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夢醒時分（下）
「昱弟，這個女人是哪宮的妃子？你不是說皇上是特意來接我的嗎？怎麼……」
……「呃~，表姐，能不能坐下來聽我慢慢道來？」昱無聲地吐出口氣，來到桌邊倒上茶，看了看還在美夢中活得有滋有味的當年的初戀情人，……怎麼現在看著就沒了那心動的感覺了呢，難道自己當年也是一時的迷戀？還是說，這十幾年已經把年少時對她的那份心磨滅殆盡……
玉棠兒正生著悶氣，臉色難看地坐在桌邊，美目含怨地射向昱，盡量放軟語氣地問：「昱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這幾日總覺得皇上有些怪怪的，正想找個時間問你呢。」
昱的心情已經平息了，看向她的目光中有絲憐惜，也有絲……倦意，溫和地說：「表姐，如果說，小弟為了你好而對你有所欺瞞，你會不會不原諒於我？其實昊叔這次來這兒並不是為了接你回宮的。他在去年就已經把皇位傳給炙炎了。就是說，他現在已經是太上皇了，不再是你口中的皇上了。這些年，你一直在混沌中度日，如在夢境中一般，我實在不忍心讓你從夢中醒來。自從姨夫去世後，你就受了打擊，我把你接過來照顧，可你總是不肯面對現實，……當然，這與我也有關，畢竟是我延續著你的夢。只是，這夢再美也終有醒的時候，也是你該醒的時候了。昊叔抱出去的女子，正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不再是你認為的月妃或皇后娘娘，也……你也別再對昊叔抱有幻想了。」
玉棠兒直直地看著他，半晌兒垂下眼，貌似平靜地說：「原來……真的……你總算撕開我這最後的自尊與驕傲了。我走了……明天你派人把送回家吧，畢竟那兒才是我的家，不是嗎？」緩緩起身再不看他，轉身向外走去。
昱有些愕然，見她走至屏風邊才反應過來，喃喃地問：「表姐，你……早就清醒過來了？」
她停下步子，頭也沒回地低聲說：「時間太長了，長得我自己都相信這個謊言了。昱弟，謝謝你這些年對我的關照，我……是該醒過來了，也不想再見到別人異樣的目光了。」
「表姐，只要你從夢中清醒過來就好，至於回家嘛，就別折騰了，繼續在這裡住下去吧。」昱走到她身邊，見她紗裙下的身子輕微顫抖著，玉手死死地攥緊，輕歎一聲又道：「都住了這些年，難道還不是你的家嗎？就這麼不想再見到欺騙你的我？給我個機會，繼續照顧你行嗎？表姐，從小你就對我好，在我的心裡，你一直是我的親人，就別走了好不好？都怪我，怪我不早把話說明，蹉跎了表姐最美好的歲月……」
她輕顫著嗓音說：「不、不怪你，是我自己心高氣傲的，以為他不可能不喜歡我，只是礙於你的原因才把我打發出宮。回家後不久，老父又去與地下的母親做伴，再無疼我之人了……一口氣堵在心口這些年，害你累了這些年，怨了你這些年。其實，我也只是不敢面對這些罷了，不能怪你。畢竟，你這些年是真心關心我，不像我家中的兄嫂……昱弟，這些年可是讓你覺得累了？」
「表姐，不是的，真的，真的~」昱輕輕從她後面擁她入懷，只是……心裡竟坦蕩得一絲漣碕都沒有，有的只是親情：「別多想了，只管在這裡住著，你就是大小姐，就是半個主子。若是願意的話，我明兒就吩咐下去，家裡的事都交給你，好不好？你幫我分擔一下，誰讓我還沒有夫人呢？」
玉棠兒遲疑地轉過身，看向他問：「不是都有孩兒了嗎，怎麼還沒……，是不是我耽誤了你？」
「表姐，不是的，是我一直沒碰到可心的人而已。」昱轉過她的身子，認真地說：「真的，跟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現在還有不少人想給我保媒呢，可是我心裡真的是一點兒那個意思都沒有。你別往自己身上攬債了，我又不是沒有女人，也不是禁慾的苦行僧。表姐，我送你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兒我去看你，好不好？」
玉棠兒神色不明的看他一會兒，垂下頭，輕輕點頭，向外走去……
送回玉棠兒後，昱的心裡不知翻騰著什麼，不自覺地來到落霞苑外，目光呆呆地落在了正與昊抖嘴的小蠻的臉上。那在落日的黃昏中似散發著光暈的笑臉，像照亮了他那空蕩蕩的灰暗的心，一股暖意充沛了心房……
昊在他站在的同時，就瞄到了他的身影，本不想搭理他卻不耐煩他的目光直直地盯著蠻兒的臉瞧，心頭有些惱意，透過籬笆牆衝他說：「昱兒可是有事？沒事的話，回去好好將養身子吧。」
小蠻順著他的目光側過臉看向昱，見他一臉的失落想起昊適才決然地把那爛灘子丟給他就走，心裡很好奇結果如何，衝他一擺，我正有話想問你呢。」
昊的大手在她腰上一緊，不悅地瞇起眼，看著昱竟真的邁步進來了。
小蠻拍拍腰間的手，安撫地說：「人家真的好奇嘛，問完就讓他走還不行？」
昊悶哼一聲，把她抱上自己的腿，也不管昱是不是有些尷尬地坐在對面。
小蠻開門見山地問：「你表姐沒事吧？」
「應該還好吧，很平靜地接受了事實，我才送她回去了。」
「怎麼會？」小蠻蹙眉道：「你不是一直怕她不接受現實的嗎？那以你對她的瞭解程度，這樣子正常嗎？」
「……我的心也很亂，也有些意外她的反應呢。」昱自己自足地倒了杯茶，飲了口後才說：「你是怎麼想的？」
「以我的感覺，一般情況下，當事人總應該大哭大鬧一通吧，畢竟十多年的時間都活在夢裡。不過，也許你表姐是個強人吧，搞不好，她早就清醒過來了，只是礙於顏面不得不繼續下去。但也說不好，我總有一股怪怪地感覺……，你還是讓人好好看著她，別出什麼事才好。能讓你十幾年不敢把事實擺在她的面前，應該不是個心胸豁達之人……」
「你是說，表姐有可能只是表面上的平靜，其實……」昱的臉色一緊，起身說：「我倒真的要去看看，至少讓人盯緊著點兒。」
「嗯嗯，快去吧，一般來說，只有心眼小的人才容易鑽進牛角尖出不來的。」小蠻點頭揮了揮小手，像趕著他走似的。
昱看向昊，說：「昊叔，我走了。」
「嗯，走吧。」昊平淡地說，似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見昱急匆匆地走出院子，小蠻才瞟了昊一眼，小聲說：「真是冷血呢，居然不把人命放在心上，虧還是你從前的女人。」
「什麼從前的女人？」昊對小蠻的說詞哭笑不得，「她從來就不曾是我的女人過。要不是昱兒千求萬乞的，我才不會理會她呢。走吧，我可不想再提這個人了，我們進屋了，好不好？」
「天還沒黑透呢，你就急，急個什麼勁兒呀，難道看我這樣，你還下得去手……？……嘴？……」
昊一臉的吃癟樣兒，無奈地說：「我也沒想幹什麼不是，只是這心裡一直後怕，想緊緊地抱你躺會兒，你把我想成什麼樣了？」
小蠻吐了吐舌頭，攀住他的脖子小聲說：「那就回屋吧，我也後怕得緊呢。反正桃兒已經放回來了，我也能睡得著覺了。」
「你倒對桃兒挺上心的。」昊抱起她，向屋裡走去。
「那當然了，因為我那皇后嫂嫂身邊的人就叫桃兒、杏兒的，叫著她們總有股子親切感。你不是連女孩子的醋都吃吧？不是吧？」
「誰吃醋了？」昊吻上她的額頭，小聲說：「我呀，吃得可是別的醋。明天小六兒他們就能回來，我們到時再走，怎麼樣？還是你不捨得這裡了？」
「誰不捨得了？」小蠻配合著他給自己換著睡衣，說：「他們都走這些天了，幹嘛去了？」
「回去拉樹苗了，不然的話，你的防風林要的那些小樹要從哪兒挖呢？單指這裡的話，恐怕是要拆東牆補西牆。再說，從昱兒這裡弄的糧食也要送回去不是？」
「哦~，我說呢，怎麼好久沒見到他們了，還以為又成了影衛了呢。」
「要是就好了，你也就不會掉下崖了。」昊抬手把綁著她頭髮的絲帶解開，用玉梳梳順了才放下床幔摟著她倒下。
躺了一會兒，小蠻的睡意漸上，往昊的懷裡拱了拱，喃喃地說：「昊，活著真好~」
昊卻因她這句話，又睜開眼，在朦朧中盯盯地瞅著她，直到實在看不清了，才緊了緊摟著她的手臂，歎口氣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