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魂別（下）
白嵐在小蠻向後倒時，身子才從僵硬中緩過來，與凝露一起撲了過去，……他倆對視一眼，眼裡是相同的驚駭之色。
拔拓昊也是如此，一臉焦急地看著為小蠻把脈的白嵐，緊緊抿著唇，雙眉緊皺。
不一會兒，白嵐收了手，說：「沒事了，蠻兒吐出那口淤血了，只要再好好靜養一陣，就會跟以前一樣了。剛才你們有沒有覺得很怪異？……我的身體一度動彈不得。」
凝露一聽，點頭說：「我也是，而且那股寒意像是一下子就把我凍透了。」
拔拓昊想了想，說：「許是她來過了，來看看小蠻吧……我也是如此呢。而且，小蠻剛才是喊了她……」
白嵐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倒出一粒藥丸含在嘴裡化開後，哺進了小蠻的嘴裡後，說：「小蠻應該醒過來了吧？」
凝露一聽，連忙叫著她，拔拓昊也緊張地看著她……
小蠻不負重望，終於又睜開眼睛，四下茫然地看了看，輕聲說：「姐姐呢，哪兒去了？」
拔拓昊問：「你剛才夢到她了？你說夢話了呢。」
「是做夢嗎？」小蠻看了看點著頭的凝露和白嵐，又看著拔拓昊說：「那可能是吧。姐姐對我說，總算等到我來了，她就放心地走了。說若兒的娘在等著她呢，我說要陪她，她不許，還說我傻，把自己弄成這樣，讓我回來好好陪著你，對你好呢。我覺得好真實，是姐姐來看我了吧？」
拔拓昊點頭說：「應該是的。今天是她的百期，早上炙炎已經領著弟妹們來過了。」
「哎呀，若兒還不知道呢吧，我真是太糊塗了，把他忘了。」小蠻突然黯然地說。
「我已經讓人通知他了，他應該早來過了。」凝露看著小蠻說：「那時你病得太重了，我就沒告訴你，一忙，居然也就沒想起來。」
「哦？……那還好，不然，我的心裡不知要多愧疚呢。」小蠻點頭安心地說：「你真好，總是能想到我的前面去。」
凝露一笑搖頭說：「沒什麼，我是相公嘛，當然要為娘子心了，這是應該的。」
「這麼謙虛，我都快認不出來了。」小蠻拍拍他的臉，說：「到地方了吧，車子都停了，我要下去。」
拔拓昊用眼神詢問白嵐，他點點頭說：「既然來了，就下去吧，這也是蠻兒應該做的。」
說完，他倒是第一個往外走，跳下車了。
拔拓昊抱著小蠻也跟著跳下了車，看見雕著鳳頭的墓碑前，已經擺好了香燭供果，軟墊已經放在地上了。鬼在一邊肅然站立著。
小蠻示意要下地，拔拓昊只好把她放下，想要陪著她過去，卻被她搖頭拒絕了：「我想自己過去，你們讓我單獨陪姐姐一會兒吧，好不好？」看著她泛起波光的雙眼，他們只好守在馬車邊。
小蠻緩緩走向墓碑，接過鬼點燃的香燭，插到香爐裡，恭恭敬敬地行了叩了三個頭，哽咽地低聲說了半天的話，讓守在馬車邊的男人們怎麼也聽不清。
過了一會兒，又見小蠻起身，走到墳頭，坐了下來，手撫著落了一層雪的墳頭，不知又低聲說著什麼，一邊說，一邊聳動著肩頭，似乎哭得很傷心……雪越下越大，卻出奇地一絲風都沒有，除了小蠻偶爾傳來的哭泣聲，就是「唰唰」的雪聲。
白嵐看了半天，說：「我也應該上柱香。」逕自走了過去，上過香後，就來到小蠻的身邊，輕輕摟著她說：「別傷心了，皇后娘娘這回放心了，你若是哭壞了身子，她在九泉之下也會擔心的。來，我們回去吧，好不好？」
不顧小蠻的掙扎，扶起哭得鼻尖通紅，眼皮紅腫的她，轉身就要走。一回身，看著也上過香後的拔拓昊和凝露，說：「我們回去吧，再讓蠻兒待在這裡，只怕又會染上風寒的。」
小蠻用力扭了扭身子說：「就讓我再陪姐姐一會兒吧，我真的不想走……」話音未落，原來靜寂的墓地刮起一陣風，卻輕柔得很，雪花：「你看，娘娘也擔心你，怕你凍出病來，聽話，我們走吧。明年她的週年，我再陪你來，好不好？」
「真的？到時可要說話算話。」小蠻看著他，正色地說道。
「真的，我一定記得。」白嵐鄭重地點頭，說：「還要帶著若兒來。」
拔拓昊在一邊說：「我也會來的，走吧，你的身子還沒好呢，別讓大家擔心了，好不好？」
小蠻點頭，看著那墓碑，說：「姐姐，我會再來的，我走了……」
才上了馬車，走出沒多遠，就有馬蹄聲傳來。不一會兒，鬼說道：「爺，是……皇上追來了。」
凝露讓車子停了下來，看著拔拓昊問：「你沒交待好嗎？」
「我只匆忙地留了幾句話，不過，炎兒應該知道我的心意的。」拔拓昊說：「也許是來送我的吧。」
正說著，簾子一挑，炙炎一身便裝地進了來，行了禮後，吃驚地看著白嵐懷裡的小蠻，問：「小姨這是怎麼了？」
拔拓昊輕聲說：「聽聞你母后的事後，就一病不起，才吐出體內的淤血。你怎麼來了，沒看到我的留言嗎？」
「兒臣正是看到了，才追來的。」炙炎看著他說：「父皇的心意，兒臣早就明瞭，不是來阻止的，希望父皇能為自己過好下半生。兒臣讓人備了些東西，都在後面的馬車裡。雖然小姨的家裡不缺這些身外之物，但也是兒臣的一番心意，父皇就帶上吧。兒臣會跟朝中大臣說，父皇心痛難當，已經雲遊去了。若是朝中有大事，兒臣又……怎麼……」
凝露想了下，說：「你派人通知最近的龍門客棧的掌櫃，就是有要事找六爺，我們就會知道了。會讓鬼回來問你的，當然，如果事情迫在眉睫，這種方法是不行的，太慢了。你也知道，你父皇的身份特殊，不宜暴露身份。」
「是，知道了。」炙炎又仔細地看了看臉色不好的小蠻一眼，說：「小姨要保重，炎兒告辭了。」
「炎兒，凡事小心。只要不涉及各國的安定團結，有事，我一定會幫忙的。」小蠻的頭髮**的，嘴唇泛著白，從頸上把一直帶在身上的那把小刀拽了出來，摘下來塞進炙炎的手裡，說：「這是我從不離身的東西，若是真有化解不了的事，把它送到龍門客棧，會在最快的時間裡傳到我的手上的，我就會知道你有麻煩了。不過，它在你的手裡什麼也不是，你明白嗎？」
「是，炎兒明白。」炙炎雙手摀住它，最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出車廂，跳下車，說：「鬼，父皇的安危就繫在你的身上了。你們……走吧。」
馬車又動了起來，小蠻疲憊不堪地閉上眼。
拔拓昊想了又想，說：「你不是很寶貴那個小刀的嗎？不怕莫離會生氣嗎？」
「它在我身上也沒用過，若是能幫上炎兒一個忙，也算它真正有價值了。」小蠻歎了口氣，也沒睜開眼說：「只要不涉及戰亂，不發動戰爭，我什麼事都會幫炎兒的。你把國家一丟，怎麼知道下面的人是不是真的對炎兒擁戴呢？他若是像你一樣，倒也不用太擔心，只怕他宅心仁厚，會有人暗中做手腳。我也不想你總是提著心。你放心，凝露的人會關注著他的。」
凝露笑道：「你倒是會指派人，好人都是你做了，卻要我做苦工。」
小蠻抿嘴一笑，輕輕說了句：「你不是已經這麼想了嗎？不然，怎麼會讓他派人找六爺？是不是欺負大叔呀，讓他做老六？」
「不是的。」拔拓昊連忙說：「是我自己要求的，我最後一個來的，自然不能讓大家的順序再打亂了不是？」
小蠻這下睜開眼睛看了看他，說：「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管了，總之是你們之間的事，你們自己解決去吧。我乏了，要再睡會兒……」
白嵐有些擔心地看著她說：「先別睡吧，至少讓我把你的頭髮擦乾才行。」
「啊，你擦吧，我真的又困了，睡了……」小蠻窩了窩，眼一閉，不再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