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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八八章 端午逸事 文 / 多一半

    第三八八章端午逸事

    自認不是大方人。和絕大多數紈褲子弟不同,我深知賺錢不易,生平頭次一擲萬金壯舉沒有感受到絲毫消費的快感。

    好似還帳,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道理。又好像花錢贖罪,自打聽了蘭陵的敘述後,心裡產生的負罪感就難以平復,歉疚感直接影響自己的情緒。

    錢拿到手裡壓在心頭。五百人,五百條命,冠冕堂皇是為了大唐航海事業英勇捐軀,可我們這些人心裡明白,說白了就是在利益的驅使下為了航海事業背後這些貪得無厭的股東們送了命。王家恰恰是其中之一,而我又是發起人。

    「預料之內的事,你曾經也說過這是靠運氣賺錢,死人是難免的。」蘭陵努力讓自己一幅淡漠的表情,「不能說折了這些人我們就停下,也不是說咱們停了往後就不會出現這麼個情形。」說著將股紅的本本塞了我懷裡,「三十貫已經大大超出朝廷撫恤陣亡士卒的界定了,給一百貫你是得了安心,可後面再出了同樣的事是不是還按照一百貫的規矩來呢?許多才跑海商的人沒有王家這麼財大氣粗,他們可付不起這每人一百貫的撫恤金,你這是給後面的人出難題。」

    蘭陵說的在理,既然航海的序幕拉開了,就算我不幹也有人因為這高額回報擠了朝海裡跳,五百人僅僅是個開端而已,往後死了海裡的人數不知道要翻多少倍。能定了這三十貫撫恤金的額度必定是權衡過的,我這行為的確衝動了。

    可拿在手裡又不安心,五百條同胞的命讓這花紅變的有點難以接受,王家啥錢都賺,隴右地血腥錢都心安理得的入了庫,可這次不同,命和命不同。誰貴誰賤還是很在意的。

    「算我捐出來的,投了船舶、航海的學院裡去吧。」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出事是咱傢俱不好,認一次不能認二次,先不論這點錢放了這麼龐大的事業裡能不能起到作用,心盡到了就好。「起多大作用就算多大作用,不用記到王家頭上,就當無名氏捐助了。死人免不了。但可以通過努力少死幾個,比方這次為什麼大船出事小船卻無恙,這就得好好鑽研鑽研。水師裡軍階越高坐的船越大,總不能一個浪頭下來給水師統帥捲個渺無蹤跡。」死五百人是悲劇,可一浪打翻指揮艦就成了笑話,程初還在水師效力,我可不願他和笑話扯上關係。

    「該給學院的錢已經從股紅裡扣過了,不用你一人出。」蘭陵再次拒絕我地好意。「這錢是該得的,若死幾個人就成這個樣子的話,那還什麼事都不幹了?好了,不和你在這上面囉嗦。天氣就熱了,我下月抱甘蔗去南山過些日子。若是真大方的話就把你家的莊子送了我,我正好把倆莊子並成一個寬敞。」

    「不!」破壞氣氛,正全身心沐浴在哀傷裡卻給人硬生生拽出來,很不爽。掐算下。正熱鬧的節氣上跑南山有點可惜,還給九斤和甘蔗打了避祟軀邪的銀飾物,這得當父親的親手給孩子帶上才管用。「過了五月節再去吧,前頭還不算熱,一人跑去怪冷清地。」

    「難不成你能跟了去?」蘭陵不滿的瞥我一眼,「就是避這熱鬧,最近可真是熱鬧的厲害了,我可沒心思再參進去添亂。」

    熱鬧?除了五百名船員失蹤外。其他好好的啊,不明白蘭陵指的什麼。「怎麼了?誰又給你添亂?」

    「我好好地,除了你,到還沒人朝我這寡婦門口添亂。」蘭陵忽然換了個笑臉把甘蔗抱過逗弄幾下,嘴裡嘰裡咕嚕的和甘蔗交流火星話。

    「胡拉亂扯,不想說就別說,」可能又是李家破事弄的蘭陵不高興,我也就順帶過去不再追問。學了母子倆的火星話加入進去。

    今年五月節辦地比往年熱鬧。朝廷是下了本錢來渲染這盛世景象。曲江、紫竹苑、雲台、西苑等好園子好景致都下了力氣裝扮,還破例在外城裡結了三里花市出來。有身份的進了苑、景吟詩鬥酒,平頭百姓也能三五成群的看個花游個園,各得其所,各有其樂,顧全的周到。

    崔彰包下曲江畔的兩處好所在,今年場面大,他又交遊廣泛,為了給崔家即將籌備的錢莊造勢,能請的都請來了。可少了程初,蘭陵又去了南山,雖然還是一幫子人玩鬧,卻總覺得少了什麼。

    心裡寡寡的。和來賓客套一番,總提不起興致,秦鈺、鄭弘等人也都是要職在身難逃這官場地調調,一時間這邊仁兄大談風月,轉眼又和那廂的前輩探討鬼神,應酬嘛,平時的立場都暫時拋卻了,話怎麼好聽怎麼說,跑這裡談朝政的才是白癡。

    男人家一無聊起來總是對女性的話題比較關注,只要不牽扯自己的風流韻事都在談論範疇,竊竊私語中滿足了這幫猥褻男的齷齪心理。誰這會要提某某大人和名妓怎麼怎麼絕對沒市場,來的大人太多了,見怪不怪,你得提某某大人和某某大人之間某某韻事才能吸引人,若有膽大地隨口說個韓國夫人如何如何,那就更有檔次了。

    韓國夫人,這是最近長安一個新話題。大伙都是私下裡議論地心潮澎湃,一個個恨不得變成當事人,心裡肯定都這麼想,可說出來可能會被大卸八塊,因為當事人叫李治。

    其實韓國夫人不過是個引頭而已,當今娘娘的親姐姐,想起來再怎麼美貌也只能算到半老徐娘裡,口味重地有個盼頭,但正常點的都對韓國夫人的女兒興趣盎然。碰是不好碰了,人母女倆後面有元首撐著,但討論下其中過程還是很對胃口的,至少俺也願意聽……

    當皇上就是好,母女齊上陣的事……渴望不可及啊,點亮了正人君子心中最陰暗的角落,光看獨孤鍋鍋的帥臉聽的舌頭砸了腳面上就知道此刻心情了。

    受不了。生在性解放年代的俺竟然還沒唐朝人開放。這麼機要地事都傳出來,這麼說來李治屬於很灑脫的一類人,根本就不在乎別人怎麼議論,更別說這母女倆車駕朝宮裡去的時候還一路招搖。小巫見大巫啊,難道我和蘭陵的事可以公開了?就算公開也不過如此嘛,唐朝就是好!

    拎互酒出來透透風,兄弟幾個的表情讓人受不了,獨孤復已經自戀的唱起歌來。很浪漫的那種小調,沒一壺砍到他臉上說明我近些年的涵養功夫又進一層。

    對面就是皇家地園子,我們這邊明顯沒有人家氣派。皇家這些年大興土木給曲江又挖大了不少,變成了葫蘆型,中間個細腰分出來,皇家佔了大頭。泛個舟啊,游個畫舫啊,你不能過了這個腰。一旦過去就很可能碰上楊泉這號的過來拾掇你。

    不好奇不可能,尤其一說這母女二人驚艷絕倫就有了念想,驚艷的咱見的多了,可絕倫的……心裡實在沒這個概念,看了曲江裡的芙蓉。到是想起個絕倫的。

    偷笑起來,吃不上葡萄是因為咱不好那一口,有聽過狐狸吃葡萄的麼?走到苑子盡頭臨了湖攀找個居高臨下地地方享受涼風,喝口酒順便為李治默哀下。怕就是因為這個事蘭陵才不願意在京城裡顯眼。可說起來最不好受的還是武mm吧,一面是自己男人,一面又是親姐姐親外甥女,倒真不好下狠手。

    往上跳跳,站了湖畔個突出的圓石上盡覽小半個湖面。連天的荷葉,四、五隻緩緩行進的畫舫,迎面吹來地和風,大群水鳥起了又落。落了又起,這一切讓湖面變的生動起來。要是大海能有這麼溫文爾雅就好了,又想起海難,被掃了興致,提起酒壺恨恨的嘬了一口,讓酒勁壓壓心頭悶氣。

    遠處的畫舫不禁聯想起那龐大地海船,可惜很,我對艦船構造是一竅不通。但又情不自禁的想把腦海裡先進的艦船樣子和畫舫聯繫起來。盯了不遠處一艘畫舫看。這畫舫也配合,竟然慢慢的朝我這邊駛來。越來越近,欄杆,畫梁都越來越清晰,連裡面乘客的裝束也顯現出來。

    女眷的畫舫,可能是今天誰家客人的家眷。奇怪的是,那麼大個畫舫裡就安靜地裝了四個人,和遠處十多個貴婦人在一條舫上玩樂的情景形成巨大反差。

    中間靠坐個婦人正對了我,我站的高些,看的清楚。眼熟,好像對我笑,這麼看女性可不好,傳出去說我變態狂影響聲譽。正想退幾步假裝過路的,舫上婦人忽然站起來面對我行至欄杆前,這一接了陽光徹底看清了,原來是李世夫人。

    這不好走了,人對我笑,我不能撒腿就跑吧。舫裡沒見男性,其他幾個不過是侍女而已,這李世也是,大過節的給夫人一人扔了畫舫上可不對。李夫人比上次見面的時候顯的稍有消減,不過那雙會說話地大眼睛依舊清澈,趕緊上前兩步立了岸邊行禮。

    畫舫平穩地靠過來,貼了岸邊定住了,能看出這梢公手藝精湛。以前坐過二猛子梢公的船,靠岸時候比公交車司機進站還火爆,匡一聲就砸了岸頭上,站不穩當地直接就能栽了湖裡。

    「子豪近來可好啊?」沒等我請安,李夫人倒的先開口了,在侍女的攙扶下盈盈下了畫舫來至近前,非常大方的上下打量我一陣,「怎麼孤身一人跑了這偏僻之處?那邊遠遠就瞧見是你,望了這湖水一動不動的。」

    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可笑,平時口齒伶俐個人這會竟然想不出個問候語,心裡說著急也不著急,可嘴皮子就是不利索,尤其被那麼迷人的眼睛這麼一打量,就被使了定身法,連腦子都定住了。

    「大嫂過節好!」說完就想找沒人地方抽自己兩下,太掉價。趕緊補充道:「端午節好!」

    李夫人笑了,迎了和煦的陽光笑的燦爛,連周邊的柳樹都和了這笑顏婆娑起來,我是這麼感覺的。然後準備投湖自盡,一個已婚男人對了有夫之婦產生這麼個怪念頭簡直就是畜生。心裡告誡自己,我家三個婆娘那個拉出來都比眼前這大嫂好看百倍。不過是眼睛稍微那麼有點神韻而已,其他一無是處。

    「端午節好,」李夫人笑過了,學了我的問候朝湖畔柳林指了指,「辛苦劃過來就是看這林子,不想卻碰見子豪,是個巧事。」

    「怎不見李兄身影?」我朝後退了步,給李夫人把路讓開。隨口攀扯兩句閒話就打算撤離現場。

    「怕是被些俗務給纏住了吧,」李夫人笑的自然,但說到這俗務地時候眼皮緩緩瞇了下,到是把挺拔的鼻樑給襯托出來,讓整個面部表情變的冷峻。瞬息間的變化,不仔細觀察肯定看不出來,看來我有點過於仔細了。

    「人活著總是俗務不斷,」我陪了一笑。抄了酒壺隨手朝苑子那邊指了指,「小弟也是應朋友邀請,裡外人多,這抽空跑出來清靜清靜。有一會了,再不回去怕惹主家不快。這就……」

    「那麼些人,誰去誰不去的誰記的清楚?」李夫人看出我借口離開的意思,笑道:「既然碰了巧,說說話又何嘗不可?上次子豪說到哪了?」

    「哪?」上次我說啥了?隨了李夫人腳步朝柳林過去。實在想不起來我和她有過什麼交談。

    「異域風情的事,聽地希罕,到是襯了這節氣上喜慶。」李夫人隨手撥開柳枝掐了頭前細嫩的一條放手裡把玩,又隨手遞給身後的侍女,「回去插了瓶子裡養著,難得出來一趟,總得帶個物件回去。」

    異域……我不記得和她有這方面的交談,最後一次見她是穎確診懷孕的當天。在孫藥王家裡我樂的跟二傻子一樣,沒功夫理國外的事。可人家既然問起來,不接話太失禮,恍然大悟狀隨口胡謅道:「噢,想起來了,是蘇聯的事吧?」

    「怕是蘇聯吧。」李夫人眼角打了個古怪地笑意過來,兩人默契般的點頭。「這番邦稱呼就是古怪,子豪講講這是什麼個聯法?」

    「此聯邦距我天朝甚遠。其間隔了數十萬里大洋。與我大唐難以互通消息。」胡吹吧,提到這了只能亂講。我要真說出準確地理位置估計會被笑話。「國力強盛,以蘇為國姓,在當地蠻橫一時,征伐周邊小國無數,脅迫其他國度加入其勢力,美其名曰:聯邦。國君姓蘇,為表其功,改國號為蘇聯。當然,與大唐比還有那麼點差距。」

    「到也貼切,該是這麼個叫法。」李夫人指了指前首個涼亭示意進去敘話,「照子豪的說法,這蘇聯如此強橫,到可能成為我大唐敵手。不知這幾十萬里的海路得走多少時日才過去?」

    「怕是不好過去,」無奈一攤手,「我朝的興慶洋與隔在大唐和蘇聯面前地大洋相比,不過十之三四而已。如今舟船想過去,九死一生。」

    「哪子豪這蘇聯的音訊是怎麼得來的?」李夫人掩嘴笑起來,看表情知道我誑她,到不為意,笑道:「卻和了《山海經》意思。東北海之外,有肅慎國,這正合了『蘇』音,怕就是子豪講的蘇聯了。」

    「對,就是,嘿嘿……」有這麼體貼地夫人,李世一定很幸福。謊話被揭穿還給了這麼堂皇個台階下,拉扯《山海經》來解圍,弄的說謊的臉上還光彩。擱了穎肯定得笑話兩句;二女……我沒在二女面前說過謊,不好確定;蘭陵則會很體貼的找點依據給你反駁個一無是處,肯定是這樣。

    一個《山海經》就把話題打開了,順了山海經說開,話題總是滔滔不絕,人文地理宗教信仰,反正我知道的那點不夠顯擺的,李夫人總是適時的拉個問題問問,岔個節拍,讓談話過程節奏感十足,一點都不感覺疲憊。

    說著說著就感覺出這女人與眾不同之處,見面的次數不多,卻每每給我留下地印象非常好,在交流中給人一種愜意的感覺。看似我說的多她說的少,卻一直掌握著話題的控制權,我的思路一直跟了她的節拍運作,而且她給出的節拍讓我覺得很舒服。這絕不是一般貴婦應該擁有地能力,穎和二女都不具備這樣地本事,唯獨蘭陵有,回憶和李夫人談話過程和當年與蘭陵頭幾次見面非常接近。

    這種能力出現在蘭陵身上不奇怪,從小就居高臨下的活著,皇家裡獨特地培養方式會自然而然的形成這種風格。就肯定李世算個皇親,他夫人也絕不會是皇家的人,不知道家裡是怎麼教出來的。

    不過說了這麼些話,心情好很多,再想起五百名失蹤水手就沒那麼多歉疚了,豁然開朗的感覺。回家朝正檢查九斤功課的穎拉了旁邊,喊二女也來,「都坐好,給你們講講蘇聯的事。」

    「忙呢,夜裡睡下再講,」穎沒心思聽這些,拉了九斤過來問話,為什麼只挑筆畫少的字寫,偷懶者罰。

    二女很有興趣的聽我給白天杜撰的蘇聯講完,臨了我問道:「你信不?」

    二女認真的點點頭。

    我就知道是這個樣子,溺愛的朝二女鼻子上刮了下,「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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