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鹿死誰手(一)
柳江婕甦醒以後,最先撞入眼簾的是侯大勇關切的目光,她一直恍惚,才看清楚四周的環境。她想起身,剛用手撐床,就感到背上傳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侯大勇的聲音如天堂般遙遠:「你受傷了,趴著別動。」
柳江婕猛然間發現自己光著上身,這一驚非同小可,她再次想從床上撐起,剛撐起身體,背上的劇痛又讓她無力地趴在了床上,柳江婕著急地道:「給我找件衣服。」
侯大勇原有此意,只是才為柳江婕處理完傷口,還沒有來得及去取衣服,聽到柳江婕羞不可耐的聲音,連忙取過一件圓領長衫,蓋在了柳江婕身上。
侯大勇是一個極為整潔之人,雖是行軍打仗之中,也隨身帶著乾淨的衣服,這些衣服也是柳江婕幫洗的,整整齊齊放在床角。
柳江婕把臉埋在床上,連耳朵根也紅透了。
侯大勇的衣服雖然乾淨清爽,卻仍然帶著淡淡的汗味,柳江婕每天都要為侯大勇洗腳按摩,這個味道她原本是熟悉不過的,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光著身體趴侯大勇的床上,蓋著他的衣服,聞著淡淡的汗味,柳江婕眼光中似乎有了些醉意,而這種醉意,讓疼痛也減輕了少許。
侯大勇見衣服沒有蓋住柳江婕的肩膀,就伸手牽了牽衣服,一邊牽一邊說道:「我馬上派人找幾個使女來服侍你,你好好休息,安心養傷吧。」
柳江婕流了不少血,只覺得嘴裡如火燒一般,就低聲道:「我想喝水。」
侯大勇端起一個瓷碗,可是柳江婕趴在床上,無法喝到水。而且柳江婕一直光著身子不妥,就問道:「能坐起來嗎?」
柳江婕雙手撐在床上,咬緊牙齒,誰知稍稍用力,背上又傳來一陣劇痛,豆大的汗滴出現在額頭之上,只有無奈地趴回了床上。
「我可以幫你嗎?」侯大勇已知柳江婕無力起身,只能依靠自己。出於禮貌,還是試探著問了一句。
柳江婕面紅耳赤地把頭埋在枕頭上,既不說同意也沒有否定。
此時無聲勝有聲,侯大勇豈有不明白的道理,他放下白淨光潤的瓷碗,用雙手攬住柳江婕的胳膊,指尖剛剛觸到柳江婕皮膚,只覺滾燙一片。侯大勇驚了一跳:難道發燒了?
此話還沒有問出口,已看到柳江婕臉如紅蘋果一般,頓時醒悟過來。
隨著侯大勇雙臂的力量,柳江婕身體漸漸立起來,最後穩定成一個跪姿。蓋住身體的圓領衫也隨之滑落在地,柳江婕光潔如玨地身體再次出現在侯大勇眼中。
治療時為了止血,侯大勇就用金創藥縛在後背的傷口處,再用藥布壓住金創藥。藥巾從胸前繞過去打了一個結,這樣就紮成了一個簡易的繃帶,金創藥就不會脫落下來。
侯大勇忍不住嚥了一下口水,但是瞬間就清醒過來。溫柔地道:「別動,我幫你穿上衣服。」
柳江婕頭腦亂轟轟一片,如草原的千萬隻野馬在奔騰,又如一場傾盆大雨從天而降,她木偶一般,任憑著侯大勇為自己穿上了衣服。等到穿上了衣服,柳江婕這才清醒過來,她用如水般溫柔的目光看著侯大勇。身體輕輕地靠在了侯大勇肩上。
侯大勇撫著柳江婕。緩緩喂完水,柳江婕漸漸有了睡意。
侯大勇出門之時。刺客之事他並不太關注,黑雕軍親衛自會對他們地失誤作出解釋,他最關心的城牆之戰,城牆之戰結束,也就意味著幽州城被周軍徹底控制。
東、西城牆上兩道火龍距離北城門只有百步之遙,雙方仍在激戰之中,周軍兩面夾擊,已是勝利在望。
院內火把通明,一群親衛圍在井水邊,封沙最先發現侯大勇走出了房間,急忙跑了過來。
「魏相在哪裡?你們要增派人手,千萬不能大意。」侯大勇沒有追問刺客,首先問起了魏仁浦的安危,魏仁浦是宰相之尊,切切不能有半點閃失。
柳江婕的身份對於黑雕軍親衛來說並不是秘密,在封沙等人心目中,柳江婕早已是侯大勇的女人了,封沙偷窺侯大勇臉色,見其並無異常,心知柳江婕傷勢已無大礙,不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魏相的住處我們已經重新搜索了一遍,還加派了一隊人馬,應該沒有問題。」魏仁浦住在廣濟寺的客房,這是一個半獨立的小院子,也和侯大勇所住地院子相鄰。
「沒有問題?這個刺客那裡來的?」侯大勇毫不客氣地道。
封沙連忙道:「我們已在水井壁上發現了一個圓洞,刺客肯定是從水井爬上來的,林中虎順著刺客留下的木梯下到井中,發現圓洞已被條石封住了。」
「哦,契丹人居然懂得地道戰。」侯大勇在另一個世界讀軍校時,曾專門研究過地道戰、地雷戰等土八路的作戰方法,為此還專門把《地道戰》等老電影找出來重新看了一遍,聽到封沙地問答,立刻明白了其中的訣竅。
侯大勇「哼」了一聲,沉著臉快步來到水井旁,水井裡有一個木梯,林中虎滿身是汗水地坐在井口邊。
侯大勇正在出言相詢,北城牆上突然喊殺聲震天。東、西城牆上的火光已經全部集中在了北城門上,北城門處的因而喊殺聲驟然響亮起來。
侯大勇掩飾不住內心喜悅,猛地揮了揮手,大聲道:「北城門入我手矣。」
城牆上地激戰不僅讓侯大勇夜不能寐,也牢牢地吸引了滿城人的眼神,火光終於在北城牆上匯合,一片驚呼卻各有各的意味。
城中老百姓多數是漢人。他們並不因為是漢人而明顯倒向周軍,在契丹人統治幽州的二十多年間,大家生活還過得去,而周軍雖說是自己的同族,可是以後地日子是好是壞,大家心中都沒有底,只能呆若木雞地看著兩軍撕殺,只能惴惴不安地接受命運的安排。
城中的所有契丹百姓都退入了北城。夜晚之時,契丹人中地青壯年被編成隊伍,被派到北城南部,配合著契丹軍和周軍相對峙,他們手中拿著弓箭、菜刀、砍刀、鐵杈、木棍等各式武器,準備和周軍殊死一搏,北城牆最終陷落之時,他們皆面如死灰。
最精銳的契丹軍全部集中在尚由契丹軍控制的北門。蕭思溫、耶律呂不古亦在其中,當北城牆陷落之時,蕭思溫面無表情地下令:「開城門。」
出北門就是一馬平川,二千契丹騎兵一湧而出,他們沒有點火把。只是牢記著「向前突擊」的命令,拚命向北方奔去。緊隨其後的是二千步軍,他們衝出城門之後,也向著黑沉沉地北方衝了過去。
最後一路人馬就是蕭思溫率領的一千鐵血親衛。這一千親衛和蕭裡木身邊的親衛,是幽州契丹軍中實力最強地一部,他們出了城之後,並沒有向北方而去,而是順著城牆轉向西方。
當契丹軍打開城門之時,城牆上地周軍就發現契丹人想要逃跑,無數周軍在城牆上大喊:「契丹人開城門了。」
侯大勇已經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到廣濟寺地高塔之前,下令道:「趕快擂鼓。」
六面戰鼓被安放在高塔的六樓之上。這是全城地一個高點,戰鼓敲響之後,聲音遠遠地傳向了四方。位於城內的各部周軍在戰鼓的指揮下,同時向契丹軍陣地發起了攻擊。
正所謂兵敗如山倒,在下午和傍晚時分還凶狠異常的契丹軍士,如今個個都惶惶如喪家之犬,只顧得逃命,沒有一人敢於回轉身來和周軍搏殺。反而是北城門上的殘存地契丹軍士。在蕭裡木和鐵塔兄弟的率領之下。猶未投降,和蜂擁而上的周軍纏鬥在一起。
鐵塔兄弟手中的開山巨斧已出現了數不清地缺口。倒在巨斧之下的周軍軍士更是不可計數,他們身上也是傷痕纍纍,可是兩兄弟體力仍然充沛,兩團斧光在火把的亮光中閃爍,讓近身者血肉橫飛。
劉重進眼中閃出野獸一樣的光芒,在混戰中,他腿上被砍中一刀,刀傷及骨,劉重進乾脆就坐在床弩之上,由軍士抬著,在北城門上指揮戰鬥。
此時,猛火油櫃中的猛火油已全部噴了出去,床弩的粗大弩箭也發射殆盡,周軍和契丹軍已經完全混在了一起,戰鬥只能憑著雙方軍士的體力和求生意志。
周軍越戰越多,契丹軍士已是所剩無已。
蕭裡木被一名周軍軍士刺中了小腹,蕭裡木自己武器早已不見了,手中是一柄周軍軍士的腰刀,他用左手握著槍桿,右手猛地一揮,把這名周軍軍士砍翻在地,蕭裡木把長槍從腹中拔出來之後,鮮血噴湧而出,蕭裡木腿一軟,坐在了地上,眼看著一柄鋒利地長刀從頭劈下,他亦無力抵抗了。
一柄巨斧擋飛了長刀,鐵塔大哥抓起蕭裡木,扛在肩上,他用一隻手揮動著大斧,跟著鐵塔小弟身後,如猛虎一樣朝周軍人群中衝去,周軍軍士不敢掠起鋒芒,紛紛朝兩邊閃避,眼睜睜看著三人朝城牆下衝去。
當鐵塔兄弟剛剛衝出城門,周軍的大部隊也趕到了北城門,北城門隨即被重新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