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六點,程東對生子道:「這幾日我不在,你一個人辛苦了,今天就早點回去休息吧,店裡我看著。」
生子求之不得,道一聲感謝,揣起手機就回家了。
「這小子!」程東看著他的背影,笑道。
對於自己即將要和老同學見面,尤其是對方之前還擺了自己一道這件事情,程東內心還是有些許尷尬的。
為了使兩人見面之後有話聊,程東趁著這個空檔,出門買了兩瓶二鍋頭,還有一點花生、豆乾、滷肉。
依稀記得於同攜款逃走的頭天晚上,兩個人也是買了這些東西,一起坐在客廳把酒言歡。
當時兩人還相互鼓勵,以後要做一番大事,可誰曾想到再次見面的時候,彼此之間已經有了嫌隙。
「程東?」
一個聲音將程東從回憶中拉回到現實,不知道什麼時候,於同已經進了店門,並站在他的面前。
正如生子所說,於同一身灰塵,頭髮都打綹,一看就是好幾天沒洗澡的樣子。
「是我。」程東淡然一笑:「這邊坐吧。」
於同有些尷尬,撓了撓頭:「我還是站著吧,身上髒。」
程東一把將他拉到椅子上,道:「在我這裡,怕什麼髒。」
那一瞬間,兩個人的眼神都有些濕潤。
程東走到門口,將店門關上,然後把自己買的熟食和酒拿出來擺在桌上。
「好久沒喝了,來點?」
程東的話剛說完,於同忽然跪倒在他的面前,帶著哭腔道:「程東,我對不起啊,當初我不該……我不該……」
程東沒拉他,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等著他說完。
可是於同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後面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程東提著一瓶二鍋頭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冷聲道:「你是打算跪著和我說話呢,還是坐著說?」
「我……我……」
猶豫了半天,於同還是抹了一把眼淚,起身坐在椅子上。
「說吧,那之後,你又遇到什麼事情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於同如今的處境肯定不好,否則也不會搞成這個樣子。
說話之前,於同拿起桌上的二鍋頭先灌了一口。
「那之後,我帶著小薇去打胎,沒想到她體質不好,在手術床上大出血,沒辦法,我只好打電話把她的家長找來,你也知道,我們倆的事情,是瞞著她爹媽的,所以……」
「那你們倆現在還有聯繫嗎?」
程東知道於同對小薇的感情倒是真的,否則他也不會背棄友誼攜款三千逃走。
「沒有!」於同頹然搖頭道:「那之後我們就再也沒聯繫過,他們打了我一頓,她爹媽倒是沒說什麼,可他哥哥揚言要告我,說我強姦他的妹妹,除非我願意賠償三十萬青春損失費。」
程東道:「這件事情,小薇應該不知道吧?」
「不止小薇,估計她的父母也不知道。」於同道。
「那你為什麼不找他們說清楚?」
「因為……我覺得是我對不起小薇,自己沒本事,還搞得她懷孕去流產,當我知道她大出血的時候,我真的快瘋了,我害怕失去她!」
「可你如今還是失去她了!」
於同無言以對。
程東喃喃道:「或許我要感謝你,因為要不是當初你把我逼上絕路的話,我也不會有今天,不過咱們只能做陌生人,連朋友都不是,至於那三千塊錢,我也不會要了。」
說完這些話,程東站起身來,擺出一副送客的樣子,可誰知於同忽然從背後拉住他的手,哭訴道:「程東,我知道如今那三千塊錢你不放在眼中,我知道你混好了,哥們當初對不住你,可哥們如今實在有難處,你幫幫我,幫幫我吧!」
程東心中冷笑,原來還債是假,借錢是真,或許就連下跪道歉和哭訴這場戲碼,都是之前於同已經計劃好的,目的就是為了博取自己的同情。
想到這裡,程東一把甩開於同的手,冷聲道:「於同,我實在想不到,你居然這麼不知廉恥!」
「是,我是不知廉恥,我是畜生,我沒臉回來找你,可是程東,你想想小薇啊,你不是也認識嗎,我不能進監獄,否則小薇怎麼辦,如果她知道了,肯定會更難過,甚至病情更加嚴重!」
「她怎麼了?」程東問道。
「自從打掉孩子,小薇的精神就失常了,如今我們雖然沒有聯繫,可我沒事就在她家附近閒逛,即便到今天,她的病情也不見好轉。」於同一把鼻涕一把淚道。
「三十萬,你還差多少?」
程東的心裡也有一個女孩兒,雖然她不一定知道,可程東卻深深地知道面對自己的愛人卻不能表達愛意的痛苦。
「二……二十萬!」
「哼,能湊足十萬塊也是你的本事!」程東道:「你明天上午來找我吧,我幫你湊足那二十萬。」
「謝謝,謝謝!」於同急忙感激道:「這件事之後,我一定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的,我一定會想辦法早
日還你錢的。」
「還錢的事情,明天你就知道了,記得,明天來的時候,身上帶點錢!」
「好,我知道了,知道了!」
於同一邊感恩戴德,一邊離開了古玩店。
寡酒難飲,更何況此時的時間也不是很晚,程東邁步走到古玩店,在大街上溜躂。
有意無意地,就走到高老闆的酒樓門口。
「咦,小東,你回來了?」
程東一抬頭,見高家酒館已經變了模樣,以前是一戶的平方,如今已然改建成二層小樓,頗有古典的韻味。
不過酒館還是酒館,賣的依舊還是酒。
「高叔,今天上午剛回來,聽說您這大變樣,還沒來得及過來打招呼呢!」
高老闆笑道:「又不是外人,進來說話,正好老崔也在,咱爺三喝點。」
程東點頭,跟著高老闆進了酒館。
酒館的人不少,但卻不雜亂,就像咖啡廳一樣,眾人圍坐在一起,各了各的,偶爾喝上一杯小酒,頗為致。
「劉叔上午就跟我說您這兒的買賣新開張,生意也不錯,果然如此!」程東恭維道。
「哪裡話,你劉叔沒告訴你關於讓你入股的事情?」
「說了!」程東一邊跟著高老闆上二樓,一邊說道:「其實高叔您完全沒有這個必要,我不過是幫了一些小忙而已。」
二樓人更多,排排坐,不過和一樓一樣,也很是安靜,少有大喊大叫的。
程東一眼就看到崔老頭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自斟自飲,於是過去打招呼。
對於程東的出現,崔老頭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異,而是道:「上午就知道你回來了,本以為你會早點休息的,怎麼這大晚上的還出來溜躂?」
「睡不著,出來走走。」程東解釋道。
因為酒館多招了幾個夥計,所以高老闆可以不用那麼忙碌,再加上程東也來了,所以他也就坐下,陪著兩個人說話。
接著剛才的話題,高老闆道:「小東啊,你也知道我不會經營買賣,之所以搞出個股份這麼一說,一呢,是希望你劉叔幫我照看一下生意,二呢,也不是沒有攀交情的意思,不過他既然將那部分股份轉讓給你,那以後我這酒館,也就有你一份了!」
事到如今已成定局,程東也不好再說什麼,至於那五十萬的事情,他此時還不想說,因為他知道,一旦說出來,高老闆肯定會拒絕。
索性不如等有空的時候直接把錢取出來,塞給他就是了!
「小子,眉頭緊皺,有事兒?」崔老頭上下打量程東,問道。
程東擺擺手:「小事兒,不提也罷。」
此時高老闆忽然插嘴道:「小東你來的正好,今天上午,有幾個外國人來我這裡喝酒,臨走的時候落下一個包,我打開一看,裡面是幾個瓷碗,也不知道值不值錢,你幫我看看?」
「行,您拿來我瞧瞧吧!」
崔老頭也說道:「那我也跟著見識見識,看看外國人的眼力如何。」
一會高老闆將包取來,那是一個綠色的挎包,不大,頂多能盛開一本書,不過此時,裡面卻是鼓鼓囊囊的,似乎塞滿了東西。
高老闆道:「我害怕人家會回來找,所以好好地放著呢!」
「這都快一天了,他們還沒回來,估計是也沒放在心上,你就不如自己拿著用了算了!」崔老頭說道。
「可不能那樣!」高老闆急忙搖頭道:「該是誰的就是誰的,要是撿到的東西就能夠肆無忌憚地拿來使用,那和小偷小摸有什麼區別?」
崔老頭笑道:「我不和你說這個,趕緊打開讓我們看看。」
高老闆點頭,將挎包的拉鏈拉開,然後從裡面掏出一團廢報紙。
廢報紙展開之後,裡面還有三個報紙團,再打開,才看到那三件瓷碗。
與其說是瓷碗,倒不如說是瓷茶碗,因為它們的個頭都不大,恐怕只能用來喝喝茶、喝喝酒什麼的。
「這不就是日本柴燒嘛!」崔老頭看了一眼,隨即道。
所謂柴燒,指的是利用薪柴為燃料燒製的一類瓷器。柴燒根據釉色可分為兩類,底釉和自然釉。
宋代的天目瓷就是底釉柴燒,而日本的備前燒就是自然釉柴燒。
二者的區別就是一個施釉,一個不施釉。
像備前燒,看的就是其落灰的程度,取其自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