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是為了公事過來。」陳興瞥了鄧瑩一眼,「邢天德,還不值得我特地跑一趟。」
鄧瑩輕輕的『哦』了一聲,又沒了話語,陳興看了下時間,「鄧小姐,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事,改天有機會再敘。」
「陳司長每次見我好像都捨不得多花一點時間?」鄧瑩自嘲的笑了一下,「也是,陳司長您現在是大領導了,我能有機會跟您在一起說兩句話都已經是天大的福分,哪裡再敢佔用陳司長您太多的時間。」
「話不是這樣說,我確實還有事。」陳興微微皺了下眉頭,也不再多解釋什麼。
鄧瑩轉頭看著陳興,「那陳司長您要去哪裡,我開車送您過去。」
「多謝鄧小姐的好意了,你先回吧,我的車子馬上過來。」陳興搖了搖頭。
鄧瑩一愣,對於陳興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做法,也沒法說什麼,點頭道了一聲好,鄧瑩最後深深的凝視著陳興,轉身離開,她也想在陳興面前保持一點尊嚴。
陳興目視著對方的背影,尋思了一下,隨即笑著搖頭,往事如塵煙,沒必要再去計較,鄧瑩也不過是被人利用的一個可憐人罷了,他也犯不著耿耿於懷。
不多時,楊振的車子就停在了公園門口,陳興徑直拉開車門上了車,楊振將車子啟動了起來,陳興輕聲發問,「去看過邢天德了?」
「嗯,傍晚的時候去了城北監獄一趟,看邢天德的樣子,在裡面還過得不錯嘛。」楊振想起傍晚邢天德在他面前冷嘲熱諷的樣子,心裡頭就一陣不爽,他一個公安局的二把手在監獄裡被一個犯人給鄙視了,楊振這心裡頭能痛快得了才怪,哪怕邢天德曾經輝煌過,現在不過是一個淪為階下囚的犯人罷了。
「怎麼,邢天德有說什麼?」陳興轉頭看了楊振一眼。
「他沒說什麼,我提起幾年前的照片,邢天德說他聽不明白我在講什麼,嘿,他越是這樣表現,那說明他心裡肯定有鬼。」楊振目光森然,「陳司長,您要是點個頭,這事就交給我去辦,保準讓邢天德乖乖配合,我倒想看看他骨頭有多硬。」
陳興微微皺了下眉頭,「這邢天德想見我,你說他打的是什麼算盤。」
「管他什麼算盤,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徒勞的,我就不信他現在還能翻了天,關鍵是看陳司長您是什麼想法,想要讓他開口說真話,有的是辦法,陳司長您要是同意,我待會就讓他嘗嘗監獄裡的真正味道。」楊振臉上閃過一絲狠辣,一直以來,他在陳興面前都是一副前倨後恭的樣子,鞍前馬後的伺候著,看起來也是厚道實誠的人,但要是真以為他這個幹了幾十年公安的人是個慈眉善目的人那可就大錯特錯了,親手擊斃的犯人也不是一個兩個了,見慣了血腥的人,楊振從來都不缺狠。
楊振的車子緩緩的啟動著,從公園門口離開,後面一輛隱藏在昏暗角落裡的大眾高爾夫靜靜的停在那裡,直至看到楊振的車子離去,高爾夫才從調了個頭,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潮濕的地板,略顯陰暗的過道,直至燈亮了起來之後才讓人感覺到一絲光明,頭上是咯吱咯吱響著的老吊扇,陳興站在這樣的環境裡,都感覺很是不舒服,住在這裡面那得是怎樣一種受罪,不過犯人也只能在生活在這種環境裡,聽那監獄長趙賈瑜所說,邢天德算是得到特殊對待了,起碼住的還是一個單獨的小房間,盡避這房間除了塊用來當床的木板,其他的什麼都沒有,但比起其他住在一排過去,看起來就像是豬圈一樣的地方,邢天德的條件算好的。
「進了監獄當然就是要遭罪,要是監獄裡的生活很舒服,那還不得有一些在外邊沒法生活下去的人爭著搶著犯罪來監獄裡享福,除了沒自由,生活過的舒服,何樂而不為呢,所以這監獄就不能弄得舒服,除了保障基本生活,越辛苦越好,那些坐過牢出去的人,才不敢再犯。」趙賈瑜笑瞇瞇的跟陳興說著,「說難聽點,這犯人在監獄裡的生活,比牲畜好不到哪去。」
陳興點了點頭,這會已經是晚上11點,陳興和楊振聊了一會後,還是決定到監獄裡看一看邢天德,陪同的有楊振,趙賈瑜跟著陳興和楊振在門口站了一會,最後才在楊振的眼神示意下先離開,陳興和楊振明顯是不想讓他在現場,趙賈瑜也識趣的走開。
走的時候還不時回頭的望一眼,傍晚楊振才剛來過,姑且不說楊振從來沒踏足這裡看過邢天德,這會都快凌晨了,楊振又是陪同著陳興過來,趙賈瑜這一肚子都是疑問,他並非不認得陳興,邢天德之後的海城市委第一秘,趙賈瑜還是如雷貫耳的,主要是因為陳興從給周明方當秘書開始,一步一步竄起得太快,現在都已經是副廳級的幹部,都能跟市領導並列了,這委實成了一段讓人津津樂道的說書故事,在海城官場也是耳熟能詳的事情,趙賈瑜雖然是在司法系統,常年跟犯人打交道,相對來說是處在海城主流官場的邊緣,但並不代表者他對陳興不瞭解。
「都給周明方當過秘書,一個是步步高陞、官運亨通,一個卻是淪為階下囚,這還真是同人不同命。」趙賈瑜心裡頭泛著嘀咕,他對邢天德沒有半分同情,對陳興倒是有幾分羨慕,身在體制裡,他深知要往上爬一步有多難,像他這種,這輩子估計也就跟犯人打交道到退休了。
趙賈瑜離去,邢天德淡淡的看了楊振一眼,扭頭對陳興道,「陳興兄弟,可否單獨跟你聊一聊?」
「嘿,你叫得還真順口。」楊振面帶嘲諷,虧邢天德叫陳興兄弟還叫得這麼順溜,更是要讓他迴避,楊振這心裡頭難免有幾分火氣,要不是有陳興在旁,楊振早就發作了。
「楊局,你到外面走走,我跟他單獨聊聊。」陳興回頭對楊振說道,既然都到監獄裡來了,和邢天德單獨聊聊也沒什麼,看看對方有啥話要說。
楊振聞言,只是頗為惱怒的盯了邢天德一眼,也沒拂了陳興的意思,走到外面去,小小的房間裡就剩下陳興和邢天德兩人,陳興目光從對方身上收回,「說吧,有什麼話非要讓楊振離開了才說。」
「幾年沒見,陳興兄弟都已經是部委的副司長了,真是令人艷羨,想想昔日咱倆都一塊給周書記當過秘書,我在市委風光的時候,陳興兄弟還在政研室裡混得鬱鬱不得志,沒想到時過境遷,咱倆一個是身穿囚服,一個卻是坐於高堂之上。」邢天德凝視著陳興,悠悠的說道,不甘、嫉妒、羨慕、怨恨…種種情緒不一而足的出現在邢天德臉上。
此時此刻,邢天德的複雜心情,或許只有他自己能夠體會,本來,這一切都應該是屬於他的,卻被陳興給搶了過去,邢天德滿是怨恨,不管事實如何,但他就是這樣想的,若是他當時的秘書位置沒有被陳興給取代,那現在風光的就是他,而不是陳興,說不定他現在也是一個副廳級幹部了。
「你都已經知道是往事,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陳興皺了下眉頭,對於邢天德一口一聲陳興兄弟,陳興聽得頗為不悅,況且他有現在這樣的成就,周明方只能說是其中一個因素,到他調任部委這一步,幾乎是跟周明方沒關係了,聽邢天德的口氣,完全是認為他能走到這步,全是因為周明方的提攜,陳興也懶得解釋。
「怎麼會沒有意義,若非你的出現,周書記會興起更換秘書的念頭嗎?若非我不再是周書記的秘書,哪怕是我自身有問題,又有誰敢查到我身上來?哼,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就算是借那些紀委的人倆膽子,他們也不敢查我。」邢天德低吼著,「一切全都是因為你,全都是因為你的出現,是你搶了我的位置,搶了我的前途,以至於讓我一步步淪為階下囚。」
「所以這就成為你陷害我的理由了?你覺得自己做了自己齷齪的事還反倒名正言順了?也多虧周書記沒有受影響,要不然還真讓你得逞了。」陳興冷笑,「你自己的過錯,全推到別人身上了,看來坐了快三年牢,你還沒悔悟,依我看,法院判你八年都算輕了,沒給你個十幾二十年真便宜你了。」
「陷害?」邢天德微微一怔,隨即笑了起來,「不錯,是我陷害你,我唯一恨的是沒有讓報紙將你的正面照給登出來,只給了你側臉一個小小的特寫,以至於讓人不能一下子認出是你,沒讓你隔天成為名人是我失策了,我還是太心慈手軟了,要是當時狠一點,說不定現在就完全不一樣了,你其實應該感謝我,要不是顧忌著要給你留點顏面,我那晚就直接授意報紙給你的正面來個大特寫了,讓人看看你被掃黃的光輝形象。」
「還真是恬不知恥。」陳興笑著搖了搖頭,也不動氣,不是他的境界有多麼豁達,而是邢天德壓根都沒讓他動氣的資格了,兩人現在已經不在同一條水平線上,陳興真要是動氣,反倒是落於下乘了。
「人至賤則無敵嘛,不過話說回來,我還差了點火候。」邢天德不以為然的笑笑,「陳興兄弟,你讓楊振先過來找我,想必也是存了試探我的心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