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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九章 除怪 文 / 雪冷凝霜

    水庫裡這鬼東西,吐出了原本被它吃掉的,做成紙船的那道血符,宣告我們施法失敗。我和向風,老狐,三人先後睜開眼睛,鬆開嘴裡的線繩,扭身朝師父看去。只見師父靜靜的站在壇桌前,燃香火光映照下,表情十分凝重。

    「這鬼東西怎麼這麼聰明?居然知道把那血符給吐出來?」我嘟囔道。

    老狐搖頭歎道,「它都活了幾千年勒,而且當年被人對付過,現在它醒過來啦,膩(你)說它聰不聰明勒?…」

    「那現在怎麼辦?」我憂急的摳著後腦勺,看向師父,「師父,要不再畫一道血符,哄它吃下去?」

    「應該不行。」向風說。

    老狐長長的『噫』了一聲,「膩這個小傢伙,膩當是哄小孩子吃藥片麼?還哄…」

    我臉上一熱,尷尬的衝他『嘿嘿』笑了笑。

    師父搖了搖頭,一言不發,起步繞過壇桌,撥開柳枝,朝堤壩邊上走去,我們跟在後面。來到壩邊往下看,只見庫水一如先前那般幽黑平靜。

    「師父,難道就沒辦法了麼?」我問。

    師父還是不說話,似乎在沉思著什麼。

    「師父,畫一道血符給我。」向風忽然道。

    「你要幹嘛?」我問。

    師父看著向風,向風道,「我跳下去,用刀子把血符釘在它身上。」

    「你瘋了,你忘了上次了麼?這鬼東西上次剛剛從『生氣團』裡出來不久就那麼厲害,現在它已經甦醒了,跳進水裡等於送死!」

    向風衝我笑了笑,「沒辦法,現在只有這樣。」

    「沒錯。」師父想了想,「只有這樣…」

    說完,師父回到壇桌,從包裡摸出一把軍用刀,在自己手心割了一下。把刀子釘在桌上以後,師父抽出一張銀紙,蘸血在紙上畫符,嘴上卻道。

    「阿風。」

    「嗯?怎麼了師父?」

    師父也不抬頭,沉聲說,「昨天下午在旅館裡時,我講的那種咒語,你記住了麼?」

    向風默默想了想,點點頭。

    「複述一遍給我聽聽。」

    向風複述完,師父已經畫好了符,他一邊將銀紙反覆折疊,一邊點頭道,「很好,等下施法時就用這種咒語,然後走禹步。」

    「師父你是要…」

    師父抬頭看了看向風,然後又看了看我跟老狐,「我下去往它身上釘符,等下阿風施法,至於召它上來,就只能靠冷兒和狐老哥你們兩個了…」

    「師父!」

    「師父,還是我去吧!」向風道。

    師父抬起頭,衝我們兩個笑了笑,「好孩子,你們都還年輕,不能去冒這個險…」

    「師父,我去吧!」

    師父雖然厲害,但畢竟也是個凡人,到了水中,估計不是那東西的對手。

    「不用再說了…」

    師父衝我擺了擺手,拔下刀子,猛力釘在了折成四方小塊的那張銀紙上。就在師父將要連刀子加銀紙一起拔起來時,我雙腳一跳,指著壩下遠處,叫道,啊喲,那是什麼!

    師父一愣,鬆開刀柄,直起身扭頭朝壩下看去。我縱身朝壇桌撲去,正要伸手拔刀子時,師父一揮手便將我的胳膊給擋開了。

    「冷兒別鬧…」

    師父話剛說到一半,一個黑影『嗖』的一下撲過來,一俯身便將刀子拔在了手中。我嚇了一跳,用手電一照,這人不是別人,卻是那老狐。

    老狐退開兩步,笑了笑說,「都別爭勒,還是窩(我)去吧。」

    「狐老哥…」

    老狐擺了擺手,說我們水性都沒他好,再者就是,眼下他唯一的弟弟高老三也死了,侄子高大上以後由高家村人供養,恩怨已了,這個世上,他再也沒有了牽掛,即便死了也值了…

    向風趁老狐說話時,撲過去想要搶刀子,但老狐反應特別靈敏,一閃身就躲開了。

    「張師父,窩要是死了,麻煩膩建個墳在窩爹徐向前的墳旁邊…」

    「嗯。」師父歎了口氣,點點頭,衝我和阿風道,「冷兒,阿風,站回原位,準備施法。」

    「師父,狐大爺他…」我含淚指指老狐。

    「站回去。」

    我抹了抹眼睛,和向風回到原處,撿起繩子,重又咬在口中。老狐像告別一樣衝我們揮了揮手,一步一步朝下面走去。望著黑暗中老狐消瘦的背影,我一陣揪心似的難過,雖然和他相處的時日不多,雖然他似乎有事隱瞞著我們,但他是一個命運悲苦,心地善良的人…

    隨著『撲通』一聲落水聲從下面傳上來,我的心猛然一痛。然後沒一會兒,就聽到一種『辟啪』的擊水聲,應該是老狐在跟水裡的那東西搏鬥,從那種聲音的猛烈程度來判斷,老狐估計凶多吉少。不一會兒,那種擊水聲便消失了,我的心一陣陣發緊,就聽師父的踏步念訣聲從身後傳來…

    突然,我感覺嘴裡咬的這根線繩再次飄了起來。隨後,身體裡響起先前那種『嗤嗤啦啦』的聲音,然後便是那種內臟撕裂般的痛楚…看樣子,老狐得手了,他將血符釘在了水庫裡這鬼東西的身上。

    這次的痛楚比先前還要猛烈,我咬緊牙關苦苦忍耐著,當感覺到一股大力想要將我身體裡的『東西』拉出去時,我調動全部的意念與之抗衡,終於將那『東西』又給拉了回來…一遍…兩遍…三遍…到了後來,我感覺自己痛的已經麻木了,身體也彷彿不復存在,只剩下一股意念,像拔河一樣和那股力量抗衡牽拉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師父大喝一聲,「阿風,冷兒,退後。」然後,我感覺有一個人從背後抓住了我的衣服,緊接著便是一股大力將我拉的往後退去,『撲通』坐倒在地,然後一連串翻滾從一道斜坡上滾了下去,摔的我全身都快散架了,但相比先前身體內部那種痛楚,這種感覺卻又好受多了。

    我努力睜開眼睛,眼前的所有影像都在晃動。我轉動脖子,搖了搖頭,那種晃動才勉強停止。黑暗中辨別,我此刻正處身於水庫堤壩下面,一個人正坐在距我不遠的地方,卻是向風…師父呢…

    抬頭一看,我不禁嚇得『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只見上方的水庫堤壩上有一個圓滾滾的龐然大物,正蠕動著往下『爬』。仔細一看,那東西不是在爬,而是有一個人正站在它前面將它往下拉,依稀便是師父。

    「快去幫師父!」向風說。

    我們兩個相扶著爬起來,跌跌撞撞衝上堤壩…

    眼前這個,應該便是千年來流傳在青石鎮一帶的那個上古傳說中,被鎮在黃河河道裡的所謂『河神』了,徐向前小時候一直遊蕩在河道裡尋找,做夢都想見一面的東西…它看起來和我那晚在水底『瀕死』時所見到的樣子一點也不一樣。眼前這個東西,更像是一個巨大的橄欖球。我找來手電照著仔細分辨,『橄欖球』上依稀可以分辨出一條條『觸手』的輪廓,每條『觸手』都有小樹般粗細,看這情形,它是整個身體蜷縮,然後用觸手將自己給包裹了起來。這麼一來,我們便沒法知道它到底是個什麼樣子,除非它將身體伸展開…

    師父見這東西從水庫裡爬上來,生怕我和向風遭受攻擊,因此連拉帶拽急切地將我們從堤壩上給拽了下去。師父也沒料到,這東西一旦離開水以後,竟然完全喪失了攻擊能力,師父拉拽我們使它受到驚嚇,一動不動蜷縮了起來…看它在水裡的那種威勢,我們都以為一旦將它弄出來,勢必會有一場生死大戰,可是世事往往出人意料,我們眼下只需要費些力氣,將它弄到那紙人陣裡就可以了…

    這東西外面覆蓋著厚厚的,像鱗片一樣的角質層,觸手堅硬冰冷,估計那把刀應該在裡面插著,它不伸展開,我們沒法幫它取下來。我們摳著它身上的角質層,連推帶拉,費了很大勁才將它弄進紙人陣圈。

    休息了片刻,師父命向風頂替老狐,像頭一晚那樣圍著陣圈施法。沒過多久,那朵雲再次飄來,籠罩住陣圈,以及中間的這東西。恍恍惚惚間,我見它似乎伸展開了身子。就在這個時候,師父一隻隻解開了裝『生氣』的袋子,頃刻間,它就被一大團塵煙狀的東西給包裹了起來,在『塵煙』和『雲氣』中,隱約有八個小人,團團遊走。當煙雲散去以後,一切便消失了,那東西彷彿蒸發了一般,陣圈裡空空如也,只剩下同樣空空如也的八個塑料袋子…直到現在,我仍然懷疑那天晚上我到底有沒有見過那東西,因為它消失的太過匪夷所思。至於青石鎮那水庫,現在仍然和黃河連通著,沒有人知道原因,更沒有人知道,曾經有一個叫老狐的人,為了黃河沿岸居民的安樂生活,死在了裡面…

    是的,老狐死了。忙累了一夜,天終於大亮,陰雲散去,太陽緩緩升了起來。師父用老狐的生辰八字起了一局,幫他量了一下命,發現他已經死了。師父和向風跳進水庫,游了一圈也沒找到他的屍體,不知去了哪裡。

    回去的路上,三人拖著疲憊的身軀,心情都很沉重。

    「師父,你有沒發覺,狐大爺好像有事瞞著我們?」我問。

    「當然有。」

    「喔?」

    「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沒說破。」師父說。

    「什麼事?」我和向風同時問道。

    「那幅圖案,陶土盆子底下所刻的第三幅圖案,其實是被他給毀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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