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忠坐在返回艙中,靜靜的看著漸離漸遠的那刻紅色垃圾矮行星,距離太白星系戰役結束至上次衝突已經整整五年零三個月了,而自己已經從帝國逃離整整一年有餘,心中的復仇之夢依舊沒有被磨滅,反而越發越強烈起來。
從帝國的高級將領,到如今落魄逃亡四下尋找著整治庇護的流浪者,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原本以為會是莫大的恥辱,但事到如今,卻覺得無比自由且輕鬆無比。
或許人生中放下一些東西,會是一種解脫吧。
他默默的想著,繼續安靜的看著眼前的那顆被認定為「廢棄」而成為宇宙垃圾場的行星。
拾荒者不論哪個時代哪種階層哪類明,都是必不可免的一類以此求生的人群的必備職業,隨著科技的發展,時代的進步,拾荒者不再是原本落魄、骯髒、混身惡臭的在垃圾之中翻找著可用、可食之物的那類,高級明之中所誕生的「拾荒」不過是對於那些沒有了固定職業或政治避難的人們依靠在各大垃圾場行星上進行的回收再利用的人群的一種貶義稱呼而已。
他們擁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船隻,自己的工具,以及自己的一整套模式,何忠在逃離帝國之後,迫於無奈,加入了這個行業,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拾荒並不像想像中那麼不堪入目,甚至生活的不比原本的差哪去,更有甚者,反而令人心情愉悅,簡單的行事反而更令人嚮往。
簡單中帶著操勞,操勞中帶著期盼,期盼中獲得擁有,擁有中享受生活。
這就是真實的宇宙拾荒者的寫照。
「系統檢查,準備開始回收物品。」坐在繁瑣的操作台前,何忠認真的完成每一個動作,一年多的經驗與機遇,令他不再是個剛剛入行的菜鳥,相反的,曾經在帝國帶兵的經驗與戰爭中獲得技巧,是他不單擁有了自己的拾荒船,更令人驚歎的是,在一片區域內,所有的拾荒者為他獨尊。
「飛船是你的,老大,」行走在艙外機械臂之間進行調整的一名女子,在防護服中回應著,「但維護這艘船的專家,可是我哦!」
「準備回收探測到的技術裝備,」何忠稍稍停頓了手中的動作,微笑著聽完女子的話語,沒有表露出任何態度,繼續之前的指令,緩緩的說道:「這可不是簡單的清理任務啊!燕欣!」
「嗯哼!那你想好了再告訴我改如何繼續吧!」被叫做燕欣的女子遊走到一架臂膀便,打開上邊的面板,通過手勢操控,開啟了雷達掃瞄。
巨大的轟鳴聲響起,何忠在操作台前,將眼前觀察舷窗的遮光板升了起來,終於能看見在窗外不遠處的燕欣,延伸數公里的管道在液壓臂上蔓延,層層交替,在失重的環境下輕柔的隨著機械臂的動作左右擺動著,絲毫不讓人覺得沉重。
「開始拾荒任務,請求同意。」燕欣回頭看了看艙內的何忠,通過防護服內的對講機說道。
「准許執行,」下達了命令,何忠又說道:「聖燕欣……記得溫柔駕駛!」佯裝一怒,卻將笑意暴露在了語氣之間。
「前提是這幾台舊玩意兒能承受住拉扯力,別散架了就行!」聖燕欣回頭做了個鬼臉,也不知道何忠是不是能夠看見。
「目標行星b-952區域,地表溫度9攝氏度,風力2,硅谷地形,」聽著耳麥中傳來的電子中控的合成聲,何忠知道,在聖燕欣對機械臂輸入的指令之後,忙碌的時候開始了。
星際拾荒船「橡膠」號伸出的巨大的機械臂慢慢的接近了那刻剛剛被探索過得廢棄紅色矮星,減速渦輪噴射出的氣流在這顆星球的表面掀起了巨大的沙塵。數個直徑超過十六米的機械鉗緩緩的的將堅實的岩層剝離開來,從中抽取出已經被融化、或者還尚未被煉化的各種宇航設備的殘骸,機械臂液壓系統的回路裝置發出整耳欲聾的氣鳴聲,敲打著這些「破爛」,對它們重新解構,完成最初的材料回收,進行最為簡單的壓制模塊作業,這些被融合或沒融合的廢棄物,在機械臂的控制下,形成大小統一的方塊,再由傳送帶夾雜著岩石一同被傳送回「橡膠」號的倉庫內。
此處別無他樣,和所有智慧生命踏足過的大部分行星一樣,一眼望去,無邊無際的紅褐色岩塊和深紅色岩漿河佔據了大部分地區,壯觀荒涼;且行星氧氣含量僅有0.0001%,氣壓約為地球的1.5倍,重力加速度為4.0,對於碳基生物而言,這裡有毒又壓力巨大,如果沒有防護裝備,能存活是完全不可思議的神跡。
唯獨不同的是,大量堆積如山的人工廢物對於拾荒者而言個個都是金山,能變廢為寶的東西太多太多。「彭」的一聲,從主機械臂的內裡,飛出一隻梭形的探測器,嗡嗡的叫著盤旋著騰空離去,準備對該星球的其他地區進行新的拾荒探測。
以橡膠號為中心,半徑900公里的區域內,沒有發現任何其他的拾荒者,這對於何忠來說,是管理有方。雖然這片宙域是屬於自己管控的,但拾荒者之間有條不成的規矩:不論誰的管控區域,有其他拾荒者接入先行挖掘,該區域的管控人員不得武力驅逐,但挖掘者需向管控者繳納至少百分之五十的已挖掘庫存。
雖然百分之五十不算很少,但相對於整體屬於自己對比而言,沒人願意有其他人來和自己搶生意。
所以這條不成的規矩除了不可用武力之外,拾荒者之間的外交手段也是非常講究的。為了能更多的獲得資源,往往這種外交基本都是該區域的管控者將挖掘者納入旗下,要麼就是偷偷將其「做掉」,相對於後一條,對於何忠而言,是他非常不願意去做的。而曾經帝國的政治生涯與軍事生涯,讓他在這之間游刃有餘,短短半年不到,他所管轄的宙域,很難得會出現其他的小型拾荒隊來偷挖,而對於他們,何忠一般也是採取收購或收編的態度,
所以,在這片星域當中,眾拾荒者對他的評價與態度是:理所應當。
在原子重塑技術相當普及的當代,像何忠他們這樣的拾荒者們,可以以非常低成本的小型原子融合設備,將這些被廢棄的物品重新組成非常多的原料,比如回收出來的一噸殘骸,能提煉出數千斤的鋼與鐵,數百公斤的鋁材和碳化物。
何忠有一個醞釀了很久的計劃,這些回收回來的垃圾,在「橡膠」號的內部工廠轉化為原料,不停的製造著武器與裝備,以及各類小型艦體的模塊,出於成本和原材料生產的緣故,畢竟拾荒者不是正統的生產商,一些部件和物品的品質大大的低於專業水準,而拾荒者本身也是依靠出賣原料來獲得資金維持生存的。何忠的這種做法,在他的拾荒隊中有很多人不解,但是跟隨著他一同前來的曾經的帝國戰士們,卻比往日更加的仰慕他了。
由「橡膠」號源源不斷的收集廢品轉換為原料,並通過各種運輸渠道生產出的不同種類的模塊,在異常隱蔽的情況下,逐一被緩緩的組裝起來,初具規模的一隻武裝戰鬥力量偷偷的形成,而躲藏著的何忠卻不動聲色的在繼續著自己的拾荒生活。
沒有人清楚這位曾經的帝國元帥,將會去做一番如何宏大的事業,但有條不絮雖然緩慢的動作,卻不得不讓人為之一振,不論是拾荒隊的成員所認為的武力強大還是曾經的帝國士兵與將軍們對於推翻王朝的期盼,這一切,都將只會在未來的歷史洪流中才可能有人知道。
而如今,「橡膠」號和何忠,不過只是大大宇宙中和其他千千萬萬拾荒者一樣的一名小小的片區管理者而已,甚至連權利都不及一個國家的黑幫老大。
能量釋放時間為12小時的紅矮星地殼板塊開始移動,逐漸閉合住的岩漿河流其實只是板塊之間的裂縫,外觀上看來類似收縮了起來的紅矮星仍舊散發著暗淡的光芒,從「橡膠」號的角度看去,更像是一枚遲暮的恆星,散發著淡淡的光芒,「橡膠」號指揮塔內燈火輝煌,何忠站在觀察窗前,看著依舊忙碌著的機械臂,原本熱氣騰騰的茶水在他手中慢慢的喪失了熱量,眼看著七八台運作著的機械鉗,他滿意的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很快,很快自己就可以回到祖國了。他要去找宰相,去當面質問他,為什麼要陷害自己。
目光緊緊的瞪著,聖燕欣開始有些發覺自己的上司有點奇怪的變化了。可具體在哪方面,卻始終說不出來。
對著機械臂進行著例行檢查之後,聖燕欣回到了「橡膠」號內,站在浴室中,褪去了笨拙醜陋的防護服之後,原本婀娜的身姿一覽無遺的展現在鏡中。
到底,我們拾荒的意義只是為了生存?還是復仇?她看著鏡中的那個自己,卻在腦海裡形成了何忠的影像,那份堅毅和對國家的忠誠,卻讓人很難不看到希望。
「或許,我們是最像也最不像拾荒者的拾荒者吧!」聖燕欣喃喃的想著,沖好了淋浴之後,回到了自己的房內的床上躺下,「如果那份執著能夠成就未來,希望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片刻之後,她進入了夢鄉,而何忠卻依舊坐在指揮塔內,靜靜的看著,那轟鳴著的巨大臂膀。
這只是開始,卻不一定會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