
教職員工都勤快,那邊牆還沒拆完,這邊教室裡新課表都貼出來了。李世沒見過這麼古怪的課程安排,尤其對做個有用的人地定義更是百般追問。
有用嘛,我認為第一就是對王家莊子有用,當然給李世不能這麼解釋,首先是能為大唐建設能貢獻一份力氣。
讀書是有用。可讀一輩子書不見成效就有害了。所以孩子們在讀書的過程中還要通熟謀生求生的技能。要從小灌輸行業平等的思想,只要是利民利國的技藝就應該受到尊重。大丈夫想行立於世間就必須有一技傍身才行。
李世只聽我講,不插嘴也不評價,偶爾點點頭附和下,直到我給這課程表地細節都講述清楚,甚至包括為什麼要五天學習兩天放假的原因。
李世指指課程表,「這麼說來子豪早就有過這麼個想法?」
搖搖頭,事關下一代的福利,行的端走地正,沒必要隱瞞。將和蘭陵談論過的某些細節也和盤托出,並將自己覺得不合理的地方也一併訴說,感覺李世是個能聽懂道理的人,至少沒有蘭陵那麼迫切的功利慾。
「不是對科舉有看法,」這話得事先聲明,不能因為表達方式上的欠缺而得罪人,「是好事,絕對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可小弟覺得要能再更細緻的規劃下就更好了。國家需要建設,各行各業地人才都不能欠缺,這一定要考慮全面才是。而科舉上雖然也有細分,但還是以明、經、史、算為主流,這樣會給民眾思想上造成拘束,認為除過這些再不用學別的技藝。久而久之,而後的讀書人反倒成了國家累贅。」
李世不吭聲,順手拿起教室裡殘剩的紙筆,將課程表照抄了一份。
「其實小弟也是個想法,」見李世認真,趕緊把話說到頭裡,「畢竟王莊附近就這麼幾個學生,也敢這麼弄,就是個摸索。不見的別人就能遵崇。」
「摸索說的好,改制就是摸索,好壞還兩論。既然子豪也是摸索,何不就將自己的想法呈遞上去?」
「嘿嘿……」搓搓手,扭捏道:「鄉下人,沒那麼個膽識,李兄見笑了。」
「鄉下人的膽識啊,」李世笑著給課程表折疊起來納入懷內,「這人呢,要麼有膽無識,要麼有識無膽;前者就怕別人不知道他是京城人,後者就怕別人不知道他是鄉下人。無妨,該進城時還要進,鄉下可容不下子豪這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