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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四六章 執著 文 / 多一半

    第四四六章執著

    謝寶?這是知道,卻早已與印象中那個被二娘子誤毆成三級殘廢的年輕人有了質的差別,若街上碰見絕對認不出來。

    變化真大啊,考究名貴的蜀錦便服,端莊穩重的大鬍子,深沉內斂的眼神,舉手投足帶了官場流行的優雅……官場改變人啊,面前這位官員怎麼也和當年那個淳樸、熱心的謝寶聯繫不起來。看來他今天真的是來拜訪雲麾將軍,怕是早已忘記當年那個督促他學業的王兄了。

    既然是拜官,那就先禮後情了。心安理得端坐主位上受謝寶一套大禮,也優雅的一擺手,客套道:「丞簿尉別來無恙啊。」說這話的時候朝一旁微笑的穎看了看,笑的實在太假,估計她連丞簿尉是個什麼品階都弄不清楚。

    若論官階,王家的地位按照官禮接見個丞簿尉實在掉價,壓根就是個沒譜的職務,是貞觀初年就被精簡掉的職稱。丞簿尉原本是建國初期為了更便利的治理地方,朝廷為給百姓官民一體的良好感覺設立的;挑選一位有名望的大佬來加強官府與當地百姓交流溝通,也伴有輔助監督的意思,讓民眾覺得新政府很有人情味。

    可因為國家成立不久,硝煙未散,強者為尊的概念導致各地對『德高望重』都有不同定義,選出來的不是當地豪強首腦就是黑社會老大,於是這個職務上充斥著各種三山五嶽裡道行高深的人渣。

    這些人在建國初時的確起到了暴力安定人心的作用。但隨著國家趨於穩定,響馬治國的弊病逐漸顯露出來,百姓們被丞簿尉欺壓的事件不斷,流血暴力衝突比比皆是,直接危害和諧發展的總方針。李世民上台後下狠手處理了一批,表面上有改觀,但惡劣影響難以消除。房玄齡曾經建議朝廷將丞簿尉這個職位品級化。直接收歸朝廷,有利於統一管理。

    這消息一出去,丞簿尉這個職稱立刻成了香餑餑,在一些不法分子眼裡就是改頭換面地大好良機。百年流氓家族再有錢有勢,在別人眼力也不過是個老字號的惡勢力而已,上不了檯面;如今搖身一變成為朝廷官員,這幾輩子高香也求不來的好機會,誰都不願意放過。

    在全國各地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的惡勢力火拚大戲。老字號掌櫃們不惜人力財力招兵買馬清除異己,甚至許多名門正派也加入進來,趁亂擴充自己的實力;等朝廷有所反應時,局勢已經難以控制了,只好將丞簿尉徹底取消。據我所知,崔家就是這個時候真正確立了五大家族的地位,讓一個前朝大族在新的王朝裡重新輝煌。

    直到新元首上台,國家時局徹底改觀後。重人重情的李治陛下覺得有必要重新設置丞簿尉,但不是由地方選舉,而是從省試過關地舉子中挑選一部分有才華的人去地方上錘煉。接觸接觸民生,也熟悉熟悉官場,打磨打磨稜角經過一番歷練後才有機會成為一名合格的政府官員。

    看來朝廷的做法是正確的。面前這個謝寶已經被歷練的沒有人樣了,雖然還沒正式品級,可走街上一眼就能看出這人是個當官的。

    沒別的意思,就是接到調令回京接受正式委任。既然回來就得拜會我這個曾經有恩於他地土豪劣紳,順便找個女子成婚云云。

    我和穎聽這話大吃一驚,想著謝寶出去這麼多年應該有了家室,哪知還是光棍一條,不像話!這年代有規定,沒有家室的人不得擔任正式官職。秦家辦事效率我知道,既然回來就肯定已經給謝寶安置了好職務,可你不能連婚姻大事也找人安排吧?

    皺了眉頭盯著謝寶。「見過秦鈺了?」

    謝寶一恭身,「在下回京繞路鳳翔,昨日已拜會過秦公爺。」說著從懷裡取了秦鈺的信件遞過來。

    秦鈺鳳翔轄區處理公務,月內回京,讓我在這段時間代他照顧下謝寶,裡面順口提了謝寶的婚事,最好督促謝寶年前把事定下來。話不多,從信裡能看出秦鈺對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已經無語了;官上安排有官驛。秦鈺非要把個大活人安排到王家是想讓我對謝寶多加開導。至少叫他知道拜會真正地大佬時不要穿的比主人更顯眼。

    信朝懷裡一塞,瞥了謝寶一眼。「你以前住的院子還在,路途勞頓就先歇息,有話明天再說。」不等謝寶道謝就先起身,斜了臉交代道:「舉止不算合格,扮相也不貼切。莫說你現在還待職,就是上任也不該這個打扮舉止,不要讓街上行人都能看出你是個官員。這麼些年你在地方上學的只是個外表,真正坐了位子上你就知道完全不是那回事,官不是做給別人看地,要作到心裡有數!總體說比以前有進步……你這身蜀錦我都不敢朝外面穿,怕是搭進去幾年的俸祿吧?記住,明天早上換一身行頭。」

    說罷不理會楞在當場的謝寶,穎掩嘴笑著跟我後面出來,走了庭院裡樂呵呵道:「這可真看不出來是謝寶呢,想想當年被打斷手腳的樣子,呵呵……」

    「你想不通,我倒能理解。」秦鈺當年威震劍南,他交代過的人當然受地方官員重視,這給了謝寶和地方高官接觸的機會。越是地方上,官場就越是講究,吃穿用度言行舉止也有了地方特色,尤其進京時候生怕丟了地方的顏面,費盡心思的充門面、裝素養,內心忐忑還要裝地深沉穩重。看那深邃無知的眼神,定是對了鏡子練出來的,就怕別人說他多年歷練的一無所獲。這是旺財年齡大了,擱前幾年非撲上去咬他。

    有些適合歷練,比方我這種代入感極強的人,三五年融會貫通,立刻就達到反璞歸真的境界,人鬼神三界糟粕交融後,還能化腐朽為神奇。謝寶不同。帶了憤青理想去的,忽然發現和身邊事物格格不入的時候立刻走火入魔,要不就特立獨行成為官場毒藥,或者產生無力感在表面上妥協,去模仿,生搬硬套到極限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叫人挑不出毛病又覺得不自然,彆扭,然後厭惡。

    提不上為官。做人都不正常了,再當官勢必禍國殃民。這種官員對社會造成地危害比貪官污吏更甚,貪官污吏也就是表面上搞點破壞,變態官員就直接危害社會內部健康,直接破壞地是社會風氣。

    穎似懂非懂,我平時不給她講這麼些怪道理,今見了謝寶後心情有點那啥,多說了幾句。「哪也不能都是李義府這種人。像您和劉仁軌大人可都是清明正大地好官員啊。」

    「你是罵我還是罵劉仁軌?」

    穎撫掌大笑,笑過卻正色道:「妾身將您放了劉仁軌大人前面呢,不是罵他,是抬舉他。您不留意,自己地夫君在外面是個什麼風評妾身可是留意的很呢。說李義府。那是有褒有貶,畢竟能把官做到那個位子上的人多少有點手段;說劉仁軌,雖褒多貶寡,但口徑畢竟有偏頗;唯有您。這說出來就只有好處,百姓樂意,同僚們也交口稱讚,連幾個幾個王爺、郡王都讚不絕口。這一說王學監是個什麼人,大伙沒個三五句都誇不下來呢。」

    人都愛聽好的,穎這麼一說,這心花怒放啊,滿炕打滾。我竟然是這麼好個同志啊。怎麼自己都沒意識到呢?太那啥了,太爽了,先不問是不是有誇張成分,能從自己老婆嘴裡聽到這話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對,對,以後縫人就這麼說,有獎勵!」懷裡搜了半天找不到合適的獎品,伸手把九斤交的作業拿過來大肆表彰一番。「這才是未來王家掌門人的本事。叫九斤來,老爸給他減賦!」

    「可別!」穎趕緊叫停。「沒這麼慣孩子地。可沒當爹的當面誇獎自家孩子一說,好了心裡高興,嘴上還得敲打。」說這裡歎口氣,一臉愁容道:「您這一身本事啊,初時只想讓九斤強過您,如今看是沒指望了。該教的該學的,孩子也沒偷懶,妾身也自認盡了心……」

    這話不對,穎對孩子的要求不合理。在我看,九斤比我幼年時期強太多了,身處的環境不同,也絕不可能在這個年代造就一個和我一樣的傢伙,這不是強不強的問題,是穎習慣我這種類型了,習慣到分不清是非。

    「不一樣,」想起蘭陵一句話,我這種人有一個足矣,多了就是禍害。「九斤是好孩子,往後肯定比我強。再者說……哦,先不說我,你成天外面混地熟,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給謝寶解決下婚姻大事,這麼大人沒個家室,看看都變成什麼模樣了,生理需要都不知道怎麼解決的。」

    「解決什麼?」穎沒聽懂後一句,「需要什麼?」

    「解決……解決婚姻大事啊!」這個晚上吹燈後再解釋,關鍵看有沒有合適人選讓謝寶解決一下。

    「怕不好辦。」穎搖頭,「不是說謝寶如何,妾身旁邊的這些人家不會把閨女嫁給個待職的人,即便有秦家地靠山,也不是一年兩載能混個出身的。還是讓秦家去辦,王家拉不來這媒。」

    正說著,老四和二女廝打的聲音傳進來,穎提了個雞毛撣子就衝出去,一陣清脆的劈啪聲過後,老四揉了腰眼齜牙咧嘴地跳進來。

    「活該!」我搭著窗欞看的仔細,本來就沒二女身手好,穎出去又不知道跑,二女早就竄的沒人影了,就老四傻楞楞被二女和穎輪揍一遍。「說多少次了,打不過就別惹人家,這好,連續挨兩頓,美了吧?」

    穎進門還不解氣,順手又是一下,「說個話都不安生!」

    「她先笑話我的!」老四還理長的解釋。她去看三、四兄弟倆,說這倆孩子像我,生倆丑孩子,二女這當娘的白長這麼漂亮云云。二女不饒人,立刻反唇相譏,說老四往後生孩子像誰都好,千萬別像娘。要不嚇病門神。老四最受不了這話,就打開了。

    我恨恨的指了指穎道:「雞毛撣子別放下,繼續打!就照了門神的模樣給打出來,省紙了還。」

    「姐夫!」老四見我不幫她說話,一屁股就坐了炕上,瞬間覺得不對又跳下來,站炕邊臉紅紅朝穎看了一眼。

    這動作鬧地三個人都尷尬起來,穎反應快。瞬間發現雞毛撣子有質量問題,抓手裡認真的翻亂起來,不時自言自語抱怨幾聲,懷念以前那根百折不撓地老撣子。

    「就是,」我趕緊點點頭,「下次給管家說一聲,咱家的雞毛撣子就是用來打人的,都換成鐵桿子耐弄些。看她倆再敢鬧事。」

    「姐夫……」老四小聲哼哼一聲。又朝穎斜眼看看,「姐……」

    「謝寶回來了,你知道不?」穎回身給兵刃掛起來,「你以前老欺負人家,這會人家可是回來當官的。」

    「不希罕!」老四鼓足勇氣給『臀』部挨在炕沿上。算是有了一點收穫,「他就不是當官的材料,要我說趁早絕了這念頭,老老實實回隴右娶妻生子才是。」

    「咦!」我和穎齊聲驚呼。「奇了,你咋知道謝寶這些年在外面沒成家?」

    「瓜小子一個。」老四輕蔑的一撇嘴,「當時覺得他人還算實誠,逗了玩有意思。就一根筋,沒看頭。」

    和穎對望一眼,這事奇了,謝寶沒成家還有了緣由?「他是看上那誰了?」

    老四嘿嘿一笑,「人家可看不上他。有沒有緣由他自己知道。初時好心腸可憐人家。現在人家裡裡外外地硬家當,三五把火也燒不爛,倒顯得他自己可憐。」

    話不是這麼說地,老四習慣拿她自己地價值觀去衡量別人,這不對,這麼一解釋我反倒覺得謝寶這種男人值得尊敬。自己朝炕桌前挪挪,空出個空間對老四道:「坐上來說,」說著遞個小鏡子過去。「給頭髮收拾收拾。沒一點迎人地地方,雞窩一樣!」

    「哦!」老四喜歡的接了鏡子。帶了鞋半屈了腿掛在炕沿上開始梳妝。穎這邊朝我笑了笑,輕輕走過去給妹妹頭髮打開,拿了自己的銀梳子坐老四身側小心梳理。

    「姐,」老四被穎的舉動弄的有點不好意思,又很享受這種氣氛,底個頭小聲的叫了聲。

    「坐好,鞋脫了坐上去,」穎給老四腳上踢踢,和聲慢語娓娓道:「說人家謝寶一根筋,你還不是一樣?說別人時候先想想自己,遭的是一樣地罪,受的是一樣的苦,到最後是好是壞誰也說不清楚,你當你比他就好了。」

    「定比他好些。」老四舉手將髮絲朝身後捋捋,讓穎梳的方便些。喜歡的看看我,紅個臉又朝穎身上靠靠,「姐夫講故事裡地新娘子有蓋頭,姐,你蓋頭還在不在?」

    「胡說!」穎梳子一橫朝老四後腦勺敲一下,羞惱道:「怎麼有問人這話的,沒點迎人的地方!」

    老四笑著,扭頭靠了穎肩膀上,「我問程老爺子了,老爺子說前朝嫁女還沒這風俗,裡面有個原因呢。」

    「哦?」我和穎還真沒聽過這蓋頭還有緣由,期待的望了老四。「說說看,程老爺子可滿嘴沒實話。」

    「這次是真地,我專門問過好些老人。」老四一改平時大嗓門,低聲細語的開始講故事,弄的我聽不真,好奇的朝跟前挪了挪。

    這得從建國初期說起。戰亂不久,男女比例失調,朝廷猛抓人口建設,許多拿不出聘禮娶不起媳婦的貧困戶到了年齡上都會由官府出面資助配婚。因為是官上指婚,想娶個健壯漂亮的就得憑運氣了,窮光棍們都抱了這個美好願望等新媳婦進門。官府也理解大家的想法,給新娘子收拾一身新衣,男方來接的時候你得給臉蒙上,過門後才能掀蓋頭檢驗,這時候好不好地各認天命。遇見順眼的是老天作美,遇見那啥的……反正你掀了蓋頭,貨已售出,蓋不退換,違者追究法律責任。

    這個形式逐漸被擴大化,此後不但婚配女方要蒙蓋頭,連一些貴重貨物也有了這個規矩,運用越來越廣泛。比方花露水的瓶口上有個小封標,用沒用過一眼就能看出來,做買賣的時候賣家總在捆商品的草繩上系一個死結,結上糨糊粘一片紅色封標,說明保質保量,這就是原封未動的典故出處。

    長學問,半天蓋頭是這麼個由來。這麼說唐朝以前竟然沒有這麼個東西,創意不錯,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穎聽完順手抓了張毯子就蒙了老四頭上,一幅蓋不退換地商家嘴臉朝我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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