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摩挲著手中安靜的手機,我離開他已經十多個小時,他一個電話也沒有給我打過來。這好像有些不正常,我瞥了眼坐在不遠處的父親,進了洗手間,電話響了很長時間,才被人接起。
「到了嗎?」
他聲音淡淡沒有想像中憤怒或者是擔心讓我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
「到了,好好休息,配合查理把手術做了。」我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的萬家燈火,心頭愁緒漸濃,「對不起,我不能送你進手術室了。」
「沒事,我又不是小孩子,照顧好自己。公司暫時先不要去。半個月以後我會回國。」
「好,我等你。」
掛斷電話,消毒水的味道讓我心生煩躁,冷冷霓虹燈光相映成輝,一個身穿灰色風衣。紅色旗袍的女人從我視線中匆匆走過,奶奶那張永遠畫著精緻妝容的臉在我面前一掠而過,我放在窗台上的手,驟然收緊,帶來一陣鑽心的疼痛,慕北川曝光我跟江墨言的事情,勢必惹惱一直反對江墨言跟我在一起的奶奶,一想到她交代我的事情,太陽穴就突突直跳,煩心事一件連著一件,怎能不讓人鬧心。
傷了不久的腳底板傳來一陣陣疼痛,我輕抬起腳,緩步來到我媽的病房外,站在寂靜走到中的我爸淡淡掃了我一眼。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掩飾不住的厭惡,這樣**裸的絲毫不加掩飾的目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放在身側的手不禁收緊。腳上的疼痛讓我不能久站,在他身後的椅子上坐下。
「你到底要把這個家折騰到什麼樣你才能消停。」他眼神凌厲,指責的話語毫不含糊的說出口來。
「爸我」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倒是希望曾經那個夭折的孩子是你。」
絕情的話每個字都化作一粒粒有力的鋼珠狠狠地嵌進我的心上,霎時間疼痛傳遍全身,力氣盡失,眼中酸澀一片,我輕眨下長長的睫毛,吸了下鼻子,我親生父親竟然這麼說我,我過了好半天才緩過勁來,深深吸了口氣,顫抖的唇輕動。
「我知道因為我讓你蒙羞了,可我覺得自己沒錯,是我的幸福,不管別人的眼光如何,我還是會堅定抓在手中,永不放手!」
「就算是再搭上你母親的命你也不在乎?」我爸犀利的眸子一場森寒,緊攥的雙手上青筋暴跳。
我身子驀然坐直,這樣的看上去異常狠厲的父親讓我心生懼怕,我屏住呼吸,輕移開目光,「媽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當年你媽死的時候你有想過她會離開你嗎?宋小溪你真自私,為了你自己所謂的愛情和幸福,置自己的親人與不顧,我真是對你太過失望了!從今天以後,你再也不要叫我爸,我就當沒有你這個沒有男人就不能活的女兒!」
被他的話傷的體無完膚,響起我養母慘死的場景,周圍的空氣都稀薄起來,我緊緊抓住身前的衣服,扶著椅背艱難起身,踉踉蹌蹌向外面跑去。
腳上的疼痛連著汩汩流血的心,腳下不穩,我跌倒在地,眼中隱忍的淚水簌簌而下,地板的冰冷穿透衣服一點點滲進我的皮膚,我咬著牙撐起身子,餘光中見到我父親一直站在原地看著我。
我用力抹了下眼角,挺直脊背回過身看向他。
「不管你認不認我,我還是叫你一聲『爸』,沒你我也不可能來到這個世界上,你說我自私,你何嘗不自私,每個人的性格都有缺陷,我可以原諒你曾經對我、對我養母還有我媽犯下的錯,你為什麼要如此傷我呢?」
淚流入注,我哥還有秋霜尚且都能站在我的身邊,一手將我養大的父親卻這般,怎能讓我不痛苦傷心。
「是你任性過了火,江墨言他並非你的良人,你愛的轟轟烈烈,受罪的不止你自己還牽連進你的家人,你覺得自己值得原諒嗎?」
我爸決絕的話語隔著十多米傳過來,在我耳邊不斷迴響著,我機械的邁著步子沿著寂靜的樓道走著,良人?芸芸眾生,擦肩而過的人那麼多,誰會是我的良人?這輩子我只認準江墨言,難道有錯嗎?
我站在夜幕星空下,淚水早已被風乾,涼涼冷風刮過耳邊,撩起髮絲,往事一幕幕掠過腦海,痛的、甜的、苦的交織在一起,心上傳來陣陣鈍痛,想到江墨言那張透露著病態蒼白的臉孔,還有丫丫希冀的大眼,我攥緊手,江墨言我重拾了愛你的心,無論前路多艱難,我也願披荊斬棘跟你相伴前行。
我回頭看了眼站亮著燈光的病房樓,爸,對不起,原諒我的自私和任性,如果怕我再次給你們帶來傷害,等我媽醒來後,我會遠離你們的生活圈子。
腳上隱隱傳來疼痛,我在花園的長廊上坐下,出神的看著已滿目新綠的草坪。
夜風帶著冷冷涼意刮過,我蜷縮雙腿,環住身子,這個時候我想給江墨言打個電話,哪怕是只能聽到他的聲音,我也覺得心安。
我快速的掏出手機按了快捷鍵,連撥了幾遍,電話一直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我眉宇成川,攥緊響著再一次發出忙音的手機,心中滑過一抹真真切切的擔心。
身上落下一件帶著體溫的外套,入目是一雙珵亮的黑色皮鞋和筆直的黑色西裝褲,我欣喜抬頭,目光交匯之時,臉上的表情冷凝,眼底閃過一抹失望。
「那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路過。」陸銘眸色微微一黯,在我身邊的長椅上坐下,「再等他?」
「陸奇還好吧。」我搖了搖頭,不想跟他談論江墨言的事情,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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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太好,這些日子沉默很多,偶爾會念叨你跟丫丫。」陸銘雙腿交疊,單手插在褲兜中,深沉的眸子看向遠方,俊臉在淡淡的月光孤單而惹人心疼。
「你應該讓他多接觸些跟你年齡相仿的女性。」我低頭擺弄著手指,意有所指。
「我試過,那個淘氣鬼每次不是把人氣跑就是把人家捉弄哭,搞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陸銘無奈笑笑,輕聳下肩,「如果有時間我希望你可以去看看他,好嗎?」
我沉默著輕咬著下唇,心疼陸奇這孩子,可麻煩纏身的我有心無力,再說我跟陸銘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過多的給他希望反而會害了他,或許有一天他可以遇到一個全身心給他母愛的女人。
「對不起,是我要求過高了。」陸銘聲音淡漠,不鬧不怒。
「你沒有做錯什麼,倒應該是我該對你的說聲抱歉。」面對這樣的陸銘我心中被愧疚,「最近瑣事太多,我精力有限,如果有時間我會去看看他的。」我疲憊的揉揉眉心,我媽的傷還有江墨言的手術像兩座大山般壓在我的心頭,沉重的幾乎讓我喘不過氣來。團縱土號。
「有什麼可以幫的上忙得儘管跟我開口。」
陸銘溫熱的拇指推開我放在太陽穴上的手,他身上淡淡的煙草氣息縈繞在我的鼻尖,我臉色一紅,忽然向後傾了下身子。
沒有想到我反應那麼大,陸銘臉上閃過一抹郝然,放在我太陽穴上的手指倒是沒有移開,輕輕幫我按壓著,我身子僵住,抬手欲將他的手拿開,只是那隻手指好似定在那裡般紋絲不動。
「我累得時候就是這樣按壓的,很舒服,你可以試試。」他的拇指輕動,力道均勻,從頭開始,緊繃的身子逐漸放鬆下來。
「謝謝,我自己來就行。」不習慣兩人如此親密的相處,我向長椅的一邊移了移。
「時間不早了,上去吧。」陸銘是個守規矩的人,將手拿開,掃了眼腕表,餘光撇過暗處微動環形花壇修剪得宜的常青樹。
「好,你也早點回去。」我將肩上的西裝放在他的手中對他說了聲謝謝轉身向樓上走去。
踏進大廳,我微蹙下眉,回身看去,剛剛還坐在長椅上的陸銘向圓形花壇走去。
「出來。」
語氣淡淡卻帶著不可忽視的冷意和威懾力,貓著腰躲在後面的記者顫顫巍巍起身,將手中的相機遞給陸銘。
陸銘手指輕動翻看下,拿下膠卷後對著他再次伸出手來,「把備份給我。」
「時間那麼短我哪來得及做備份。」黑暗中我看不到被陸銘擋住記者的表情,但從他顫抖的聲音中可以知道他臉上的惶恐。
「拿出來。」記者還想狡辯陸銘一記冷眼過去,他的身子劇烈抖了幾下,差點跪在地上,顫抖著將手中的存儲卡交給陸銘。
陸銘淡淡瞥了眼手輕輕一掰,卡斷成兩截,隨手扔在垃圾箱中,或許是還不放心,他又讓隨後而來的葛天在他身上翻找一番,葛天搜的很仔細,對著陸銘輕咬下頭。
「告訴慕北川一聲,我之所以容他到現在也是看在我父輩的交情上,如果他還不知悔改,將主意打在不該算計的人身上,別怪我翻臉無情。」
清冷的話語在玄色的夜中迴盪,西裝輕搭在胳膊上的陸銘闊步向醫院外走去,幾步過後,他回身看了下我所在的大廳,我快速將身子隱在暗處。
距離很遠,我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緒,但只一眼就在我的心中掀起不小的波瀾,他絕不是經過這裡,我已有江墨言,他的深情我無以為報。
我目送著他離開,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他或許我會愛上他也說不。不過,這也只是如果,時光不能倒流,深情亦無法收回。
為了避免跟我爸撞到,我在我媽病房最左側的座椅上坐下,我了無睡意,揉著發疼的腳,芳華還剛剛從死亡的邊緣線拉回,病人不多,夜晚巡視的醫務人員寥寥無幾,出了偶爾傳來的腳步聲,整個醫院死寂的令人發慌。
我不時看看安靜的躺在口袋中的手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江墨言竟然一直都沒有給我回電話。
第二天早上,小吳提著早餐出現在醫院中,見到我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輕蹙下眉,將手中的早餐放在我的手中。
「謝謝,我沒有胃口,給我爸送過去吧。」一夜未睡,眼睛乾澀的難受,胃中更是脹脹的難受。
「我買了兩份,你趁熱吃吧,阿姨的傷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好的,這樣下去你扛不住。」小吳聲音柔柔的,我輕靠在她的肩頭,在這樣的情況下有個朋友真好。
「你怎麼知道回來的,你碰到我哥跟秋霜了。」
「沒有,我猜的。你把豆漿還有包子拿著,我把這份給叔叔送過去。」
我輕聲應了一聲,溫熱的包子給我冰冷的手帶來一絲暖意,盼了許久的電話終於打了進來,知道他沒事,只是出去的時候忘了帶手機,我不安的心定了定,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閒聊幾句,見到小吳回來,我切斷電話。
「跟誰打的電話,還躲著我呢。」
「哪有,只是剛好掛斷。」我斂下眼瞼,喝了口豆漿,「最近公司沒發生什麼事情吧。」
「出了董事長每天都來公司外,其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小吳沉思下,「哦,對了,我無意中聽同事提起,董事長夫人找過你,沒什麼問題吧。」你說過,我信過:.
「沒有。」應該是興師
師問罪的吧,頭疼,劇烈的疼。
「那我先去上班了。」
「好。」我揉揉眉心,不管奶奶她整出什麼事情來,我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經過我身邊的護士有的投來異樣的目光,我有些不自在起身,正好碰到前來探望我媽的秋霜。
她讓我回去休息,我詢問主治醫生我媽的情況,醫生說暫時還剛剛脫離危險期,具體能不能醒來,得看這兩天的恢復情況。
秋霜懷著身孕,我不放心將她留在這裡,帶著她一起離開。
正當我們下樓梯的時候,身後一前一後跑過兩個人向前橫衝直撞著,察覺不對,眼疾手快的我慌忙將秋霜向我這邊拉了拉,躲過前面一個,我還沒有來的及鬆口氣,後面那個直接向我們兩人的方向撞了過來,我們已經來到最後兩個階梯上,見著秋霜向踉蹌著向前倒去,我尖叫聲死死扯住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