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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09章 活命要緊 文 / 沐軼

    第209章活命要緊

    桑小妹很快沏好茶,用茶托端了一杯茶來,放在左少陽面前的竹桌上。

    白芷寒拿了一把椅子遠遠坐在門邊,黃芹給他端了一杯茶放在她旁邊的竹桌上:「白大哥請喝茶。」

    白芷寒只是微微點點頭,也不看她。

    左少陽瞧著祝藥櫃道:「看老爺子這有說有笑的,還以為您老心情不錯呢。」

    「唉!我要是現在手中有個幾十斗糧食,那便可以縱情大笑了!」

    左少陽忙接著話題問道:「怎麼,老爺子家糧食不夠嗎?」

    祝藥櫃長歎一聲:「是啊,我們藥行原先存有一些糧食,可當時糧價這麼高,總不能都拿錢來買糧存著吧?那時候也不知道叛軍會鬧騰到我們這窮鄉僻壤來啊。所以,家裡存糧並不多,早知道現在糧價飛漲到了十五貫,老子什麼都不幹,所有的錢都囤積糧食,還不賺慘了?結果知道的時候,所有米行的糧食全部被官兵低價徵購走了。只給幾個米行的掌櫃留下十幾斗的口糧。這幾個老傢伙哭天搶地的差點沒一根繩子吊死。現在好,滿城就沒有誰願意賣糧食了!——當然,除了小郎中你,還捨得拿出五斗米來換這個破茶肆。當真不知死活。」

    左少陽吃了一驚道:「為什麼?不讓賣米嗎?」

    「你要是有米當然可以賣!咱們現在合州被叛軍兩邊堵死,四周高山上全都是叛軍的人馬,逃難的百姓都被趕了回來,或者亂箭射死,能攻克合州卻不攻打,死掐著兩條通往外界的道路不讓出去。他們是擺明了要把我們活活餓死!滿城的人誰不知道,這場仗沒有幾個月打不完的!說不准還得小半年呢!誰都把糧食捂得死死,這可是吊命的糧食。惟獨你,生怕糧食吃不完,還拿來換茶肆。這破茶肆能值五斗米嗎?你現在拿五斗米到街上去叫一聲賣,大客棧大商舖都給你換!」

    左少陽訕訕笑著,也不搭腔。

    祝藥櫃道:「唉,我知道,你是心疼桑小妹這個小丫頭片子,生怕她餓死,那你把她娶家裡去好好供著不就完了嗎?還連帶拿米養她家人,當真心眼好得沒了邊!」

    旁邊朱掌櫃冷笑道:「什麼叫紅顏禍水,等這小郎中一家人活活餓死的時候,他就明白了!」

    左少陽冷冷一笑道:「那一天只怕朱掌櫃你是看不見的了。」

    「你說什麼?」朱掌櫃怒道,可是看了一眼左少陽腰間的松鼠袋子,又忙把怒容斂了。

    左少陽見他鼻青臉腫的樣,手上剛才草兒姑娘咬的血槽都還在,只是已經不流血了,便淡淡道:「你老這把年紀了,也不知道保養,看見人家要飯的小姑娘有幾分紫色也不放過,能活到見我活活餓死那天才怪了!」

    「你胡說什麼?」朱掌櫃臉紅脖子粗道。

    「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清楚。你手上那傷疤,好像是人家小姑娘不從,給你咬的吧?」

    「你……!」朱掌櫃倒不是怕被人說好色沒面子,而是怕被人知道自己連乞丐姑娘都想上,覺得有些丟臉,漲紅著臉瞟了祝藥櫃一眼。

    祝藥櫃很鄙夷地瞧著他:「朱老漢,你有點出息好不好?人家逃難已經很不容易了,你還欺負她們,太丟人了吧?」

    「我,我給她饃換的,不行嗎?」

    左少陽冷笑:「你只怕也沒幾塊饃可以用來玷污逃難的女子了吧?」

    「什麼意思?」朱掌櫃臉上變色。

    「剛才我路過你們酒家,似乎好像已經關門好些天了,門口都是乞丐難民。想必,你朱掌櫃家的糧食,維持不到打敗敵軍吧?」

    朱掌櫃臉色一變,轉頭瞧了祝藥櫃一眼。

    祝藥櫃歎了口氣,道:「朱老漢,不用瞞著了,反正到點你沒糧食,全家餓死,那時候誰都知道。——他金玉酒樓早關門了,上次有饑民搶東西,官兵來了,還殺了幾個,把這好色的老小子嚇得夠嗆。他們酒樓本來就是吃酒玩樂的地方,存糧不多,又是一大家子人,光是妻妾就有好幾個,加上酒樓夥計十幾個,開始他沒在意,後來發現坐吃山空不得了,才把夥計都辭退了,家裡的丫鬟僕人都攆走了。現在都是他幾個媳婦輪流自己做飯。他家裡現在存糧,支持不到半個月了!」

    朱掌櫃冷笑一聲:「祝老漢,你比我還差!——這祝老漢已經把藥行裡除了炮製師傅之外的夥計全都辭退了,便是因為糧食不夠吃的。要是早些日子就這樣做還好些,糧食都吃的差不多了才辭退,有些晚了,他藥行的糧食,最多只能堅持十天的,比我還慘!」朱掌櫃一指另外兩個老茶客,「他們兩個更慘,家裡糧食不夠五天的了!」

    很顯然,這幾個老茶客聊天早已經把這些都聊了不知多少遍了,不是幸災樂禍,而是同病相憐。

    祝藥櫃苦笑道:「行了,大家都差不多,不過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小郎中,你剛才說找我有事,啥事?不是有糧食要賣給我吧?」

    一聽這話,朱掌櫃他們三個老茶客立即兩眼放光盯著左少陽。

    左少陽也是一臉苦笑:「我家的糧食也只夠幾天的了,我也正發愁呢。」

    剛才聽這幾個老茶客都沒什麼糧食了,左少陽不敢直接跟祝藥櫃說賣糧的事情,他也不敢把糧食賣給不熟悉的人,免得惹火燒身。特別是朱掌櫃,這老色鬼雖然性情耿直,但左少陽很不喜歡他的為人,所以更不願意把糧食賣給他。

    四人都是一臉失望。朱掌櫃冷笑道:「我就說嘛,他們家窮得都沒錢還債,還有錢買米?」

    「別這麼說,」祝藥櫃用一百兩銀子買了他的烏頭炮製法,知道他家現在有錢了,但這個他不想說,道,「他不就用五斗米換了這茶肆嗎?五斗米,如果給你換你的金玉酒樓,你現在有的吃或許不幹,再過上大半個月,你剩下的糧食吃光了,一家人餓得眼睛發綠,我看你幹不幹!」

    朱掌櫃臉色變了,乾笑道:「這小郎中是色迷心竅!這桑小妹的確有些姿色,卻也沒到美的不得了的程度,說實話,比我那幾個妻妾也強不了多少,小郎中這是要色不要命!」

    左少陽懶得跟他們聊天了,對祝藥櫃道:「祝老伯,如果有時間,等一會喝完茶,請到我家藥鋪坐一會,我有一種新藥材,用新方法炮製的,或許你會有興趣。」

    朱掌櫃哈哈大笑:「這工夫他哪還有心思想藥材的事情,先想想怎麼活下去吧。」

    祝藥櫃瞧了左少陽一眼,點點頭:「好,等一會我去。——生死有命,管他作甚?生意還是要照樣做的。我已經想好了,我和我家老婆子我們兩個老不死的,從明天起,每天只吃一頓稀飯,喝點人參湯吊命。省下糧食給兒子和孫子,只要兒子還活著,我們祝家就還有希望!」

    左少陽動容道:「祝老伯捨己為人,佩服之至。不過,須知天無絕人之路!」

    「行了,滿城人都快餓死了,也沒見老天爺有個屁動靜,管他作甚!你走吧,等會我就過來。」

    左少陽便告辭出來,帶著白芷寒出了茶肆。

    路兩邊都是橫七豎八的災民,有不少已經死去,擺在路邊身體都僵硬了,身上蓋著一層草蓆,或者什麼都沒有,除了老天不長眼落下的白雪。

    有的還有家人坐在旁邊,不時哀哭兩聲,哭聲卻沒有什麼力氣。而有的,只有孤零零幾具屍體躺在那,或許一家人都餓死了,又或許,活下來的無力埋葬屍體,自己走開尋找吃的去了。

    衙門的運屍板車都是清晨出來打掃一次,將屍體運走,衙門民壯也都餓得發昏,哪裡還有更多的力量及時將屍體運出城處理,所以,白天死的屍體,或者比較隱蔽處沒有及時發現的屍體,便這樣在寒風裡**躺著。聽任寒風肆掠,雨雪侵蝕。

    旁邊或許就躺著奄奄一息的饑民,用空洞的眼神望著那些屍體,或許腦海裡在計算著,還有多少時辰,自己也將變成這樣一具僵硬的死屍。

    這一路的慘象,讓左少陽目不忍睹,低著頭想著心事,快步往藥鋪走去。

    便在這時,遠遠看見大隊官兵過來了,往城東而去。左少陽和白芷寒忙站在街邊瞧著,見一條街都是官兵,整齊地往外走。

    聽到動靜,不少百姓出門來觀瞧,路兩邊都是人。

    一個軍官模樣的在衝著圍觀的百姓大聲叫著:「鄉親們,我們要去攻打雙槐縣城了,放心吧,這一次我們一定能奪回雙槐縣!消滅雙槐縣的叛軍之後,糧食就會很快運進來,那時候,大家就能平平安安過上太平好日子了!」

    街兩邊圍觀的百姓歡呼雀躍,不停地鼓掌。還有不少人從家裡拿來溫水給官兵們喝,當然,吃的東西是不拿的。誰知道能不能打敗叛軍,得留一手。

    官兵源源不斷走著,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左少陽和白芷寒回到藥鋪,左貴他們也站在門口瞧著,臉上都是興奮之色。

    幾個傷兵卻十分沮喪,歪在床上懶得動。而且臉上露出一種絕望的表情。沒得吃的,也懶得下床到門口送戰友們踏征程。還是省點勁先活命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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