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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二六章 清算 文 / 多一半

    第二二六章清算

    農學同工部在科研經費上長達兩個月的扯皮終於見了分曉,作為計劃外支出,工部同意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墊付物種收集人員所消耗的一切費用。但是,請注意這個『但是』,朝廷打算明年開春在攏右三處、關內兩處、遼東一處進行的棉花試種項目上必須得到農學的鼎力相助,不管是從人力上還是政策上,農學的兩位負責人要和工部在立場上保持一致。

    曹老伯在一手把持火藥研發的項目上嘗到了甜頭,雖然火器遠遠沒有達到列裝軍隊的水平,但前線的幾次實戰應用卻博得軍方大佬的一致好評,不俗的數據和強悍的震懾力給工部打劫了大把的研發費用和聖上親准的行政特權,給曹尚書本就充滿陽光的仕途大道上平添了幾分燦爛。

    棉花的憑空出現,曹尚書作為首批志願試用者有切身體會,同火器一樣,如果把握好這個契機,政治資本將更加雄厚,有能力的人絕不會放過施展才能的機會,曹伯伯就屬於這類人。

    「老狐狸。」蘭陵甩了甩手腕,她自己精心設計的手套款式有點缺陷,一直拉到手肘的長度,果毅十足;精美的雕花裝飾卻更添靚麗,陰陽相濟,剛柔並重,的確有看頭,可她不是穎,纖細固然符合審美觀念…「勒死了!皮匠手藝太差!」

    「皮匠手藝再差也不敢把你給的樣式做壞吧?」將她手臂搬過來,倆人通力合作費足了力氣才將她劃時代的設計從身上拽下來。擦了把汗,「還真佩服你,不曉得是怎麼戴上去的,不怕把自己箍殘廢了?」

    蘭陵被我說的沒面子,氣惱的把手套輪到一邊,檢查了下已經發白的手腕。「要命了,你就愛弄這些害人地東西。」

    「沒事把自己練成那麼個筋肉女,關我屁事。」扯過她腕子幫忙拿捏按摩了幾下,回回血,見了點紅潤,「勒脖子上算了,省大力氣。」蘭陵身材比例絕對勻稱,全身上下沒點贅肉。身體素質拿到二十一世紀都屬於國特級,就是身材高了些,所以身上的零件比一般女性稍微大那麼一號,和穎這種纖纖女子比則大了倆號,「穿衣服費布料,做手套費皮革,吃飯費糧食,盡糟蹋東西。不好養活。」

    「那可是,自己養活自己,沒給郎君您添麻煩吧?」蘭陵臭我一眼,逕自拿個小軟尺在手臂上量量畫畫的,這次注意在周長上放寬一指的尺寸。「說話就年上了。你年假裡去不去南山?」

    「亂的,還不知道能不能去。」棉被一送出去就收到了各界權威人士的一致好評,比我想像的還要熱烈。凡是我挑中的人家,除鄭家屬於友情贈送外。都手腳通天地豪門大院。尤其秦鈺夫人、程初堂姐,拿了幾床棉被和穎私人贈送的棉坎肩後,前後邀請穎和二女就不停點。女人家說話不像男人在外面那麼多忌諱,又兼著我和秦鈺、程初這一層師兄弟關係,打出一家人的招牌,拒絕不好,不拒絕吧,又拿不了事。弄的穎不知道該怎麼給我開口。「棉花這事賺頭是大,可就是招眼,崔家要合作,秦家也打這主意,程家如今沒動靜,那是程老爺子不在,不過憑著程初夫人那潑辣勁,我看啊。程初是不好意思親口和我說這個話。」

    「朝工部推。笨的。」蘭陵畫了個樣子,左看右看的不滿意。又找了個炭筆按手型,「曹尚書是個溜滑人,火器上雖然得了大把好處,可也無形中得罪不少人,光如今朝堂上受寵就招人嫉妒。棉花上他是想拿個全好,可也明白什麼好都不能佔全的道理,你以為人家工部上就沒人能把棉花種植處理的妥帖,非得拉扯要人沒人,要錢沒錢地農學一起?還不是送功勞,拉盟友。農學背了個皇家的背景,學監又是朝堂上的老刺頭,皇上都不輕易招惹;你這少監看著要權沒權,要勢沒勢,卻是京城裡年輕一輩的萬金油,身後紛雜的後台讓別人看不明白。工部、農學這麼一合作,皇家、曹尚書、劉仁軌、還有你,無形就站到一個立場上,眼紅嫉妒地人多少也得看看相,沒人願意一下就把京中所有的勢力得罪光了。」抬頭朝我笑了笑,「還得說我這郎君是個人物呢,蔫不溜球的左右逢源,牛鬼蛇神都能拉幾句話說,做人做到你這樣子還就少見,油頭滑腦的沒點尾巴讓人揪。」

    「一不爭權,二不爭錢,誰希罕揪我?你仔細著,小心給胳膊拽拐了。」蘭陵量身畫圖地姿勢讓我擔心,柔韌性好也不能這麼顯擺,「曹老伯是對的,他身居要職,手裡多少有見不得人的地方,頭一個要拉的就是劉仁軌,農學依靠皇家的背景之是面面上的借口而已。話說回來了,你管了內府的鑰匙,辦個農學卻要死不活,都淪落到人家工部尚書拿來當幌子的地步,丟人現眼。錢呢?沒錢還搞啥科研,不如發點遣散費都回家算了,少害地我凍手凍腳。」

    「明年,明年就好了,就別朝妾身這怪罪了。誰知道辦個農學比國子監的花銷都大,光整理個什麼破爛資料都十年八年的填井一般塞不滿。今年各地的人手才鋪開了,明年上,光吐蕃那邊的進項就嚇人,朝大食那邊也就開始收益了,本想再拉的遠點,沒想到就內府也有力不能及的地方。」蘭陵改了口氣,一幅借高利貸沒能力償還的可憐小媳婦模樣,「聽底下一個商隊頭目說,跑海船朝那邊去能便捷些,可就是本錢大,一艘商船得幾艘戰船護送,正尋思這事情呢。」

    「可得好好尋思,開三船沉兩船不是鬧著玩地,到時候賠死人。」對航海很陌生,說到船,除了玩大航海遊戲外,就只在長江裡坐過一次輪船,給不了什麼可行性建議。

    「才不是。」蘭陵到底身份那放著,就是大氣。「漢武帝那時候都能跑船掙錢,我們什麼年代了,還害怕這個?退一萬步,開三船沉兩船照樣有賺頭,每年大唐能運到那邊地貨物終究有限,剩一船過去照樣賺三船的錢,想賠。還沒那麼容易。就和名家地墨寶一樣,流傳下來就那麼多,你拿三幅王右軍的真跡,燒兩幅賣一幅,比一次賣三幅得錢更多。」

    奸商是怎麼練成的,蘭陵就是樣板。就以前,就兩年前,蘭陵絕對說不出來這麼喪盡天良地話。當年拿個王羲之的碑拓讓我練字那會,我怠慢一下就和褻瀆了神靈的感覺;如今動不動就拿三幅燒兩幅的比喻,彷彿王羲之和靠賣字畫為生的街頭藝人。至於漢武帝跑船為生,有過黃金帝國的耳聞,不知道漢朝怎麼在大洋裡行船的。但聽起來比較有誘惑力。算了算家裡那倆錢,實在支應不起這麼大開銷,不過新產業不投資就虧的慌,死皮賴臉道:「要不。王家參一股進來?」

    「沒見你這樣地,」蘭陵朝我虛打一下,笑道:「你家幾個錢,小心賠了精光又找我打擂台。」

    「三、五千貫還拿的出來,再多就沒了。」掰算了下,覺得說的有點多,「也就三千貫的樣子,或者兩千五?」

    「到時候找你要錢可別耍無賴。現在才籌劃呢。」說著拉我過去,「幫我描一下,胳膊外面老畫不成樣子。」

    一回家先找穎問家底,對於海上絲綢之路的投資項目心裡好有個底,還好,穎底氣十足的告訴我:「就算年上一口氣給雲家的地全買過來也足夠朝外面投資五千貫,明年雲家莊子上要開始大動干戈,先規劃好了再動手建造。別弄的和咱家莊子上打補丁一樣。」

    「哦?說清楚。我聽地騰雲駕霧。」怎麼突然做起雲家莊子的規劃了?王家就是錢多的塞不下,也沒有這麼霸道過。

    「呵呵……」穎得意的笑了起來。小眼睛笑沒了,「老四猶豫和雲家收購雞蛋的契約到底簽不簽,按現在這個行市,咱自家莊子和蘭陵公主那幾個莊子上一月就一萬多產量,明年天熱後就更多,加上周圍莊子朝家裡送地,能保證素蛋作坊每月兩萬隻。老四想把行市先穩定下來,不著急增加產量,雲家每月幾千隻雞蛋就顯得可有可無,要麼壓價,要麼就全孵了雞崽子,頭前還能賺幾個,後面蛋和崽子都不值錢也就斷了她家的財路。」

    「哦,」點點頭,「老四幫你耍鬼,條件是什麼?」我這小姨子無利不早起的人,自從拉上內府這個靠山後,在陳家的地位已經超過她兄長,由編外人員變成了強硬角色。

    「往後不許打她。」穎笑嘻嘻地端熱茶給我,「丫頭長大了,不情願老和小時候一個管教,如今陳家是沒人敢說她,養成霸王了。」

    「那倒是,你就沒點分寸,沒人時候抽兩下興許老四也不往心裡去,當我面當二女面說動手就動手的,擱誰都不願意。」我覺得老四這個生意做賠了,按穎的脾氣但凡看她不規矩,就沒有輕饒的道理,頭倆月可能強點,往後該打還照舊。

    「她是我妹子,能和咱家講什麼條件?陳家有今天還不是咱王家一手幫襯的,以前好些過不去的地方打了咱家的招牌就通了,今年賑災能出了名聲,說是內府上的門路,說回來還不是夫君幫地忙。」穎有個攬功勞的毛病,先否定旁人的努力,不管是不是自家出力了,全都貼到臉上再說。「好幾千貫可是個大數字,也不知道這水上的生意可不可靠,要不先讓老四那邊從咱家拿一半股份去,到時候就算沒了也少賠一半呢。」

    「你呀。」笑著捏了捏穎下巴,「賠就賠了,又不是拿身家性命當本錢,少點錢再賺就是。明年朝廷上有開始推廣棉花的意思,攏右上三處,關內兩處,咱家裡仍舊佔一份,不過面積增加了。現在豐河上光咱家的地頭不夠,朝旱原上走的那一大片都要征種,大約萬八千畝的樣子,光這一處就翻了不止十倍,都歸了咱家管……」

    「地也咱家地?」穎眼睛睜了老大。平時兩倍地樣子,眼珠快掉地下了。

    「盡瞎說。該誰家還誰家的,征種又不是征地!」穎對土地地癡迷已經無可救藥的地步,「依舊朝廷出資出糧食,棉花則由工部統一監管,咱家統一收購。」現在朝廷還沒有相應的政策出台,增加試種面積單純是為了在推廣前積累更多的種植經驗和培養這方面的人才,尤其攏右上一口氣增加了三處種植單位。就是考驗棉花的抗旱抗寒性,意圖很明顯,以不侵佔糧田為目的,朝東、西兩地做擴大化試驗。

    「那就不能耽擱了,作坊得趕緊建起來,」穎渾身散發金光,如同菩薩顯靈,「年上就得勒雲家脖子。敲打著還錢還糧,趁了青黃不接時候拾掇她。咱從她家債主手裡接過的債據就夠折騰一陣。」

    穎下決心地事決不手軟,先是笑瞇瞇的給雲家打了招呼,抱怨朝廷近兩年逐步減少貴族的補貼,禁酒令後又放出明年要增加官糧的繳收。王家呢。樂善好施以外還得養活我這個遠近聞名的敗家子,在外面花天酒地不說,接濟別人沒輕沒重,光這次地震鬧災一氣捐了多少多少錢糧。一下就把偌大的王家弄成了空殼子,費這麼多話說這麼清楚連自己夫君都搬出來編排就一個意思:若手頭上能周轉的話,先給王家把債務清了,畢竟大家都得過日子不是?

    雲家當然不能眼看著人家為了接濟自己連年都過不起,雖然知道王家就算不要這筆錢都不會影響生活質量,可雲家已經在火災後讓人家逼賬的下過一次臉面了,這次萬萬不能再因為這個丟人,尤其王家在眾人心目中還是雲家地救命恩人。可債務問題還沒有解決。陳老四就把話扔到了頭前,素蛋作坊不景氣,沒有能力承受雲家這麼大的產量,今年的合同中止後,不打算再和雲家就雞蛋收購的問題上續約。

    「別叫我拿注意,你都把脖子勒緊了,要誰去當說客還用的著我找?」穎這幾天冷眼看著雲家雞飛狗跳,掐了掐時間。覺得火候到了。讓我找個能說上話地人過去提出用土地換和平計劃:如果雲家同意出讓部分土地的話,王家可以考慮延緩債務並努力促成陳家與雲家在商業上的繼續合作。「我看。你找錢管家過去打個招呼就行。」

    「那不行。咱家人出面就算是破臉了,往後再沒轉圜的餘地,傳出去名聲也不好。」

    「人都殺了,還破臉不破臉地。好,我找找,女人家就是麻煩。」又要能說上話,又不能是王家的人,還真不好找。我認識的那幫子都不太當說客,打砸搶在行,都是先動手,再說話。「不容易,你女人家的辦事,還是找個女的去好。你看我那幫朋友,祖上不是響馬就是暴民,不合適。」

    「先放放,妾身看看。」穎也覺得不妥,不過折騰雲家很過癮,搖個手絹坐炕上踢個腳咿咿呀呀唱小調的模樣很好看。

    兩天後,家裡年貨預備齊了,黃昏十分,穎和二女商議定,準備找後村一個以前受過王家恩惠的小業主過去遞話的時候,雲丫頭親自登門拜年來了。

    「夫君且坐著,您心軟,別叫那丫頭又鑽了空子去。」說著帶了二女朝前面會客。

    本來想偷摸著旁聽,想想放不下大男人地架子,帶了旺財去園子裡打獵。大約的步驟就是我老遠拋根木棍,旺財興高采烈的追過去叼回來,期間人狗拉了棍子撕扯一陣,我再拋出去……直到天黑透,我看不清方向,旺財舌頭吐了老長才作罷。不知道前面這幫女人搞什麼,回後宅上丫鬟已經給我單獨準備了飯菜,穎和二女則留了雲家小姐在前庭吃飯,劇丫鬟匯報,賓主雙方均和氣歡言並在和睦的氣氛下互換了年禮,期間沒有發生哭鬧、廝打、以死相逼等不安定因素。

    我對雲丫頭印象不錯,自強不息的女性,有心計、有魄力,從效仿王家養雞開始到隨機應變適應市場需求的雞崽生意,很聰明的小姑娘。快兩年的奮鬥下來也稍微有了家底,穎計算過雲家地償還能力,要讓她手裡有,卻剛好差那麼一點點,一旦還起來就得砸鍋賣鐵,而且周邊雞崽雞蛋相對飽和,明年一旦失去陳家地合同,雲家又得回到貧窮地主的行列裡,兩年積累下來地元氣和希望化成泡影。穎就是掐准這一點,讓雲丫頭在曙光和黑暗之間掙扎,明白自己的命運掌握在王家手裡,想要翻身就先得滿足王家的要求。

    看來雙方談判的很辛苦,都躺炕上迷瞪一會了,上了趟廁所還沒見倆婆娘回來,還是去前面看看好。剛出後宅過廊就碰了穎和二女倆春風得意過來,大燈籠下兩張笑臉紅潤潤,看樣子還喝了兩杯,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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