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與晨蕾在公寓餐廳分別之後,獨自走入了地下一層被白熾燈烘托的清爽明亮的走廊裡。他比平時更加注意其擦肩而過的那些政府官員,並且盡可能保持著一個低調的姿態,來到了更下一層的車庫,在集中所有的注意力避開監視之後,花了一小點時間才從公寓中甩掉了那些跟蹤著自己的人員,一閃身躲入公寓不遠處的一座小型公園中的灌木叢,在那等待著晨蕾。他向嬰兒一樣捲縮著身軀,盡可能的將自己藏匿住。
透過灌木的縫隙,他看到晨蕾終於從公寓中走出,在避讓過一隊陸戰隊員之後,並沒有守衛進行阻攔,確認了對方沒有『尾巴』,楊德才探出身來,吸引著她的注意。
看的出,其實晨蕾猶豫了一陣子,但最終還是很聰明的選擇了繞路之後方才前來匯合。
敞開心扉的等待對方深入自己內心探索了一番,楊德搖晃了一下剛從呆滯中恢復過來的女子,開口問道:「你都知道了?我現在不想聽你說任何道理。」
「道理?」晨蕾竊笑了一下,「我覺得這個詞用的不恰當,更何況,你的思緒中現在並不存在理性。」
「但你還是得和我談談,」楊德強迫著自己放棄想要轉身離開的衝動。「至少,我希望你告訴我,你都看到了什麼?」
「你想知道?那我告訴你:一個幼稚的、不可理喻的傢伙現在主宰在你的心間。」
「別那麼帶著刺兒說話,」楊德誠懇的望著晨蕾,「你看,他住在那裡,你不喜歡那樣的我,同樣的,我也不喜歡——這非常明顯,否則的話現在我應該可以在公寓中享受一些美妙的音樂。但現在,可不是時候,我希望你能把注意力放在配合我——或者說我配合你這件事情上來。難道你不希望嗎?」
「可我現在並沒有想好,要如何去做。」晨蕾把頭埋進了胳膊,「你的思緒太混亂了,而且傷痕又隱藏的那麼深,加上最近一些事情的壓力,我想現在我只能做到這樣。更多的時候,需要你自己來拯救自己。」
「這我知道,」楊德正了正身體,換了個姿勢,「現在國內的局勢有些不**穩——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因為才贏得了幾年的戰爭,軍方的話語權更加有影響力。但畢竟我們是民主的國家,不能夠讓一些右翼來踐踏,特別是參議院和元老院的某些背景深厚的人——我也不想被美軒的事情所影響,」他忽然直視著晨蕾:「所以需要你盡可能的幫我來壓制這股情緒,同時也盡可能幫我尋找一些蛛絲馬跡,我不相信她沒有理由的離開。至於其他的,我有更繁重的責任再身,而很多事情,本身也是由我而起的……」
「——我明白了,你是想利用我的能力來牽制住——」
「這些都無所謂了——」
「可你給我帶來了麻煩……」
「麻煩?什麼麻煩?」楊德挑了挑眉毛,「因為我,從而使你被迫捲入風波之中麼?」
「是的,」晨蕾對他皺了皺眉頭,「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我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和政府與軍方扯上關係。這恐怕是我最不擅長的。」
「有誰一出生就和這些有關係呢?」有些惱怒,楊德尖刻的說道:「誰願意攪和進去?可很多時候命運卻早有安排。」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麼想的。」晨蕾做了個模糊的手勢,靜靜的說道:「自從我看到了你們的招聘,參與進來……」她抬起頭看著楊德,「就總覺得有些古怪,事情發展的越來越糟糕,我不知道我的選擇會是正確的麼:是否應該放棄自己的過去來與你們一起?」她有些迷茫。
楊德盯著她:「你難道認為一切我這都是我的錯?睜開眼睛好好看看!你的周圍,還有多少風平浪靜的時間?」
「這我的確不知道——在今天之前。」
「你太過於謙虛了。今天所發生的事情,以你的能力,不會是現在才知道。「楊德根本就不相信心靈感應者的這句話,對他來說,對方必然對一些事物有著先知先覺,而引導著他們的,就是他們的能力。
「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並不那麼容易知道。我們不是先知。」
晨蕾的注意力被兩架從公寓方向飛出的納米偵察機所吸引了。嗡嗡猶如蒼蠅一般的聲響在她感應的範圍之內顯得格外突出。顯然,楊德是肯定不能聽見的,但對於晨蕾來說,這個聲音太熟悉了。聯邦的空氣中充滿這個中飛行器,人們用它來對自己所懷疑的事物進行查證,不論是捉姦還是探尋商業機密,也不管是普通人還是政治家,如果不借助於專業的機器,是極難以發現這些小玩意的存在的。之所以晨蕾會注意,實在是因為很明顯這兩架是衝著他們來的。
看起來他們已經暴露了。
「有『尾巴』過來了。」晨蕾柔聲說道,「我想現在我們最好離開。」
楊德卻一動不動,並沒有任何驚慌的神色。
「你不擔心?」越來越近的納米無人偵察機令女郎有些不安。
「走吧,」楊德終於站了起來,慢慢的說道:「我需要你的幫助——準確的說,是需要你的能力,我想,一切都會有答案的。」
晨蕾不可否置的點了點頭,同時做出了一起輕蔑的表情,忽然大聲的說道:「你這個**!糾纏著我有什麼好處麼?」
緩緩站起來的楊德比晨蕾高出了一大截,他明白對方這是想掩人耳目,心理不禁笑了笑:太過於做作了,看來還要對她多加培訓。
「不要對我進行威脅,楊中將,如果你沒有更好的理由,請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我不適合做小三。」帶著滿臉的憤怒,晨蕾一個健步沖
出了灌木叢。
公寓前的衛兵們忽然見到從公園灌木中衝出的一男一女,其中一個正是他們的長官楊德,而另一個則是剛剛從此處離開不久的陌生女郎,在聽到他們的談話之後,不禁相互對視猥瑣的一笑,轉過頭去,沒有人察覺,其中一名悄悄的在手臂上按下了幾個按鈕,傳達了楊、晨二人最後錄音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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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院的一間辦公室內,一名聯邦元老桌上的通訊器忽然亮起了綠燈。
「安全頻道。」他心中想著,拿起了話筒,仔細的聽了一會。
「有什麼發現麼?」說話的是華夏聯邦的現任總統,宋思明。
元老有些疲憊的搖了搖頭,「他們……剛剛吵完架。」
「那些『工蜂』呢?」
「去晚了……但不排除被他們發現的可能,畢竟,他們其中一人擁有心靈感應的能力。」
宋思明將雙手抱在胸前,來回踱步:「閆肅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為什麼會讓王浩民將這名女子帶去見楊德呢?」
宋思明百思不得其解,正當他絞盡腦汁的在想一個合理的解釋後的時候,那名原本坐在桌前的元老走了過來,看著房頂歷經了千年的雕花楠木衡梁,拍了拍宋思明的肩膀:「放輕鬆些,現在軍方還不能拿我們怎樣,畢竟名義上,你還是聯邦最高權力者。」
「莫裡森,我的任期即將滿了,屆時會是誰來掌握實權,你我都不清楚。但是你別忘了,現在我和你們元老院可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蚱蜢。」
「想要建立新的秩序,就必須做出一些付出,」莫裡森沒有因為總統的話而誠惶誠恐,反而他更像是一個實際權力的掌控者,「至少現在軍方還沒有人發現我們的計劃,等他們有所察覺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民意會傾倒在你這邊,而你將獲得連任。」
「一些皮肉傷,不會有什麼大礙,」宋思明笑了笑,「但如果離開隊伍去追捕一名所有人都以為落單的獵物,到頭來發現隱藏在他身後的是一隻猛獸——我還沒有蠢到那種地步。」
「這你當然不會。」莫裡森笑了笑,「繼續呆在閆肅身邊,如果他有任何動作,第一時間告訴我。」
堂堂的聯邦總統向接到了命令一樣,平平點頭:「這點我一定會做到的……既然我決心加入,我想元老們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我想你慢慢的會發現,一些時候,動用一點點手段,就能夠讓人變得完全不同,成為我們從來沒有想到過得角色。」
宋思明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過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是的,這點我非常清楚,如果不是你們的條件更加豐厚,或許我在結束任期之後會去寫寫回憶錄。」
「元老院很擔心你,在位期間沒有什麼非常突出的政績,這一點你失去了很大的優勢,」莫裡森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但贏得了對東瀛的戰爭卻又稱為對你的褒獎,軍方對你的管理態度非常滿意。這一點,你做的很好。」
宋思明用手托著頭,拿肘部支撐著:「我會盡可能保持在下次選舉中讓他們支持我的。」
莫裡森滿意的點了點頭,兩個談論著異常敏感話題的人物就此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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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麼和他們混到一起去的?」晨蕾剛回到住所,同屋的好友卡莉就跑來問道。
「你是指,額……軍人麼?」
卡莉靈活的轉動了一下眼珠,「當然,不然還能有誰?」
「因為——我現在也是他們的一員了。」
「你?」卡莉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驚訝。「你什麼時候參軍了?——我是指,你為什麼要參軍。」
「大概是因為,」晨蕾聳了聳肩,「你常常和我說的那些,你想沒人在能夠欺負我們,打死壞蛋之類的原因吧。」
「噢不,親愛的,我只是開開玩笑而已,」卡莉滿臉的沮喪,彷彿自己做錯了什麼一樣,「你不必當真啊。」
「哈哈,我當然知道,可你說的的確沒錯,現在並不是我們想要的生活,一切都將重新開始——至少對我而言,我不想一生都在無謂的拚搏,我想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我想要真正的有意義的生活。」
「可你不需要拚搏啊!?」卡莉也躺入了沙發之中,「你還有我!」
晨蕾向後靠去,會心的笑了,這是她來到地球之後第一次感到安全和舒適,「這我知道。」她拿起爆米花,打開電視,和閨蜜一同看起了娛樂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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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南海艦隊的科研中心。
王浩民領著閆肅前來觀察剛剛接受完腦垂體突觸手術的楊德,這是他自己主動提出的,根據心理學以及對大腦的研究,摘除的部位是最有可能引起人因情緒而轉變性格的那部分,雖然影響不到其他的大部分功能,但依舊被帶走了一些零碎的記憶,特別是關於美軒的。
為了更好的不被因美軒為產生的情緒所影響,這部分記憶是楊德特意要求拿除的,僅僅只對保留了對對方的一些基本記憶。
而被摘除的部分則被科研中心冷藏分開藏在南海艦隊最機密、受保護最嚴格的密室中。
就像是一場沒有懸念的電影,閆肅在楊德醒來的第一時間內,下意識的將手放在了對講機上,隔著icu病房
房的玻璃,與楊德開始了一場略有不同的對話:「我是閆肅。」
「是的長官,我記得您。」楊德聲音穩重而清晰,就像沒有經歷過手術一般。
醫師一邊示意著閆肅繼續說話,一邊對著監視器的結果進行分析,他滿意的點了點頭,表示著一切正常。
「我想你現在能夠更好的接受任務並完成它,中將。」閆肅從醫師手中拿過報告結果,同王浩民一起觀看著,心中對楊德迫不得己的行為感到惋惜,但同時也為他的付出和犧牲感到欣慰。
華夏聯邦,這個立國千年之久的古老明,在野心家的陰謀下,即將經歷一場異動,而這一切,則需要一些做好了準備的合適人選來將它改變。
兩方暗中湧動的對決,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