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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三四章 明珠投暗,理所當然? 文 / 多一半

    第二三四章明珠投暗,理所當然?

    閉門造車?走出去?與農莊農戶進行互動交流,及時發現問題,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提高自己?要扭轉世人對農學的世俗看法,我們並不是高高在上。以上雖然不是劉仁軌的原話,可意思大致就是這個樣子;什麼亂七八糟的!

    閉門造車,當然要閉門造車,身為國家最高等的農業科研單位,彙集全國各地精心挑選的精英分子,哪個不是身經百戰?還用跑下去發現問題?有問題不會找工部解決,工部解決不了自然會遞交農學,經過農學專家們研究討論評估後,必要的情況下才會成立專門的科研攻關小組進行專項研究。

    這是常識,是科研單位和服務行業的最大區別,滿學院就幾百人,都去搞互動那麼多項目誰來負責?世俗有什麼看法?難道所有的老百姓都得知道中國科學院裡的專家是個什麼模樣,有什麼優缺點?要有神秘感,高高在上就對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我可不情願我的人成天赤腿泥腳的滿長安亂竄,又不是沒有試驗田。

    要說這幹什麼就得像什麼,劉仁軌自稱是務農出身,他就覺得應該在基層上受擁護,和群眾打好關係。我覺得農學現在最迫切的是出成果,既然走高端路線就得有拿得出手的成績獲得高層人士青睞,並不是和台灣拉選票一樣的滿大街噓寒問暖,從群眾身上得不到科研基金,更得不到大好前程,雖然我對這些沒有太大得追求,但不能影響我手下人的出路,農學裡要上下一心在政府部門站穩腳跟才是王道。

    「不行。」我第一次這麼乾淨利落的拒絕一個上司的要求,蘭陵的心血不能讓這個傢伙拿去給自己當政治資本,這樣干只對劉仁軌一人有好處。「我不同意。這次不同。」

    劉仁軌沒有想到我這麼直接的拒絕他,有點反應不過來,驚異的望著我,後面該說地話被堵住,久久沒有吭聲。

    「這個就不多解釋,」我盯著劉仁軌的眼睛,毫不退讓的補充,「我們沒有時間。沒有精力,更重要的是沒有經費。屬下相信曹尚書的能力,工部能解決的事情用不著農學去插手,職責上涇渭分明,如果您執意這麼做我沒辦法阻撓,但行政上我不會給予配合。」既然反對,就得把話說到前頭,你可以定制度。但我不會去遵守,不給人,不給錢,愛互動你一個人去。

    「少監可能誤會了,」劉仁軌沒想到我把話說的這麼死。有點措手不及,「身為農學中的一員,有必要下去瞭解……」

    「不必。」得打斷他地解釋,這老傢伙口齒比我伶俐。一旦發生爭論我必敗無疑,道理上站不住腳就麻煩了。「民間的問題地方官會瞭解,需要我們幫助的地方會有資料遞上來,每天都有。」起身拱了拱手,「對於這個問題我會堅持看法,後園裡還有項目需要屬下去監督,恕不奉陪了。」說罷繞過劉仁軌邁步而去。

    我很少和上司鬧彆扭,不太過分的要求都盡量去滿足人家。從大多數方面來看,我是個好部下,但不代表可以把我當擺設,原則問題上絕不能退讓,不會給任何人得寸進尺的機會。

    試驗田早已沒了初春的荒涼,花季剛過,眼過之處儘是一片墨綠,最大的試驗項目還是麥子和水稻。麥田里已經打穗了。沉甸甸的感覺,稻秧子也小半尺高。常貴正赤腳在水田里拿了軟尺測量高度,細緻地做著紀錄。

    我一直在觀察常貴,有才幹肯賣力,做事認真負責,處世上在農學裡相對圓滑;雖然諂媚的痕跡有點重,迎奉上級和與同僚之間搞好關係的比例拿捏的不太準確,但也算可造之才,至少已經脫下了文化人那張噁心面孔。劉仁軌不喜歡這樣的人,雖然對人家地才能挑不出毛病,但在為人上有分歧,常貴逐漸也察覺這一點,所以感情上就倒向我一邊,很正常。

    如國子監,一個學監兩個少監,這是標配;可農學裡學監少監各一人,級別上下有分,但職權上卻分禮抗衡,相對來說,我這個少監掌握的實權比學監還要大點。當時對蘭陵的做法不解,發生今天這個事情後終於明白了。用劉仁軌不等於信任劉仁軌,一是借他的名聲,二是老劉為人勤奮、刻薄,能給農學起個好頭,萬事開頭難,必須有這樣地人過來主持。

    很有意思啊,我就好像監軍,經典遺臭萬年的角色。「怎麼樣?有沒有收穫?」

    常貴幹的投入,直到我發問才感覺到我的存在,或許他是裝的,嘿嘿。「只能說在這片地上不錯,現在還不確定送上來新水稻的適應性,但從目前來看比一般的稻秧長勢好。」襲承了大多數專家的作風,常貴在行業內還是很嚴謹,「還得看各地試種後地結果。唯一不好的是育種上沒辦法在民間完成,若要推廣的話,農戶每年只能從官上領取稻種,徒增官民的負擔,所以只在這種試驗田里種植。」

    「哦?」很奇怪的說法,有高產品種卻不推廣,種試驗田有什麼用?好品種有個衰變期,一兩年內保證產量,但後面就難免衰退,二十一世紀上,大多數農民都不會在收穫季節選種留種,農務站上直接購買更合算。我招呼他上來,「負擔,煩瑣嗎?」

    「嗯,」常貴田坎的木架上拉了個髒麻布片子胡亂擦擦腳,穿了鞋蹲我旁邊,「其實從前朝開始,官家手裡都不缺乏高產量的好種苗,」指了指前面一片麥地,「這個麥種是目前產量最高的,比關中地區地平均畝產高了兩成有餘,但民間無法留種,一旦到第二年就連旱田地產量都不如了。」

    「哦,這樣啊。若不考慮這些呢?比如說官上統一分發,每年發放一次好種子,行不?」

    常貴搖了搖頭。「一來資金不充裕,二來人力物力達不到,三就是民間可能還不習慣這個做法。畢竟我朝疆域遼闊,不可能面面俱到,比如在下以前待的勉洲,交通、運輸都不便利,不要說分發,就是農戶過來領取一次都不容易。這樣地地區比比皆是,又不可能在每個地區都成立育種部門。所以如今農學上鑽研的還是以能留種作物為主,產量上肯定要打折扣。」

    這就明白了,這個時代沒有那麼多便捷交通工具,公路建設受自然環境約束太多,人與人之間地交流基本靠面談,全國範圍內大力發展育種站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育種機構都是在相對較大經濟實力較強的城市周邊設立。

    一直認為是技術原因導致古代畝產量較底。看來我對古代農業上的認識存在誤區。千百年的鑽研,在技術上還是有積累的,但環境上的制約影響了農業發展的思路,古代對農戶能否留種很看重,高產品種因為不能留種而被淘汰就可惜了。二十一世紀則相反。高產就是王道,農戶能不能留種不在考慮範圍,反正種業站每年按時供應。

    常貴不錯,我拍拍他肩膀。「好好幹,我們農學裡地職務還不完善,我想找個機會把一些空缺的職位填補起來,人選還沒定,每個人都有機會。」

    觀念不同,我沒能力開山修路讓全國農民都過上畝產千斤的夢幻生活,不現實,可讓我王家弄個畝產四百斤不難吧?按常貴的說法。剛剛那片麥子畝產都接近四百斤了,我要拿回家種誰敢不讓?每年都拿!

    蘭陵氣色看起來好多了,就算我成天農學裡忙碌,她也恢復了沒事去我家轉轉的習慣。到家時就看她和穎正坐了後宅院子裡下棋,不錯,能拿時間出來浪費就是進步,我不喜歡看她比我還忙。

    「嘮叨什麼呢?」蘭陵跟我後面朝書房走,一路見我不和她說話。光嘴裡嘀咕。「仔細了。柱子!」

    「哎呀!」蘭陵叫晚了,一聲巨響後。我已經開始搖晃。撞的結實,眼前乎明乎暗,鼻子酸酸的,眼淚嘩嘩的。

    蘭陵趕忙上前摻扶,仔細打量一遍,放心了,開始笑話我。「有什麼話說就是,不用死諫吧?」

    「可你不聽啊,就不想活了。」甩了甩腦袋,還好,沒流鼻血。「往後小心了,敢不聽我勸告地話,就死給你看。」

    「嘴硬,我就是不聽,你再撞一下我看。」蘭陵掏了手絹出來朝我臉上擦鼻涕,「髒死了,老爺們哭個什麼。」

    「當我愛哭,叫我朝你鼻子砸一拳試試。扶好!」滿腦子都是劉仁軌和種子的事,走路都不順。「我認為這個柱子設計有問題……」

    「嗯,你給去了試試,房倒屋塌。」蘭陵含笑將我拽到軟椅上,「撞的有氣勢,想什麼呢?」

    「事多了,待遇啊,分房啊,醫療保險啥的,居委會還一個勁催我結婚,說我現在是重點幫扶對象。」鼻子好點了,呼吸順暢,摸了摸,沒異樣。「正想說呢,劉仁軌這傢伙不地道。」

    蘭陵正被我胡話說的笑,突然提到劉仁軌楞了下。「怎麼惹你了?」

    「到沒惹我,我惹他了。」就把老傢伙地胡言亂語朝蘭陵學了一遍,「我直接就沒給他客氣,想幹什麼就明打明說,弄的真和悲天憫人一樣。」

    「哦……」蘭陵沉思片刻,「說不定你誤會了,他到底沒有你那麼多門道,想岔也不奇怪。不要把所有人想的都和你一樣,劉仁軌要政績的話,平高麗地功勞比這個大。」

    「我打算提拔點人上來。」

    「什麼個打算?」蘭陵笑著看我,「給自己在農學裡打基礎?」

    「暫時是這麼個想法,也為以後脫身打基礎。單獨面對姓劉那個老鬼很累,你知道,我不習慣和那種正經人打交道。」劉仁軌喜歡無形中給周邊的人施加壓力,不光是我,農學上下都被他搞的很辛苦,莫名其妙的負擔。「每個人都有缺點,不能拿自己的標準衡量別人。我的要求是只要對農學這個整體有利就行,老劉就非得讓大家都和他一樣半死不活。」

    「這種人是壓不住的。」蘭陵搖搖頭,「不過你也該扶植自己地勢力,不用問我,有人選了招呼一聲,農學上我還是能說了算地。」

    蘭陵一直不提到農學級別待遇問題,脫離官職之外,有意讓農學成為一個單獨體系。有內府獨家操控的意思,看來已經制定了農學的發展道路。「還不迫切,我需要再觀察一陣,畢竟那些人以前都沒有當領導的經驗,不能盲目了。還有個問題,種子上的事。」將農業的發展思路重新做了個調整,「良種培育上有進展,建議你規範化。規模化,盡量在力所能及的地區推廣良種種植,像關中平原這種主要產區不存在分發不到位地情況。」

    「也不能保證。」蘭陵搖搖頭,「朝廷從來沒有在你說地那些高產作物上下功夫,還是以可留種地為育種首選。想改變的話。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和專門劃撥地育種田畝才行。」

    「可以在找幾家先試行,比方我家?」

    「你家可以,光你一家的話,沒必要朝我說吧?」蘭陵點點我鼻子。「怪不得紅鼻頭呢,打什麼鬼主意?」

    「看,你一推行個試點,我家就能重新規劃下田產……」

    「規劃?」蘭陵笑的詭異,眼睛忽閃忽閃,「是規劃還是侵吞?」

    「沒意思了吧?大家都聰明人,何必把話說的那麼開呢?」抹了抹臉,滿不在乎地樣子。「我家可專門為了給朝廷當試驗品花了大價錢購置了試驗田呢。」

    「可是大價錢,你婆娘都眼紅的快不會下棋了。」蘭陵笑的合不攏嘴,「別聽滿街上的謠言,沒意思的話。如今前線吃緊,朝堂裡正齊心合力抵禦外敵,這麼干是自毀長城,得罪地都是顯貴。現在正追查謠言的根源呢,吐蕃人的嫌疑最大。本身就不合法。朝廷也沒辦法出面避謠。只能忍了這口氣。」

    「哦,我也認為是謠言。不過心裡有點不踏實。看來吐蕃吃緊啊,連這麼無聊的謠言都散播出來。」

    「當然吃緊,還不是一點。不過這謠言地確歹毒,弄的人心惶惶還沒辦法澄清。」蘭陵得意的揚揚下巴,「從開始收鳥嘴算起,一年多時間,上月裡根本沒收到多少,價錢一漲再漲都沒見效果,看來吐蕃那種鳥快絕後了。」

    「那今年吐蕃青稞的產量一定要打探清楚,和往年做對比。對於鳥,不用限制在一個種類上,只要是飛的,全給它買下,從烏鴉到鷂子,嘴重了買爪子,爪子重了買舌頭,反正你拿了吐蕃的糧食糟蹋吐蕃的物件。」想到聽農學幾個專家對農田里害草清理時抱怨得出的構思,「其實雜草禍害莊稼和蟲子禍害莊稼一樣厲害,派人去找找青稞田里地害草,放出謠言,就說我大唐要無限收購這種草,還必須是秋天里長老的,有前頭收購鳥嘴落下的信譽,吐蕃人肯定相信。等秋天把青稞禍害完了才去拔草,到時候胡亂給他們點青稞酒花露水啥的。」

    「我覺得把你直接放了吐蕃去比養草還厲害,你就是個大禍害!」蘭陵捂嘴笑的暢快,不時朝我腦門上撞紅的地方戳一指頭。

    「活到老學到老,要不是農學裡專家提醒的話,還真想不到呢。」這年代沒有那麼多選擇,糧食多寡直接影響到一個王朝的安穩,大部分地朝代更替都是由天災直接引起地。「也是說說而已,不過那高產種子你多留神,我覺得能單獨將這個部門劃出來最有效率,交通便利的地方大多是糧產區,能照顧地首先照顧。實在不行就將部門商業化,用科研成果來養活自己,不分發,耕農自願購買種子,算下來收益不少啊。」農學要是成立自己的商業育種部門,那就沒必要看人家臉色要經費了,錢山錢海。

    「胡鬧!」蘭陵不滿道:「行商行到莊稼地了,做誰家的生意我都可以不管,可賺農戶的黑心錢,單從我這裡就過不去!」

    無奈的搖搖頭,怎麼就成黑心錢了,又不是賣假種子。蘭陵覺得話重了,坐我身邊溫言道:「或者算下來是農戶和國家得益了,可這話在外面萬萬說不得,不是你我說不得,連皇上都不能開這個口。這事我留心,盡量能找個地界先搞起來,仍舊是朝廷無條件供給,產量高了朝廷也得益。」

    「不用敷衍我,我又不是想賺這個錢。既然有難處就算了,不過我家明年要播高產種子。你莊子上要不?」既然直著說有困難,我不在意賄賂一下。

    「要,怎麼不要。」蘭陵不好意思的笑起來,「有你呢,我可得沾這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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