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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一六章 隔岸觀火 文 / 多一半

    第四一六章隔岸觀火

    鄭弘送的那把短刺就吊在上官丫頭裙擺上,空閒間就拿出來把玩擦拭,珍惜異常。九斤的年紀逐漸對兵刃發生興趣,穎怕出事,習武時都木棍木刀的,極少接觸真傢伙,很羨慕,幾次想碰碰都被丫頭推去一邊。

    提起鄭弘不是一兩次了,能不理就不理,實在纏不過就告訴她鄭叔叔上陣殺敵,一時半會回不來,讓她掰指頭算新年,過五個元旦就能看到鄭叔叔凱旋了。

    孩子懂什麼?鄭弘吐谷渾戰事中的英雄事跡廣為流傳,嚇唬孩子時候就說:可不敢哭,鄭弘來了。教育孩子時候就變成:長大能有鄭將軍一半本事老子就瞑目了,不許貪玩!

    這些話在這鬼丫頭面前都不起作用,有時候得拿她當大人看,話就說的貼切些,不好騙。好比現在問我的口氣,說是想念,還帶了點擔憂,不由也帶動了我的情緒。

    「五年一眨眼就過去了,快得很。」拿過桌上的花露水給九斤指頭上滴了幾滴,被燒熱的針尾燙的直咧嘴,忍住不出聲響,像我!

    「笨的!」上官丫頭掏個手絹丟九斤腦門上,「絲巾沾點水給針鼻裹住,不長心思!」

    這個……是不是打擊範圍有點廣了?我就是這麼弄的,習慣就好了嘛。

    九斤給我長臉,腦門上絲巾扯下來丟一旁,「男人家的事女的少插嘴!」學足了我在家裡無理耍橫的嘴臉,要不說我娃模仿能力超一流。

    上官丫頭逗的咯咯笑,探身給九斤後腦推了一把,「強驢。」

    「你倆玩,」我隨手指指院外,「還有正事要幹。九斤,好好招呼上官姐姐。誰不許欺負誰。」

    「爸,去哪?」九斤明顯不想和這姐姐獨處,見我動彈就立即追問。

    「王叔叔,」上官丫頭同時拉住我,「丫頭有個事一直想問。」

    「啥?」愛問,一天問,對上官丫頭層出不窮的怪問題已經難以招架了。

    上官丫頭看看九斤又看看我,很天真無邪的那種眼神。「『爸』是什麼意思?」

    不能被眼前這假象騙了。這種表情我見過多次,出現在二女或上官丫頭臉上時候都代表心裡有壞想法,尤其這丫頭蘭陵府上和王家兩頭跑,是個危險分子。

    「爸,b~aba。和我一起念,對,再來一遍!」滿意的點點頭,「這是我給你教地第一個外語單詞。就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意思,突厥話。好了,你發音還不地道,和九斤多學學。叔叔有公務要忙。」趕緊閃!

    「那到底是師還是父啊!」後面個小手緊緊揪我腰上,打破沙鍋問到底的那種不屈精神讓人討厭。

    「外族人嘛,哪有我華夏文明這麼博大精深,好不容易發明個詞彙當寶貝供著。能多用就多用了。快放手,叔叔要寫奏折,要不聖上會怪罪你爺爺,給你上官家的工資獎金全罰沒就哭鼻子吧!」邊跑邊祈禱,我家的閨女可不能這麼個德行,要不還不給我這老命要了,伺候不起。

    就現在來看還沒預兆,閨女正躺了穎懷裡啊啊呀呀和穎對話。娘倆一個說天一個答地的相得益彰,母女間總有許多男人無法理解的事件交流,不像我和九斤之間那麼直接。

    這點上二女就顯得沒有責任感。兄弟倆一會擺了這一會擺了哪,居無定所的滿院子顛沛流離,倆奶娘嚇地後面護著。還不敢有怨言,自打進門時候錢管家就交代過王家二位夫人的脾氣,尤其給伺候雙胞胎公子的奶娘作了思想工作,好則一生富貴。不好……王家裡沒有老天爺顯靈的事。

    不管旁人怎麼看。對奶娘我絕對尊敬。即便有紅樓夢裡奶娘作威作福的事都是應該的。人家自家孩子不奶跑來給別家孩子吃,雖說是為了王家這待遇來的。但從我立場出發,從收益到地位絕不能虧待!

    九斤才斷奶不久,這點上我最是困惑,一個正常女性的哺乳期能維持這麼長時間令人費解。又不好問人家,只好用術業有專攻來解釋,專業水平當然比業餘地要高些。

    直到和周神醫交流後我才明白其中真髓,學問啊!說起人周神醫顯得有點扭捏,可一拿牛來比喻就滔滔不絕起來,號稱他正在鑽研其中奧妙,是牲口棚裡的新學術項目云云。

    在周神醫的細心照料下,王家牲口棚依然達到了現代化養殖場的全部指標。乾淨、衛生,定期石灰水消毒最大程度上避免疫情,還有周神醫多年臨床經驗總結的各類合劑藥方,療效顯著,人畜不分……

    我懷疑他把治牲口地經驗用在人身上,當年給我開藥時劑量之大……不計較,我一精壯小伙還受得了,可來看病的老公公老太太都拉車去抓藥的情景實在慘烈。藥材生意的鋪面裡都供神農什麼地,完全可以把泥塑改成周神醫供奉起來。什麼叫拉動內需?得五毛錢的病吃五千塊的藥就不用拉內需了,拉肚子就成。全國經濟靠醫藥行業推動足夠,後世那些白衣天使定是得了周神醫真傳,現代化建設的主力軍。

    話說回來,不能抹殺周神醫給王家做的貢獻,至少王家已經可以奢侈的喝牛奶了。這才給我開了竅,喝牛奶不用找奶牛,黃牛、秦川牛都行,只要想讓產奶,公母數量按8:100,奶水源源不絕。

    「可不敢弄這麼些,兩三頭自家喝就成,」叫我說這純屬牲口多了燒的,拿好勞力產牛奶實在糟踐東西。你敢百十頭牛只擠奶不幹活,明就有人找門上罰錢,至於什麼喝奶強身健體根本是自己騙自己。當年家屬院裡就有個九十五歲老大爺活蹦亂跳,老頭一輩子聞不得奶味,見酒沒命;別人一斤奶他一斤酒,別人死了他還活著。

    喝酒強身最好,王家的酒坊才能財源滾滾。喝奶地一律拉去洗胃,這成本太高了,做奶生意沒賺頭,勸周醫生打消這無聊念頭。

    「總是好的,」周神醫有點戀戀不捨,「比起羊奶少了膻氣,出產也多,二夫人誇幾次了。」

    「哪就給她單獨養一頭。」既然還再摸索其間,就別那麼多牛一起浪費,說起來一天就擠十斤不到,和正兒八經奶牛產量差太遠,不合算。

    「三……四小姐也要,」周醫生反應在,改口快,嚇的猛灌一杯開水。

    先讓他給自己治燙傷吧。三、四都分不清還敢養奶牛?吃飽撐的。

    「什麼都有個量,這玩意喝多了也不好。」二女從小被我養成喝奶的習慣,現在牛奶來地多,跟前有事沒事總擱一碗,其實也沒有到當水喝的地步。熱的拿來放涼了,丫鬟拿去朝盆子裡一倒,倒幾趟二女就洗臉了,全糟蹋。

    和二女奢侈浪費不同。老四玩命喝。我曾經說過喝奶對皮膚好地話,這點二女給我長臉,皮膚好地沒法說,摸上去細膩柔滑緞子一樣。老四理所當然的認為她姐不喝奶就沒二女模樣好,自己一改家族厭奶傳統,捏鼻子朝嗓子裡灌。

    二女貼過來朝我小聲笑,「妾身不糟蹋,老四才糟踐東西。您說說她那模樣喝奶有用麼?」

    「沒……」笑著朝二女腦瓜彈一下。當媽地人了,說起老四還這麼刻薄。「不可以貌取人!」

    二女笑的咯咯,貼我身上壞笑,「取不取地,也不好娶,娶不娶呢?」

    前後五個同音字,琢磨半晌才不管怎麼用都給老四下半生打了作廢印記。還是俺家二女最那啥,夫妻倆臉貼臉哈哈怪笑。

    「天沒黑呢!」穎總是能拿捏最得當的時機出現。每次一副棒打鴛鴦的惡婆模樣。扯二女耳朵拉桌前當苦役,年底上王家又開始大盤點了。「老四呢?讓你倆一起算。她跑什麼地方了?」

    「老四那邊喝奶呢。」我趕緊替解釋,免得倆丫頭一起挨挫,「累到餓了,喝碗奶墊墊。」

    穎小眉眼皺皺,「這時候才想起喝,晚了!」順手朝二女象牙般白膩的頸子上掐了一把,嫉妒道:「白有什麼用?莊前九婆婆比你還白,好看麼?」

    這臭婆娘,嘴一個比一個損。白化病的也拿來比,實在有點……憋不住了,哄堂大笑。我邊笑邊指了穎朝外面推,「娃們家的事,你這邊攪和!趕緊出去。」

    「娃都生倆了,還娃。」穎出門前還不忘朝二女身上又掐一把,才滿意的扶了門框子朝我道:「年上光景還過得去,莊子上預備些節慶讓莊戶們鬧鬧,怕得亂糟糟些時日。」

    「成,你看著辦,過年熱鬧些無所謂,這錢自家出了,從寬了走。」

    「後村想搭班和咱莊子一起,畢竟娃娃都一個學堂唸書的,鄉里鄉親地不好推辭。」

    「一起,熱鬧幾天。」說到這索性一次大方完,「給達萊招呼一聲,女工都量身扎棉衣……算了,我去說。」

    織造作坊這麼些年了,女工來來去去的走馬燈般換,達萊不捨得放熟練工走,培養好人手不容易,對作坊來說是個損失。一旦走了保不住就去了內府或工部的作坊裡,王家畢竟沒人家頭臉大,內府還暗地給熟練工加工錢,這做法忒缺德了。

    穎一提到讓大伙高興的事,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作坊女工待遇問題。一開口扎棉衣拉攏有點幼稚,也不公平,干了四年地和干了四天的都同樣有棉衣穿,讓人家老員工怎麼想?這才得罪人。

    算工齡,工齡越久待遇越高。借了過年喜慶的機會作坊開表彰會,最早一批忠心耿耿干到現在的全在表彰範圍內,由王家三……四小姐出面表達謝意,並將工齡和待遇直接掛鉤地新政策推行下去,就按後世的工齡級別算,其中加上業務級別考核制度,六級工往上算能手級,有工資外的其他補貼。混到八級工的就所向無敵了;這套路咱熟。

    給員工歸屬感,想走的不好留,可她得想想這一走損失地是自己辛苦在王家積累的資歷和福利。僅僅在當地女工裡實行,買來的勞力就算了,反正不發工資也沒機會跳槽,能省就省嘛。

    是個好制度,老四立刻贊成,覺得有必要在王家相關產業裡全面推行。但達萊那邊就有點為難。這麼些年下來,購買地勞力業務嫻熟的雖然經常朝隴右派送,但留下來的總體水平講並不比當地女工差。講到工作效率當地女工更是望塵莫及,是王家織造產業主力軍,難以替代。

    現在這麼改制以後對當地女工的生產效率是個促進,可勞力雖不當人看,也長了人心,兩廂差異懸殊難免會起負面影響。達萊建議要麼都做調整。要麼維持原狀,以免她這個負責人不好管理。

    「再議,先把當地人拉攏好。」達萊的認識有些片面,我若給這邊勞力定待遇,是不是要連隴右都一併改了?要不這邊勞力派隴右時候意見更大。那邊萬多人呢,小意見就鬧成大場面,不好鎮壓了。不過達萊地面子要照顧,「哦。你說的有道理,往後派送隴右時候給她們每人加一…加兩套棉衣,這是我最大讓步。」

    說到加棉衣,現在發愁的不是我,是薛仁貴。愁到急了,兩天一匹快馬地朝京裡竄,他不好指責後方大佬地辦事拖拉,可敢指責工部名下的織造作坊消極怠工。天寒地凍地。駐軍應有的棉衣、皮衣,手套帽子棉被等保暖措施都不齊備,難不成你收了官棉回去謀了私利?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大軍在外是一等一地重務,能傳回措詞如此激烈的軍報就連皇帝都坐不住了,軍備供給出了差子,誰都擔不起這麼大責任。追究下來首當其衝的就是工部的曹老伯,一層層分擔下去。工部織造作坊頭頭腦腦就可以回家務農了。還是輕的。

    抓狂地人不可理喻,老頭親自出馬內府、王家的上竄下跳。開始是借工人、借設備,王家有名的與人為善,老伯能屈尊降貴跑家裡一口一個王大人,我還能擺多大架子?

    借啥拿啥吧,這當頭上沒人敢接這鋒芒,你就給王家作坊都搬去我都認了。穎可沒我大方,老伯人前面走,穎就後面勒我脖子又踢又咬,看這架勢鬧下去就該離婚了。

    「內府都答應了,咱家還有啥辦法?」哭笑不得坐炕上任憑穎發洩。二女怕嚇了孩子,三、四兄弟倆連了丫頭一起抱廂房裡避難,九斤則對母親大人的戰鬥力有了新認識,自覺自願地爬了桌上猛寫明天的作業,生怕戰火蔓延了他身上。

    「他要一次咱就給一次?」穎不罷休,追打追問,「怎麼不連王家錢箱子一起搬走?他的錯和王家有什麼關係?抄家也輪不到曹家,堂堂雲麾將軍連個硬氣話都沒有,即便回絕了他敢怎樣?」

    「你越打我就越不愛說!」

    老四門口看不下去了,探頭進來想勸,話沒說出來就給一暗器中了面門,抱頭鼠竄了。

    「九斤!」這邊見我裝死,後頭就找孩子麻煩,嚇的九斤筆頭掉了地上都不敢彎腰,直挺挺站起來發愣。穎這是氣上了頭,「你爹不管家裡,你也不管!」

    這話弄的我笑的力氣都沒了,九斤還傻乎乎點頭,意思他能管。

    「紙筆拿來!和娘一同寫奏章,家裡沒人管,朝廷不敢管,聖上就眼看了王家遭災?」

    「消停,消停!」不開口是不成了,任這瘋娘們鬧下去明京城裡又有笑話聽。一把給瘋婆子按住,「豬腦子,還有臉寫奏章,小心給孩子笑話!」

    「女人家就這點本事,沒你男人心大!」穎被我抓住掙不脫,氣急敗壞就想咬人。

    「再咬就拔牙了!」猛一鬆開朝後趔,先躲過去再說。「行了,還沒完沒了,長腦子出氣?想明白了再吭聲!」

    嗓門一起來,穎驚個哆嗦,哼哼兩聲靠炕角不言語了。懶得和她解釋,啥都不懂光會咋呼,誥命夫人啥時候允許用官樣的折子寫奏章了?

    「該過年你好好預備,該喜慶你好好花錢,」意識到剛剛嗓音過高,效果過於明顯,趕緊心平氣和彌補下,「家裡你愛咋咋,外面事我頂著。該輕該重我心裡明白和鏡子一樣,用不著你上天入地,知道不?」

    穎哼的一扭頭,不想搭理我。也罷,多說無益,咱走著看。老曹是急糊塗了,以為有工人有設備他就能一轉乾坤了?好戲後面還有,這才開場就把穎折騰半瘋,在過幾天不得全瘋了?

    果然,內府、王家地人馬、設備大公無私的到了工部上霍然亂成一鍋粥。咱是忠心為國,你說要啥咱就提供最好的,全八級工,全新裝備,連織造業赫赫威名的達萊總管都跟了一齊,再弄不好可怪不得別人。

    穎是這邊和我打冷戰,朝廷對曹大人已經開始使用熱兵器了,兵部的杜老賊為了撇清干係率先上本質疑曹尚書的協調能力,連區區軍備都齊備不了,這天下工務,從舟橋到水旱兩路等等重任怎麼能擔當得起?豈不是民不聊生了?

    一旦帶頭的出來,這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責任,先推出去再說。現在狗拉地都變曹尚書拉地,危牆架不住人推,曹伯伯那和善的笑臉可以倒過來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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