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焱最受不了小憨動不動就往他身上跳的舉動,這還是個男人麼?郭焱將小憨甩下地,皺著眉頭道:「大白天的你發什麼瘋?哪裡來的女鬼?我看你是最近走火入魔了,回頭你自己去寺裡上柱香,驅邪避凶!」
言罷,甩袖朝院子裡走去,小憨卻一把抓住他胳膊,信誓旦旦道:「將軍,我真沒撒謊!我看到女鬼了!就是上回在京城附近的林子裡我看到的那個!她換了衣裳,也輸了頭髮,但我認得!她那雙眼睛,和那張臉,尤其是她尖尖的下巴……真的真的!不騙你啊!將軍你相信我!」
郭焱「嘖」了一聲,回頭看向他,吸了口涼氣,說道:「既然是鬼,怎麼可能大白天跑出來晃蕩?再一天到晚神經兮兮的,我就把你送回軍營!」
「不是啊,我真的……我……啊!你看!就是她!」小憨急得跳腳,目光一掃,朝來者指了過去。()郭焱順著她指的方向,就看見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輕婦人緩步而來,那人的手邊牽著一名約莫三、四歲的小女孩兒,郭焱挑了挑眉,這哪裡有半分女鬼的樣子?
小夏和小秋雁回了趟家,將份例銀子和買的生活用品親自交到婆婆手中,婆婆歡天喜地,待她們娘兒倆前所未有的好,但婆婆依然沒歇賣掉小秋雁的心思,是以,她告訴婆婆,這次探親的機會是貴人看在小秋雁的面子上給的,小秋雁很得貴人賞識。婆婆就眼睛一亮,拉著小秋雁的手說,「小囡囡啊,你這麼能幹,奶奶真是太高興了!既然貴人喜歡你,你就多討貴人歡心,這回貴人准了你們假,下次貴人肯定給你不少打賞,記得,一分不漏地送回家裡來,知道了嗎?」
小夏暗自歎息,她總是害怕面對各種刁難和盤問,所以逃避性地選擇撒謊,可撒謊是飲鴆止渴,為了圓這一個謊,稍後她又不知道該講多少額外的謊!
唉!算了,這個月她多做些繡活兒,賣點體積銀子全說是貴人賞的吧!
小夏牽著小秋雁走向紫籐院,碰到郭焱,禮貌地行了一禮,雖不認得對方可也看得出對方身份不低。
小夏和小秋雁進門後,郭焱雙手插抱胸前,狐疑地問向小憨:「她們就是你看到的女鬼?」
小憨撓了撓頭:「不,不是!剛剛那人一晃就不見了!」
郭焱狠狠地拍了拍腦袋:「最後一次警告你!再和我說什麼鬼啊鬼的!我真把你送回軍營!」
小憨扶額,氣急敗壞地蹲到一旁的角落,畫起了圈圈……
「夫人!您在這兒呢!表公子不肯吃飯,奴婢勸了幾回也沒轍,您看是不是先去看看表公子?」轉角處,德福家的叫住了上官茜。
上官茜邁出的腿忽而收回,望了紫籐院一眼,蹙了蹙眉,帶著德福家的回了清雅院。
郭焱進屋,和三公主輪流抱了一會兒弘哥兒,姐兒太小,他們新手不敢抱。三公主很喜歡小孩子,拿著各式各樣的玩具都他們,還不顧形象地扮起了鬼臉,哥兒很給面子,在她身上撒了一泡尿,拉了一泡屎。
三公主嘴角一抽,命人去馬車裡取了備用衣裳,並在淨房洗了個澡。
她洗澡的空擋,水玲瓏母子便得了會兒單獨親暱的時間。
「最近情況如何?」水玲瓏親手泡了杯椰香奶香遞給郭焱,問。
郭焱雙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通體舒暢,心情也不自覺地輕鬆了些,他低頭看向杯子裡的奶泡泡,面色如常地說道:「我還是沒找到荀楓,我沿著京城到東部的幾條路線,來回找了好幾遍,卻一無所獲,包括金尚宮也彷彿人間蒸發了似的,完全沒了消息。諸葛鈺好像也在找,我們的人手碰到過幾回。」
這便是荀楓的能耐,他想躲,便是天皇老子也把他挖不出來!
水玲瓏按了按眉心,看向他難掩擔憂的眸子,輕聲道:「時間問題,總會找到的。」
至於找到了是不是一場惡戰,不得而知。
「你真的……不會放他一條生路嗎?」郭焱遲疑了片刻,壯著膽子問。如果真是這樣,他寧願荀楓一輩子躲在誰也找不著的地方。
這是郭焱第二次問相同的問題,較之上次的心煩意亂,水玲瓏此時顯得非常平靜,她看向嬰兒床上熟睡好眠的一雙寶貝,一時無言。
郭焱緊拽著衣擺,眸光一暗:「弟弟妹妹都有了一個完整的家,你……」神色複雜地看了水玲瓏一眼,又垂下眸子,似是而非地哀求道,「留給我半個行不行?」
他要的不多,半個家就夠,玲瓏已經屬於諸葛鈺,屬於諸葛弘和諸葛湲,這是他擠破腦袋也融不進的世界,荀楓不同,哪怕荀楓娶妻生子,他也能日日陪在荀楓身邊。
水玲瓏愣住了,不可思議地看向了聚少離多的兒子,陽光下,他俊逸非凡、丰神俊朗,不是記憶中的模樣,卻有記憶中全部的神態,曾幾何時,他也和哥兒一般大小,窩在她懷裡嗷嗷待哺,一轉眼,他竟再也無法公然喚她一聲「娘」。
自打重生後,她一直在謀劃自己的幸福,謀劃諸葛鈺的前程,謀劃哥兒和姐兒的未來,卻好像沒靜下心來思考郭焱到底需要什麼。
這一世的他似乎變得很強大,強大到不再需要她的保護,她便自欺欺人忽略了他的脆弱。
原來,他也和其他孩子沒什麼不同,想要一個完整的家,想要成為父母的唯一,然而前世是荀楓,今生是她,都無情敲碎了他編織的美夢。
斂起心底的五味雜陳,水玲瓏站起身,將他攬入自己懷中,摸著他俊美的臉,緩緩地道:「他不再來招惹我,我不會和他魚死網破,斌兒這是為了你。」
請不要覺得我不在乎你,也不要認為我愛弘哥兒和湲姐兒比你多,只是他們小,更加需要我精心呵護罷了。
郭焱心頭一喜,「嘿嘿」笑了起來。
二人又絮絮叨叨講了會兒話,枝繁打了簾子進來,手裡擰著一籃子新鮮荔枝:「大小姐,夫人剛剛來過,聽說你在會見客人,留下荔枝便走了。」
「夫人?」郭焱疑惑地看向了水玲瓏,「安郡王他娘不是被打得下不來床了嗎?已經恢復了?」
「放桌上吧。」水玲瓏吩咐完枝繁,又笑著搖了搖頭,按照官方說法答道,「不是安郡王的娘,是王爺在喀什慶的元配夫人,中途在南越居住了十幾年,前些日子回了王府。」
郭焱不是很關心諸葛流雲的風流韻事,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水玲瓏卻是看向書桌上上官茜送回來的賬冊,陷入了沉思。
一月時間如白駒過隙,哥兒和姐兒轉眼滿了六十天,哥兒長到了八斤八兩,姐兒五斤六兩,且黃疸退得乾乾淨淨。
哥兒的第一個微笑給了水玲瓏,姐兒的則給了諸葛鈺。
若說哥兒在運動智能方面展現了不俗的潛力,姐兒在語言智能上則表現出了驚人的天賦,比起哥兒的單音節「嗯嗯啊啊」,姐兒已經能非常清楚地喊「愛、哦、呃、哥……」等字眼,當然,都是無意識的。
能發元音水玲瓏並不覺得多麼奇怪,連輔音也能蹦出來,水玲瓏簡直驚喜極了,每日又在給姐兒的早教日常上多了一項發音練習。
餵養方面,水玲瓏依舊專心喂姐兒,偶爾也給哥兒一點福利,不算太厚此薄彼。水玲瓏嘗試著讓小夏與秋三娘喂姐兒,但姐兒和出生時一樣,不肯吃別人的奶。如此,水玲瓏不得不取消一切社交活動,連冰冰發了好幾次帖子約她去宮裡敘舊,她都只能婉言相拒。
看著姐兒一日日茁壯成長,再回想她剛出生時比貓兒還小的模樣,水玲瓏就覺得再多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立秋後下了一場大雨,天氣涼爽了好幾日,水玲瓏放下衣襟,將熟睡的姐兒放在了床上,爾後坐到嬰兒床邊,笑著點了點哥兒的小腦袋,哥兒動個不停,小胳膊小腿一下一下地亂揮,嘴裡「嗯嗯嗯嗯」的也不知在說些什麼,一雙烏黑亮麗的眼珠子緊緊盯著水玲瓏含笑的眉眼,水玲瓏一逗,他也跟著笑。
「妗妗!妗妗!我們來啦!」
水玲瓏和哥兒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門口傳來了一陣清脆而愉悅的童音,須臾,智哥兒拉著皓哥兒走了進來。
不同於皓哥兒的濃眉大眼,智哥兒眉毛彎彎,鳳眸狹長,遺傳了幾分馮晏穎的江南氣息,他穿一件月牙白錦服,腰間掛著一塊葫蘆形玉珮,繫了紅色穗子,他與皓哥兒同歲,卻比皓哥兒生生高出了大半個腦袋,和皓哥兒站在一起,像大哥哥一樣。因著馮晏穎的吩咐,他平時也頗照顧皓哥兒。
水玲瓏笑著看向了朝她走來的人兒,說道:「是智哥兒和皓哥兒啊,今天下學早些?」比往常早了小半個時辰。
智哥兒的小眼睛就眨了眨,隨即雙手抱拳,對水玲瓏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妗妗好!回妗妗的話,今兒我和皓哥兒提前完成了夫子的任務,夫子一高興也就提前下學了。」
哪怕在府裡生活了兩個多月,皓哥兒內向的性格還是不見太大起色。他低著頭,不看水玲瓏。
水玲瓏已經習慣了皓哥兒對她有意無意地恐懼和排斥,並不放在心上,只笑著道:「快去淨房洗把臉,妗妗這兒有好吃的。」
「好勒!多謝妗妗!」智哥兒又中規中矩地行了一禮,再看向身側的皓哥兒,一本正經地說道,「走吧,我們去洗手洗臉,洗乾淨了才能吃東西!」
儼然一個大哥哥!
皓哥兒沒說話,智哥兒小大人一般地搖頭歎了口氣,拉著他去了淨房,枝繁隨後跟上,在裡面伺候兩位小爺。
出來時桌上已擺了新鮮水果——荔枝、葡萄和蜜瓜,四色點心——元寶酥、椰香馬蹄糕、紫薯山藥糕和原味蛋撻,並兩杯摻了少許蜂蜜的牛乳。他們一開始喝不慣,水玲瓏忽悠了兩回之後,漸漸地也愛上了這種味道。
皓哥兒捧起杯子咕嚕咕嚕喝了起來,滿屋子都是他吞嚥牛奶的聲響。
智哥兒微微皺了皺眉,卻沒像他那樣,而是先走到水玲瓏跟前,十分親熱地挽住她胳膊,問候了弟弟和妹妹:「妗妗,弘哥兒和湲姐兒今天還好嗎?」
水玲瓏就笑著道:「多謝智哥兒記掛,他們都挺好。」
「嗯。」智哥兒開心一笑,「我可以吃水果和點心了麼?」
那邊,皓哥兒已經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水玲瓏看了皓哥兒一眼,和顏悅色道:「當然,這些點心擺出來就是要給你們吃的,不用問妗妗,直接吃。」
皓哥兒咬著糕點的動作頓了頓,有意無意地瞟向水玲瓏,卻又沒與水玲瓏對視,而是繼續吃手裡的點心。
智哥兒乖巧地拿起一塊蜜瓜,遞到水玲瓏嘴邊:「妗妗先吃!夫子教我們:為人子,方少時,親師友,習禮儀,一定要孝敬長輩、親厚師友。」
枝繁由衷地讚了一句:「姚公子的功課學得真好!」
皓哥兒的動作又是一頓!
智哥兒的出發點很簡單,就是以身作則為皓哥兒樹立榜樣,可惜皓哥兒的內心極度陰暗,這樣做的後果除了令他更加反感和自卑之外,再無其它。
果然,水玲瓏就看見皓哥兒將手裡的糕點隨手一扔,命中垃圾簍,爾後自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智哥兒的小臉登時一皺,這孩子,太沒禮貌了!
用了些點心,智哥兒告別水玲瓏,跑去找小秋雁了。
不多時,枝繁笑著進門,稟報道:「皓哥兒沒走呢,在看小秋雁跳房子,智哥兒也去了,三人一起玩得挺好。」
挺好的意思是,智哥兒和小秋雁玩得盡興,皓哥兒杵在一旁不哭不鬧也沒發脾氣。
水玲瓏指了指桌上的果盤,雲淡風輕一般地說道:「孩子們都沒吃水果,你把水果端去,叫小秋雁帶頭吃了。」
「是。」枝繁端著果盤走出房間,水玲瓏走到嬰兒床邊,俯身親了親哥兒和姐兒,吩咐小夏看著,自己則前往了喬慧的娉婷軒。
娉婷軒內,喬慧正躺在床上,由侯府派來的徐媽媽按摩相應的穴位。
徐媽媽按著她手肘的曲池穴,和藹地說道:「姑奶奶自打小產後月事不規律,往後多按按這個穴位,能有一定地緩解作用。女人想受孕啊,首先這月事得規律,月事紊亂的女人受孕的機會小,雖然也不是沒有。」
喬慧微笑著點了點頭:「嗯。」
徐媽媽一邊按一邊問:「姑奶奶除了月事不規律,可還有別的不適之處?」
喬慧想了想,有些難為情地道:「來月事的時候肚子特別痛,以前不會,小產後就一次比一次痛了,有幾次甚至痛暈了過去,但止疼藥我又不敢亂吃,都說副作用大,短期內不宜有孕,怕影響孩子。」
徐媽媽早年是老侯爺的貼身丫鬟,隨老侯爺學了不少醫術,自己也勤於鑽研,倒是對婦科頗有見地,嫁人後也一直在侯府當差,主要替府裡的女主子請平安脈以及調理身子。
聽了喬慧的話,徐媽媽心疼一歎:「實在扛不住吃幾帖藥也是無礙的,不過止疼藥治標不治本,月事不規律,經期疼痛過甚,都是身子有隱患。」
說著,喬媽媽按上了喬慧肚臍下三寸的關元穴,也就是丹田所在的位置,「洗完澡後,多按按這個地方,能緩解經期疼痛。待會兒,奴婢再給您開幾帖藥,你先吃吃看,還有奴婢給您的草藥,記得每晚都泡泡,對女人身子好的。」
喬慧羞澀地笑了笑:「多謝徐媽媽。還有,徐媽媽別把我的病和我娘說,我娘身子不好,三天兩頭下不來床,還是別刺激她了。」
這些大公主已經吩咐過了。徐媽媽慈祥地笑道:「奴婢省得,姑奶奶放寬心,大公主派奴婢來,都只對夫人說是給姑奶奶請平安脈的。」
喬慧舒心一笑:「大嫂考慮得真周到。大嫂和我大哥最近怎麼樣?」
提起大公主和喬旭,徐媽媽就又好氣又好笑,大公主姿色平庸,原先是不得喬旭歡心的,為了避免大公主的糾纏,喬旭卯足了勁兒讓大公主一年懷一個,等第五個生下來,大公主用點兒秘藥,從此不再有孕,卻變得貌美如花。
以色事人並不持久,但最近大公主也不知抽的什麼瘋,愣是將喬旭誇到了天上,說什麼「天底下哪個丈夫都比不得喬旭」,她一開始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待到問了大公主身邊的女官,才知道大公主指的是喬旭放蕩成性,流連花叢,卻從不專寵誰、玩過就扔、絕不致孕的行為,並表揚喬旭敬重嫡妻,比絕大多數男人有擔當、有責任、有理想、有抱負,堪稱和平世界的大丈夫楷模。
缺點在大公主眼裡瞬間成了優點,喬旭拍腿狂笑,知音啦!老子這匹千里馬總算遇到了伯樂!
倆人湊趣兒地兩看兩順眼,親密程度直線攀升,講出去都沒人信,喬旭現在都不睡通房丫鬟了!
徐媽媽臉上的表情十分滑稽:「大公主和駙馬爺都好,孩子們也好。」
喬慧發自內心地甜甜笑了。
「二少奶奶,世子妃來了。」秀兒在門外稟報。
喬慧伸出手,徐媽媽扶了她坐起身,她道:「快請世子妃進來。」
水玲瓏一進屋便聞到一股子淡淡的藥香,似是從熏爐裡散發出來的,但細看又發現熏爐內空無一物,她笑著道:「小慧你幾時好用香料了?」
關鍵是熏香這玩意兒說不準,萬一誰從中動動手腳放點麝香,懷孕一事便難上加難了。
喬慧親自將水玲瓏迎上雕百鳥紋的紅木冒椅上,笑盈盈地道:「是侯府的徐媽媽給我配的精油,就按摩的時候輔助治療,平日裡我不用的。」
徐媽媽就勢福了福身子,面露笑容,卻不卑不亢道:「世子妃萬福!」
水玲瓏因「精油」二字浮現的警惕在聽到侯府之人所配時漸漸消了下去,坐下後和善地問道:「徐媽媽不必客氣,不知徐媽媽在給小慧做什麼治療?」
徐媽媽就看向了喬慧,喬慧笑著點頭,徐媽媽擰了擰眉毛,看來姑奶奶很信任世子妃啊:「回世子妃的話,奴婢在幫二少奶奶調理身子,用馬郁蘭和洋甘菊做的精油,能促使月事恢復正常,並緩解經期疼痛,再輔以穴位按摩之法,將效果達到最佳。」
水玲瓏擅長外傷科,卻不大懂婦科,全身上下的穴位除了命門穴,她熟知的不超過一手之數。但侯府派來的人定不會害了喬慧,她笑了笑,也有了一絲談論此道的興趣:「早聽聞侯府乃醫藥世家,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小慧能否盡快有孕,全靠徐媽媽了。」
「世子妃過獎了,奴婢惶恐。」徐媽媽在水玲瓏明明溫和卻倍覺深沉的注視下,不知不覺便放低了姿態,她自問閱人無數,各路貴婦名媛,甚至宮裡的娘娘也沒少請她前去診病,可除了當今太后,她真沒在誰面前有失了底氣的時候,彷彿從骨子裡、從靈魂深處就懼怕對方帶來的威壓。
水玲瓏而今已不再排斥與人親密接觸,她十分自然地拉過喬慧的手,關切地道:「你可感覺好了些?」
喬慧柔柔地笑道:「按的時候有些酸疼,過後挺舒服的,大嫂今兒怎麼有空來看我?不陪湲姐兒和弘哥兒了嗎?」
水玲瓏就輕笑道:「他們睡了,剛夫人送了新鮮荔枝過來,我給你帶了些。」在門外便交給了秀兒。
喬慧心中感動,道:「多謝大嫂。徐媽媽難得來一趟,要不大嫂你也讓徐媽媽給你看看,教你幾套按摩的手法,預防一些疾病也是好的。」
徐媽媽看得出來世子妃待姑奶奶是真心的,偌大的王府,婆婆不靠譜,丈夫有妾室,老太君又不管事兒,姑奶奶能倚仗的可不就只有世子妃了?一念至此,徐媽媽福低了身子道:「不知奴婢可有榮幸替世子妃請平安脈?」
水玲瓏自然樂見其成了:「有勞徐媽媽了。」
徐媽媽行至水玲瓏身邊,為水玲瓏把了脈,面色和藹道:「世子妃的身子非常健康,無需刻意治療什麼,但世子妃應當是親自餵乳吧?奴婢可教世子妃按摩幾個穴位,能催乳。」
能催乳就再好不過了,姐兒吃她的奶水正好,偶爾喂哥兒一點,姐兒便有些不夠吃。水玲瓏滿心歡喜:「請徐媽媽不吝賜教!」
「不敢不敢。」說著客套話,徐媽媽卻是很嫻熟地將手探入水玲瓏的衣襟,先前的討好之色很快便被專業的肅然若取代,「乳方屬陽明,陽明屬胃,多氣多血,奶水的生成要靠胃吸收的營養。但這認識不全面,奶水不是只靠胃,還得與肝木之氣相通。因為乳屬厥陰,肝與胃一個先鋒一個主力,互相配合乳汁才能正常。世子妃進補不少,奶水充足,只是肝氣鬱了,不大通暢而已,這在初期沒什麼,反正孩子也能吃到奶水,可真到後面,排不出的奶水積成塊,那就有的疼了。」
水玲瓏臉皮再厚被一個不是自己丈夫的老媽媽摸……也有些不自然:「徐媽媽所言極是。」
徐媽媽在水玲瓏胸前兩處頂端連線中點的位置按了按:「膻中穴。」
又在水玲瓏小拇指的指甲端按了按,「少澤穴。」
爾後蹲下身脫了水玲瓏的鞋子,按住腳背大拇趾和第二趾結合的地方向後,腳背最高點前的凹陷處,「太衝穴。」
水玲瓏微紅了臉點頭:「我記住了。」
徐媽媽替水玲瓏穿上鞋子,不知想到什麼,又拉過水玲瓏的手,掐了掐虎口的位置,道:「生了孩子的人容易腰脊內痛,合谷穴有一定的鎮痛作用。」
「咦?徐媽媽你剛剛怎麼不教我?我月事來了肚子老痛了。」喬慧疑惑不解地問。
徐媽媽笑著回道:「姑奶奶,就您這迷糊的性子,奴婢可不敢啊!您上回懷了孕少量出血,你權當在來月事,奴婢可不敢教您按這個催產的穴位,萬一您又懷了,又當是來月事,一按把胎兒給按沒了怎麼辦?」
話音剛落,水玲瓏一把抓住徐媽媽的手,眸光微顫:「你說什麼?按哪裡會催產?」
徐媽媽抿了抿唇,只覺世子妃的反應有些過了,卻以為她很重視便沒往深處想:「虎口這兒的合谷穴,催產的效果特別明顯。」
腦海裡閃過一個畫滿,水玲瓏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大嫂,大嫂你怎麼了?」喬慧發現水玲瓏兩眼空洞,莫名其妙地發著呆,遂小心翼翼地搖了搖她:「大嫂,你想什麼呢?」
水玲瓏意識回籠,將鬢角的秀髮攏到爾後,淡淡笑道:「哦,我在努力消化徐媽媽教給我的穴位,怕一轉頭便忘了。」看了看門外,又道,「姐兒該醒了,我先回,得空了你來看我。」
「好!」喬慧親自送了水玲瓏出去。
回到紫籐院時,不出意外,上官茜來了,這段時間,她將絕世好婆婆的角色扮演得非常出彩,不僅不再挑水玲瓏的刺兒,還每天都來探望哥兒和姐兒,也親自做了不少衣裳。
按照冷幽茹的標準,這些有一、兩根線頭的衣裳都是不合格的,是以,小丫鬟每次在她走後將衣裳強行拿到屋裡返了工。
今日她剛把衣裳放在桌上,便有一名小丫鬟上前笑嘻嘻地抱了下去,她斜睨了小丫鬟一眼,再看向水玲瓏時眼底只剩溫和的笑意:「你今兒可真忙,要逮住你不容易,先是三公主和三駙馬造訪,再是急急忙忙去看了小慧,一下午的時間就這麼耗沒了,午休也不得,晚上得多累?要不,叫乳母把孩子們抱我那兒呆一晚,你好生補眠,順便也讓皓哥兒與弟弟妹妹們培養培養感情。」
其實,你是想引誘王爺去你院子吧。如果自己拒絕,豈不是在刻意疏遠孩子們與皓哥兒的關係?
水玲瓏看破不說破,抬手理了理雲鬢,綠寶石鐲子迎著日暉,反射出奪目華光,上官茜的眸子瞇了一下,似有不同尋常的意味一閃而過,她笑著,聽到水玲瓏說:「怎麼好意思麻煩娘?我不累,晚上也多是相公在帶,換尿片、哄孩子什麼的基本不用我操心,姐兒餓了我閉著眼睛喂喂,喂完都相公收拾,我睡得挺好。孩子白天醒的多,白天再讓他們與皓哥兒玩吧!反正皓哥兒每天下學都會和智哥兒一起來這兒的。」
上官茜垂眸,瞳仁一縮,又溫和地笑道:「是啊,皓哥兒頂喜歡你的,每天下了學不先回清雅院,非得先來看你。」
這回……竟然完全不批判她奴役諸葛鈺的行為了!
水玲瓏的眼底閃過一道意味難辨的波光,站起身乖巧地說道:「我剛去看小慧時,正好侯府派了一名懂醫術的媽媽過來,她教了我一套按摩的手法,說能強身健體、排毒養顏,我給您按按。」
難道這丫頭示好一回!上官茜就很隨和地道:「你有心了。」
水玲瓏緩緩地眨了眨眼,老天爺,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水玲瓏繞到上官茜的背後,開始替她捏肩捶背,穴位不穴位的她找不準,其手法卻讓人倍覺舒暢,上官茜闔上眸子,樂淘淘地享受起了兒媳的服侍。
水玲瓏捶呀按壓,手指順著脊椎緩緩下移,每移三寸便用力按一次,起初上官茜還覺著享受至極,卻突然,脊背一涼,一種濃烈的危機意識閃過腦海,她側過身,一把抓住水玲瓏即將按上她命門穴的手,微閃著眼睛道:「是挺不錯,不過我還是有些不大習慣,老覺得癢癢的,像起了雞皮疙瘩,大概我無福消受了。」
命門一按,不死也癱,上官茜早不阻止她,晚不阻止她,偏在她即將按上命門穴才阻止她,這是無意,還是她根本就認得穴道?!
「……我再給你揉揉……哎呀,瞧你這手……腫得真厲害,撐得難受不?」
回憶在腦海裡翻滾,水玲瓏渾身的血液卻寸寸凍結了,像冰封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又好像白駒過隙那麼快,當上官茜扭過頭觀察她反應時,她知道自己已經換上了無懈可擊的、純真的笑:「好啊,我晚上替相公按按,徐媽媽教了我很多呢!」
出了紫籐院,上官茜臉上的笑容一收,眼底閃過了一道陰冷的光,居然摸到她的命門穴了,還摸得那麼準!剛剛自己要是晚了一步,可能已經被她給捏成癱子了!
這丫頭……分明是故意的!可她為什麼這麼做?難道她已經……
心中湧上一個大膽的猜測,上官茜回頭,深深地看了紫籐院一眼,爾後邁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一走,水玲瓏臉上的笑容也消散無蹤了,挑她的刺兒、挖苦她、諷刺她、甚至刁難她,她都能看在諸葛鈺的份兒上不採取過激的錯失!但她憑什麼害她早產?七個多月的雙生胎,能存活的有幾例?她根本是想害死她的孩子!
這比冷幽茹給她下避孕藥更可惡!不,是可惡一千倍、一萬倍!
懷不上只是爭對她,早產卻是將死亡的腳步逼向了她孩子!
她曾經……曾經試圖殺她的孩子!
姐兒真的差點死掉!
她是他們奶奶她怎麼忍心?還是說她就是不滿意一個大周人做她的兒媳?不滿意哥兒和姐兒成為諸葛鈺的長子長女?
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就好像有人用長滿荊棘的大手,無情撕裂她胸腔一樣,劇痛和怒火順著撕裂的口子冒出,連鮮血都不及它一分顏色。
誰動她孩子都不行,諸葛鈺的親娘也不行!
水玲瓏提筆狂草了一封密函:「葉茂!去郭府,把信親手交給郭焱!」
------題外話------
咱們玲瓏發威了,霍霍霍霍!月中了哦,大家手裡的票票多起來沒?可否賞點兒?
「嘿嘿呀咿兒呀嘿嘿嘿嘿咿兒呀
路見不平一聲吼哇
該甩票時就甩票哇
風風火火虐渣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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