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潔有序的墓碑一排排一列列的立在那裡,唯一在夜幕中流動的只是一人影。後背的鐮月穿梭在黑雲中,顯露的悲涼、陰森、零落蕩際在黝黑的夜色中,此時打散它的猙獰,只剩那規律的腳步聲。
五年前仿如昨日。
那時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來了,不會有理由再來了,可終究……
掃開墓碑前枯萎僅剩的枯枝根葉,擺上她最愛的向日葵和蛋糕,碑上的女孩,笑容還是那麼美。
蹲坐旁邊的石階上,抬頭看著黑夜裡的那刀彎月,皎潔的月光指引著回憶的飄絮穿越入雲層,回到五年前……
微涼的那夜,我們離開那片收攏著林雯沉睡的墓地後,簡一北開車把我送回了學校。
離開前,他吻了我,扯著我最喜歡的招牌暖笑說「再也不用偷偷喜歡你真好!」
我很想告訴他,這也是此刻我心裡想說的,可卻永遠不會說出口。
因為不完整,說什麼都有缺口。
我怕說出口,他不信,我不確定曾經心裡頭住的人被我徹底放下,我確定的只是,現在有他……
或許,我們兩個人的距離就如他所說,杯子和水。
他說,我的溫度影響他。
其實,不全是。
他心裡有我,或許是的,沒我,我什麼都不是。
游離態的我,沒有條件包裹他。
只能微薄的在杯裡,生怕有一天,是不是會被倒出杯子。
我知道答應他衝動了,
可是我慶幸。
即使只是短暫的一秒,我也想擁有。
起碼在這一刻我覺得不孤獨,
就是下一秒必須離開他,我也不在乎了。
有些回憶,
離開,或許能當做理由說服自己還能結成冰活下去。
或許,現在他是我唯一的念想、依靠。
目送他離開,暖著的心涼的好快,心頭空蕩蕩的像又缺了什麼。
轉身的時候,我明白,缺的那塊叫:親情。
孤單的爬樓梯上樓,寂靜的夜裡徒留那一步一步的腳步聲蕩際在樓道裡。
孤獨?不是早就習慣了嗎?為什麼此刻覺得有點委屈?
為什麼我媽要走?為什麼海鷗要死?為什麼林雯要死?為什麼我也有如此不堪的一天?十八歲的我,為什麼要經歷那麼多?
我,還可以幸福、快樂嗎?
在樓道口,一道人影立在陰影的洗衣槽旁問我:「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那聲音不帶任何情緒。
我只是呆立在那裡,等著那人從陰影裡走出。
可惜沒有。
「誰?」
「你還想是誰?」那聲音帶著薄怒,蔑諷。
他身上散發著濃烈的寒意像刀鋒一般刺入我的眼眸。
油然而起的不滿燒紅了眼,燒亮了瞳孔,嗆起了心中的怨念:你跟我拽什麼?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是你對不起我,憑什麼一副『你罪該萬死』的態度對我。
我沒理他,直接上樓,他疾步離開陰影上前把我推到牆邊,問:「怎麼?簡一北願意撿破鞋,你就死扒著他不肯放了?你就這麼賤?心裡裝著別人隨便一個願意你都能跟他走?跟誰不是跟,跟我好了,反正我是你第一個,男人。」
我響亮的給了他一巴掌,吼「你給我滾。」
他重心前移,把我困在他與牆壁之間,冷笑問「滾?滾了這就不是事實了嗎?」
推開他,又給了他一巴掌,這巴掌只是落在他手中,我掙扎著他猶如大鉗般的手,大罵「放手!你這個殺人兇手、人渣,你放手,你tm有病。」
他鬆開了,我反射性的退開,一腳踩空,跌趴在樓梯上。
「跑什麼?怕她來跟你索命?」
他的話,止住了因為疼痛而在眼眶打轉的眼淚,我回頭吼他:「她索命也是找你,是你害死的。」
「你以為推給我你就乾淨了?她最不能接受的是她小男人喜歡你才甩了她,捨不得怪小情郎?屎盆子就tm應該往我腦門上扣?現在甩甩手又跟簡一北跑了,你就乾淨了?你就完事了?」
「如果你不拒絕她,她根本不會被強*暴,更不會跟金范在一起,這一大堆的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她也不會死。你不用人推都不會乾淨。」
「怪我!你要不滿世界的玩欲擒故縱,我會愛上你嗎?」
「愛?說的好聽,你要真的有一丁點在意我根本不會帶我去開房。」
「你要是喜歡我,我用得著這麼留住你嗎?」
「好啊,你愛我,你證明給我看啊。林雯可以為了你嫌棄她髒去死,我叫你去死你怎麼還不死啊!」
「我死了就沒人攔著你和簡一北成雙入對了嗎?」
「你死不死,我和簡一北都不用你成全。你欠林雯的,你憑什麼說的好
好像什麼都是為我?你們自己的事情,憑什麼把我無緣無故扯進去,我從頭至尾都沒想過招惹你們,你看她不爽欺負她,平白無故把我攪進去幹嘛,她自殺,憑什麼還要我背黑鍋?憑什麼?憑什麼?」
他一時語塞,沉默了一會兒,怒氣又上來了「那你憑什麼不喜歡我?」
我憑什麼要喜歡你?我要喜歡你什麼?破壞我的友誼?傷害我的身體?
「趙兵我告訴你,你就一坨屎,狗都不吃的屎!我不跟你計較只因為林雯是你妹妹,我不想越是牽扯越讓她受傷難過。喜歡?欲擒故縱?對你?你省省吧,如果不是林雯,我不會輕易放過你這個人渣敗類。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看都不會看一眼!」
那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索性披了件外套上天台吹風,手機響了,是一串沒有備註的號碼。
火急火燎的接起,電話那頭卻是沉默的。
眼淚不知覺得落下,同時又小心翼翼的開口「媽?是你嗎?」
「是我,喬牧。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
「要睡了,掛了。」一股失望襲來,覺得自己傻爆了!無力的答應道。
「一定要對我這麼冷漠嗎?趙兵明早的飛機飛澳大利亞。」
「……哦。」
如果永遠不會來,我會更樂意聽到。無聲的沉默了些久。
我不懂他打這通電話的用意,或許,他覺得對我來說是個好消息,的確,也算是。
那頭沉默得太久,我吸了吸鼻子說:「沒事,我掛了。」
「離金范遠一點。」他語氣不太好說道,不等我反應便掐斷了通話。
我真的那麼簡單嗎?
為什麼我自以為深藏沒人看出的感情,在所有人眼裡隔層紗都沒有。
到高考結束的兩個月,我和簡一北的關係被大肆渲染了一遍又一遍。
林雯自殺的猜測也由此繞開了我,趙兵出國,陸濤被退學,金范無端默默轉學,我回歸了平靜,週遭熟悉的人漸行漸遠。
唯一留下的只剩簡一北。
已經在實習的他整日往返在公司與學校之間,只為能多陪我一會兒。
高考,我考得一塌糊塗,出考場見到在烈日下陪考的他,眼圈不自禁的酸澀了,中考那回,也有一個人在烈日下陪考!還有一個人陪著我並肩應戰中考。可三年後,死的死、走的走。
心裡的刺痛湧上心頭,沮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麼辦?我給母校丟人了。」
他溺愛的笑著把我抱在懷裡,「那我就給你撿回來。」
「怎麼撿?」
「找喬牧。」
「你找他做什麼?難道,他是彎的?」質疑的抬頭看他,他笑得更深了,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讓我著迷,我低頭抱緊他,接著說道:「算了,我不想念了。」
「亂七八糟的漫畫以後別看了,我會讓喬牧安排大學部收你入學。」
他的壞笑讓我覺得硬傷!是我太笨了,還是他真的太聰明了?為什麼我沒想到?還想歪了!
「別笑了,魚尾紋都出來了。你說這麼明目張膽的開後門真的好嗎?」
「嗯,你的成績,大學考不上的。不走後門,連窗都沒有。」
我佯裝大怒對著把我圈在懷裡動彈不得的他喊「你鬆手,我發誓不打你,才怪。」
「好了,別鬧了。回宿舍收拾收拾,搬家了。」他大手拉著我,一臉壞笑的朝宿舍區走去,我納悶,「搬什麼家?暑假我打算住學校在校外找份兼職。」
「跟我回家住,住學校我不放心。」
我頭搖得像磕了藥一般,他卻只是一句話打發了,「兩個月前我就打點好了,跟我回家。」
「你跟你爸媽怎麼說的?」我驚悚!
「你想我怎麼說?」他的痞笑讓我不安的問道:「你沒有實話實說吧?」
「不說實說還有什麼借口搪塞?」
他俊臉儘是勝雀,上沒有一絲浮躁,就像有備而來已經蓄謀已久的大網早已撒下,此刻就剩收關。
「你父母真的妥協了?」我不自信的確認著。
「放心吧,我家不是龍潭虎穴,不還有我嗎?」
這話為什麼覺得那麼耳熟?他似乎也意識到了,曾經他也說過這麼類似的一句,讓我放下防備,不經意的和趙兵開始牽扯到了一起。
他笑容僵了幾秒接著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早晚的事兒,你跑不過的。」
「會不會不太好?」隨隨便便住到男生家裡的女生,即使有千萬般的苦衷,依然逃脫不了道德的枷鎖。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再受一點點的傷害。」他牽著我的手,力道緊了不少,不像回應我,倒像是在叮嚀要求自己。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父母的同意,是兩個月前他們之間的利益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