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要命還是要錢
桑母呼呲呼呲喘著粗氣:「你懂個屁……,滾!滾一邊去!」
桑小妹一跺腳,扭過身子,捂著臉哭了起來。
桑老爹也哭喪著臉道:「他娘,要不,這聘禮以後再說吧,先讓左公子給你瞧病。」
「對對!」桑母艱難地喘息著,「左公子,你先救我,聘禮,咱們好商量的!」
左少陽兩手一攤:「你這病,說實話我也沒轍!」
啊?
桑家又是大吃一驚。說這麼熱鬧,他也治不了,那還說什麼。桑老爹陪著笑道:「左公子,你都把病說的那麼準了,如何治不了呢?嘿嘿」
桑母卻彷彿猜中了左少陽的心思,苦著臉道:「左公子,這聘禮……,我少收十貫,只收你四十貫,還不成嗎?沖抵欠你的三十貫,你只需再要給我十貫就行了!」
「不是這個問題。」左少陽道,「現在談我跟小妹的事,好像我在乘人之危是的。還是以後再說吧。」
桑母、桑老爹和桑娃子頓時喜上眉梢,連連點頭。桑母嗚咽了兩聲:「還是公子心好,體貼我老婆子……,小妹這丫頭算是交了好運了……!」
桑老爹也一臉感激道:「就是就是,那就煩請公子下方救命吧!」
「我說了,」左少陽無奈地攤攤手,「我不是因為聘禮的問題,而是我真的沒辦法治伯母這病。」
桑母哭了,這次是真的哭了,嘎嘎的跟嗓子眼卡著死老鼠骨頭的夜貓子似的:「公子,我老婆子知道……,你恨我,因為我……,我這兩個月……,搶了小妹的吃的,差點……,差點把她給餓死……。你心裡一直忌恨我……。我知罪了……,你若救了我,我……,我就不要聘禮了……,一文錢都不要!就沖抵欠你的那三十貫的錢得了……,嗚嗚嗚」
桑小妹立刻轉身過來,欣喜地瞧著左少陽。
左少陽搖頭道:「我真的治不了!」
桑母哭聲更大了:「天啦……,左公子,總不至於……,我嫁女給你……,你還要跟我要聘禮吧?天啦……」情急之下,連連咳嗽。
桑小妹臉上笑容也頓時沒了蹤影,輕輕咬著嘴唇。
黃芹眼珠一轉,朝左少陽眨眨眼,道:「我猜著了,左公子是怕婆婆將來又反悔,要不……」
桑母立即會意,掙扎著道:「快!小妹她爹,快寫一張文契,寫明了……,我們願意把小妹嫁給左公子為妻,聘禮一文不要!全部……,全部沖抵欠債!我畫押,在座的……,在座的各位,麻煩給老婆子,做個證!」
左貴老爹輕咳一聲,捋著鬍鬚慢慢走了過來:「桑家媳婦,有句話老朽得說在前頭,小兒左忠,將來娶妻之後,納誰為妾,老朽不予干涉,但是,他的妻子,只能是書香門第、官宦世家的閨女。須得說明在先,免得將來紛爭。」
桑母水腫病沉重,哼哼唧唧十分難受,苦笑道:「這個老身已有耳聞,不勞叮囑……,小妹若沒福氣做左家兒媳,做妾也無妨的……,當初金玉堂那姓朱的老死鬼,不也是準備把小妹接過門做妾的嗎?只要小妹答應,都行啊……」眼望著桑小妹:「死蹄子,這會子說句話啊,想看著你娘活活病死啊?」
桑小妹臉上還掛著淚花,嘴角卻有了羞澀甜蜜而欣喜的笑容,瞟了左少陽一眼,點點頭,低低的聲音道:「我跟左公子說過了……,我不在乎名份的……」
桑老爹滿臉是笑:「成了!左公子,都說妥了!我這就寫下文契!」不由分說,快步走到左貴老爹看病的長條几案旁,提筆蘸了蘸墨,在一張寫處方的白紙上寫了一份文契,拿起來念了一遍,然後端著墨來到床邊,讓桑母蓋了掌印。遞給左少陽:「左公子,都弄好了,你就趕緊給你伯母治病吧,治好病了就成親!」
左少陽沒接,旁邊的黃芹忙幫他接了過來,折好了放在他懷裡,喜滋滋捅了左少陽一下:「喂,高興傻了?趕緊的呀!」
左少陽苦笑:「你們都想擰了,我不是這意思!伯母的病,我真的沒辦法治!伯母這病,真的太重了,我治不好的……」
薛郎中也捋著鬍鬚過來,低聲在左少陽耳邊道:「左公子,先前你跟桑家嫂子說,桑家老嬸子這病,先從頭髮腫,是逆證,可能脫變為死證,桑家嫂子都跟老朽說了,老朽開始不以為然,後來果然脫變,才覺公子醫術高明,已經洞察先機,所以,才建議送到貴堂醫治。病情危重,左公子既能預測此病前景,必有診療良策。還請救她一救吧。」
這聲音雖然低,但是旁邊的桑家人都聽見了,都可憐巴巴望著他。桑老爹道:「瞿老太爺都快死了,你都給治好了,你伯母這病一定能治好的。薛郎中都說了,你肯定有辦法的。」
左少陽苦笑道:「他們兩個不一樣,瞿老太爺心胸開闊,拿得起放得下,而伯母,斤斤計較,絲毫吃不得虧,這是治療水腫病的大忌。有這樣的毛病,這水腫病就很難治了。」
桑母哭喪著臉道:「治病也要看脾氣?」
「當然的啦!」左少陽沉著臉道,「你們知不知道,水腫病是怎麼得的?」
桑母等人一起搖頭。
「水腫病是肺脾腎三個臟器的水液宣化輸布功能失調,致使體內水液瀦留,氾濫於肌膚,才引起的浮腫。你們知道,導致三個臟器這種功能失調的原因都有些什麼嗎?」
眾人又都一起搖頭。
「原因很多,比如風邪,水濕、瘡毒、勞欲或者其他疾病等等,都有可能引發水腫,另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需要單獨說出來,那就是情志,情志失調也是引發水腫的一個重要原因。情志郁勃,肝氣鬱結,疏洩失司,三焦氣機不暢,水道不利,水濕泛於肌膚,就會發為水腫。而疑慮憂思,則傷脾胃,脾虛失運,便會發為水腫。現在明白了嗎?伯母開茶肆長年生活在水邊,水濕內侵,加上整日裡患得患失,斤斤計較,不得水腫病才怪了。而且一旦得了,就是重症,不妥善及時治療,便會危及生命!」
左少陽說桑母患得患失,斤斤計較,話雖然有些難聽,但道理很站得住腳,這些人不懂醫術倒也罷了,薛郎中、石郎中和左貴老爹聽得都是頻頻點頭。
桑母手腳哆嗦著都說不出話來了。
桑老爹更是哭喪著臉道:「那,現在該怎麼辦?左公子,你,你還是給治治吧,總不能看著你伯母病死吧?——小妹,你們也求求左公子啊……」既然左少陽能把這病分析如此透徹,肯定有治病的絕招。只是他不肯出手。
桑娃子和黃芹都施禮哀求著,只有桑小妹眼淚汪汪瞧著左少陽,心想左少陽不是見死不救的人,他要救,不求也會救,他不能救,求也沒用。
左少陽掃了一眼,冷聲道:「你們真想讓我治?」
桑家人都急急點頭。
左少陽緩緩道:「要我治也行,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桑家人驚喜交加,桑老爹道:「行行!別說一個,十個一百個要求我都答應!」
桑母緊張地掙扎喘息著道:「我們已經簽約……把小妹給你做妾了……,一文錢聘禮都不要,沖抵欠你的三十貫……,就行了……,你還要什麼條件?你說吧……,我都答應你……」
左少陽道:「這個要求很簡單,——伯母須把所有的錢,包括首飾等等,所有值錢的東西都交給桑老爹管理,從今以後,一輩子再不許碰錢,也不許問關於錢的事情。簡單一句話,關於錢的一切事情,都不問不說更不碰。能做到,我就治,不能做到,就另請高明!」
桑母一輩子視財如命,整日裡就想著錢錢錢,為一文錢都能跟人翻臉的,現在要讓她不問錢不碰錢不管錢,那簡直就是要他的命了。頓時一張浮腫如豬尿泡一般的老臉拉得比馬臉還長,哼哼唧唧有氣無力道:「把錢給他管……?那咱們就等著喝西北風了……!」
桑小妹道:「娘!爹沒你想的那麼不中用,他也很會管賬的,只是你總不給他機會……」
「你懂個屁……!」剛說了這句話,又想起桑小妹是左少陽的心上人,自己這樣罵她,只怕惹左少陽不高興,不給自己看病了,那可就活不成了,忙改口道:「小妹乖,大人的事你不懂……,你別說話……」
桑老爹陪笑道:「左公子,你是不知道,我……,嘿嘿,我不會管錢,還是小妹她娘管錢管得好,還是讓她管好了。」
左少陽道:「行啊,我是不會管你們的家務事的,你們的錢愛誰管誰管。不過,這個病我也不治了。」
「為什麼?」
「不答應這個條件,病治好了又要犯,何苦來?」
左貴老爹輕咳一聲,低聲道:「忠兒,咱們只管治病就成了,只是他們家這錢如何管,還是讓他們自己做主好了。」
「不是因為錢本身的事情!」左少陽兩手一攤,道:「桑伯母這病就是因為錢引起的,她整日只想著錢,如何賺錢,如何才能更少地花錢,為了錢,凡事斤斤計較,寸利必爭。一門心思都鑽進了錢眼裡,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錢,憂傷脾胃,肝氣鬱結,便會脾虛失運,發為水腫。這是她的病根!這個病根不除,就算這次治好了,肯定還會再犯,而且,水腫這種病,每發一次,正氣就會虛弱一次,後一次的發作就會來勢更猛,更無法控制,如此反覆發作,她這命還能經得起幾次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