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o三章心底的不安（下）
小蠻把臉從湯碗中抬起來，看了看他們倆，想了想，問：「五哥，郝爺爺怎麼樣了？昨夜沒來得及問呢。」
「情況真的不是很樂觀，我想，這次把他老人家接回島上，讓嵐哥好好的給看看。」追風的臉色有些沉重，說：「若是……沒指望了，我想，把他安葬在我父母墳旁。想來，他也是樂意得很。」
小蠻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說：「別擔心，我一會兒陪你一起去看看，好不好？我也是這個意思，若是能調養過來，在島上怡養天年也是好的。」
莫離點頭說：「那一會兒你們坐車去吧，若是可以，把老人家直接接回來好了。先在莊裡好好養幾天，等我們回去時，一起走吧。」
追風抿嘴點頭，感激一笑。
小蠻夾了口菜餵給他：「來，五哥，別擔心，我不信他老人家這麼早就捨得走，一定有辦法的。先吃飯，然後我們就去，好不好？」
追風沉默地一笑，點頭，只是面色還有絲擔憂。
凝露幾口把碗裡的飯吃掉，說：「蠻兒，你們先慢些吃，我讓人去備車，順便把墊子加厚，省得讓老人家太過顛簸。」
追風連忙拉著他說：「別急，你先吃飽再說，急也不急在這一刻。謝謝你想得這麼周到，凝露。」
「說什麼呢？我們可是一家人，這可是蠻兒說的話，你忘了嗎？」凝露好笑地說：「怎麼說，你除了我們，這世上也僅存這位老人家是你最親的人了，我們當然都會用心的。我吃好了，真的，你們繼續吃，我去一下就回來了。」
又在浴場待了五天，島上的船來了，郝爺爺的身體也略有好轉，於是，大家動身回家了。
湛青托人捎信說，暫時在於家堡待上一段時間，請凝露和小蠻不要擔心，有事，他會讓人帶信的。
追風在船艙裡陪著郝爺爺，小蠻一個偷偷來到甲板上，心頭有些壓抑地凝望著海面上不斷上下翻飛的海鳥……
「捨不得青兒了？」凝露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旁，細心地觀察著小蠻的表情。
小蠻輕輕搖頭，轉向他，有些嚴肅地說：「我們這樣做，好嗎？青兒，我看得出並不是很想留在於家堡的。我硬把他與小巖湊在一起，真的是對他好嗎？我不想他因為顧及我的想法，而強迫自己去迎奉我。凝露，他被你從小收養，你說呢？」
「你只是這樣想的？」凝露見她點頭，於是說：「孩子大了，就應該讓他們自己出去搏一下。至於方向嘛，可以是我給的，也可以回絕，自己再找，我是不會勉強的。可是對於青兒來說，也許他自己也明白，這是他最好的選擇。畢竟有一個如此愛他的人在身邊，也是不容易遇到的。」
「可是，我看得出來，婉兒就很喜歡他，只是他……」小蠻搖頭說：「我覺得他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兒，更何況小巖也是男人。雖然我不反對男人之間的愛戀啦，可不希望青兒被動地接受。那樣，最終受傷的是兩個人，小巖也會受傷的，如果得不到青兒的回應。」
「別為這點兒小事煩心了，在樓裡，也有不少有錢的大爺找小倌的。雖然青兒一直是清倌，但見得多了，他也知道分寸的。」凝露靠過來，將小蠻圈在自己臂膀與船圍之間，微低頭，看著她說：「你把青兒與小巖放在同等位置上嗎？若是真的不放心，我們回去後，我再讓人去把他倆都接過來一起過年好了。只是，我怕，青兒並不願來。」
「還是算了吧，我也說不好，總覺得對青兒有些負疚似的。」小蠻窩進他的懷裡，雙眼看向大海，說：「你說得也對，就像龍飛一樣，大了，我就開始心為他找個什麼樣的媳婦兒一樣。本來想婉兒應該跟青兒很配的，還過現在看來，婉兒只是單戀而已。我是看出小巖那如火一樣的熱情，覺得他一定會溶化青兒才放心把他們撮合一起的。過了年，我要再出島，去看看他們過得好不好？若青兒還是無法接受小巖，我不會再勉強青兒留下的。」
「好，好，都聽你的，別為他心了，行嗎？」凝露垂下頭，在她耳邊說：「你不只是擔心青兒吧，我覺得你剛才的表情裡，應該還有其他東西在裡面，我有些擔心。不能跟我說說嗎？」
有些意外地側眼看了看他，小蠻又轉臉看向海面，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想媽媽和爸爸了。我最近有時會夢到，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還是……這夢有什麼暗示。」
聞言，凝露收回拄在船梆上的手，摟緊小蠻，擔心地問：「蠻兒，告訴我，你不會走的，是不是？你怎麼能捨得我，捨得我們，捨得我們的孩子？答應我，就算你要走，也一定會帶上我的。」
小蠻挑了挑眉，好笑地看著一臉心事的凝露，問：「這是怎麼了？原來凝露最擔心的就是這事兒？我從沒說過要回去的呀，這裡有我的家，我的愛人與孩子都在這裡，我能去哪裡？再說，那裡已經不需要我了。需要我的是你們，是我讓你這樣沒有安全感的嗎？原以為安全感是男人帶給自己的女人的，現在才明白，女人也同樣能賦予男人安全感呢。我不走，真的，只是偶爾會想父母，想他們在那邊，是不是身體還康健，過的是不是還好而已。」
凝露放下心來，露出安心的神態：「寶貝，你知道嗎？一想你有可能會走，會回去，這身體裡裝的將不再是你的靈魂，我有多……我們要好好地過上幾十年，看著孩子們也養育他們自己的孩子，然後，等到那天到來的時候，我們一起走，我陪著你，一路相伴，這樣才是我最祈盼的。只是，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奢望。」
「不是，我也好想這樣過一輩子。」小蠻滿足地親了他一下，「知道嗎？我常覺得，我是一個自私鬼，把你們這些好男人拴在我的身邊，老天會不會嫉妒我？」
「不會，不會的。」凝露摀住她的小嘴，說：「是我們硬把你拴在這世上的，老天不會怪在你的身上的。別擔心，天塌下來有我頂著呢，我一定會將你護得好好的。是我們自私才對，沒有讓你與一個真心相愛的人廝守一生。你不想傷到我們任何一人，也不想看到我們自相殘殺，因為傷到哪一個，你都會心疼，都會內疚，都會一生不安。我們知道，所以才可以拋卻一切，與人分享你的愛，只求不讓你傷心難過。別再想，你如何對不起我們，這真的不是你的錯。」
「凝露，你真好。」小蠻的鼻尖有些潮紅，聲音有些哽咽：「其實我一直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只是覺得若失去你們任何一人，我都會痛不欲生的。我知道，若是只留莫離在我身邊，那他一定會成為你們大家的攻擊目標。我若只與你在一起，同樣的事情，也會發生在你的身上，那是我不能忍受的。一想到那種可能，我覺得我就是最大的惡人，專來這世上禍國殃民的。只有一起生活，才能不讓任何一人……，可是也一定會傷了你們的心的。只是，我更不願你們的生命受到威脅，所以，說我自私也好，也罷，我就是我，只要你們還愛我，願留在我身邊，我不在乎世人如何評價，真的。」
「小傻瓜，我不要你委屈自己。若是你想，我帶你從此浪跡天涯，讓誰都找不到我們可好？」凝露心下瞭然地說：「可是，你不會的。他們每個人都讓你如此牽掛，你放不下他們的。所以，我寧願守住你，陪著你，等你帶我一起走，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不讓你孤單害怕。所有的一切，我們一起面對，就算我們下一世投胎為豬狗，我也守著你，為你遮風擋雨。好不好？」
「好，怎麼不好。」小蠻用力點頭，說：「我就怕一人孤單，有你陪著，哪裡我都不怕了。」
莫離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看來，你是要把小蠻勾走呀，是不是？難道就不能帶上我嗎？還是，小蠻，你只是不忍傷害我，離開我，是嗎？」
小蠻的身子一顫，小臉糾成一團。凝露連忙安撫地拍拍她的背，回頭說：「你在亂吃什麼醋呀，這是我與蠻兒早就約好的下一世。你別讓蠻兒擔心好不好？都嚇到她了。」
莫離走過來，撫上被海風吹得有些涼的小蠻的臉蛋，歉意地說：「對不起，我剛才是開玩笑的，別擔心了，好不好？我竟嚇到你了嗎？相信我，我真的只是開玩笑的。」
小蠻抽了抽嘴角，眨掉眼圈裡的多餘的水份，點頭說：「嗯，我相信你，真的。我、我，哇，我說謊了，我怕你真的會那樣想，真的，真的，真的……」
凝露不滿地瞪著莫離，把小蠻推到他的懷裡說：「哪，你惹哭的，你負責哄好。去去去，回艙裡，這裡風大別吹潸了臉，回去嵐哥要跟你算賬的。」
莫離連忙擁著小蠻向船艙走去，說：「謝謝你的提醒，不然阿嵐一定會生我的氣的。」海風吹來他陪著小心的話語：「小蠻，蠻兒，別傷心了，是我不好，為夫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