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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零七章 :成年和未成年的區別 文 / 水夜子

    華青弦不是頭一次進宮,可跟著夜雲朝一起進宮去見太皇太后還是頭一次。想一想上次見到太皇太后時鬧出的那些驚險刺激,她心有餘悸地問:「太皇太后會不會為難我?」

    「不會。」

    「上一回她就為難我了。」

    華青弦顯然並不相信夜雲朝,她們是姐弟情深了,可越是這樣姐姐就越喜挑弟媳婦毛病,她要是個端莊靜宜的大家閨秀也罷了,偏偏是人人口中的破落戶,如此情況下,她怎麼可能不擔心太皇太后有看法?

    「不是讓你輕輕鬆鬆化解了?最後還讓姐姐心甘情願地下了那道賜婚的懿旨?」言到此處,夜雲朝勾起唇角一笑,狹長的鳳目裡流光飛逝,顯得異常的溫柔。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沒有錯,也相信姐姐一定會認可華青弦。

    「那不是你求來的麼?」

    「是我求來的,可若是姐姐看不中你,我求她也沒用。」太皇太后能位居高位穩持不落,絕非僅僅只靠著母憑子貴。她冷靜,睿智,果敢,有勇有謀,當年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被父親選送入宮。那時候他還小,只記得母親哭成了淚人兒,卻還是不得不眼睜睜看著年僅十四歲的女兒嫁給年逾古稀的老皇帝。他也含恨隱忍一直希望能親手將姐姐從深宮出回,直到十六歲那一年父親戰死,他執意戍邊拚殺,為的仍只是那樣一個簡單的目的。

    只是,這些年來他雖從未讓他們失望過,但姐姐的一生也與這皇城再也難分難離。姐姐性子要強,雖只長他幾歲,卻對他比親生的兒子還要好,自己的妻子對姐姐來說並不僅僅只是弟媳婦那樣簡單,所以,若是姐姐不肯認同華青弦這個人,那麼,就算是自己執意求娶,姐姐縱然阻止不得,卻也絕不會主動下旨幫他。是以,那一道懿旨是成全了夜雲朝,卻也是太皇太后對華青弦的另一種認可。

    一聽這話,華青弦挑眉問道:「那,要是我當時沒搞定太皇太后,你是不是就不娶我了?」

    「我會請旨只是想你面子上好看一點,和我娶不娶你沒關係。」如果太皇太后真的不認可華青弦,就算沒有聖旨,他也一樣會娶她過門,只不過,他更希望她能風光大嫁,洗刷從前那些『污點』,從此於人前能站得更直一些。

    這個答案顯然很讓某弦滿意,她笑瞇瞇地看著自己的男人,調侃道:「所以說,你是非我不娶了?」

    「哪裡像你,嫁我的時候心裡還想著別人。」

    挑眉,華青弦反問:「我是想著別人?嗯?」

    聞聲,夜雲朝一時忍不住也咧開嘴笑了,唉!自己跟自己吃醋可真沒勁啊!

    這廂華青弦正和夜雲朝打情罵俏,那廂兩個小腦袋擠在一起嘀嘀咕咕:「哥哥,娘親好像越來越凶了。」

    「嗯!」

    小羿很嚴重地認可,點頭的時候還同情地看了夜雲朝一眼,

    「可是什麼叫非我不娶?」小顏智商不及小羿高,對於這些拗口的用詞還不太能完全理解,本著不懂就問的好學精神,她於是很認真地向哥哥請教這個問題。

    小羿天生是個學究派,但對於自己這個笨蛋妹妹他知道說深了她就更不懂了,於是很形象地打了個比方:「就是說有個比你更傻的,只喜歡你一個人,除了你誰了不要。就像小皇帝對你一樣,他不是一心想讓你做她的皇后麼?」

    一聽這話,小顏雙眸大張,誇張地嚷道:「我才不要當皇帝哥哥的小皇后咧!我長大了是要嫁給包子大叔的,非他不嫁。」

    現學再賣,小顏馬上就套用了方才華青弦的那句話,只是,她這咋咋乎乎的宣誓一出,華青弦雙目大睜,嘴巴也誇張地大『o』了起來。

    「小顏,不許胡說。」撫額,華青弦對這個女兒的驃悍程度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表達了。滿打滿算這娃兒也才剛剛五歲哇!五歲她就知道給自己挑男人了哇!

    這,這,這也太早熟了好麼?

    眨巴著漂亮的大眼睛,小顏一本正經道:「我沒有胡說呀!我才不要皇帝哥哥,就要包子大叔。」

    「你可是個姑娘家,怎麼能說種話呢?」

    小顏不以為然,還指著華青弦道:「娘親,你說得我為什麼說不得?」

    「……」

    艾瑪!又是她的錯,可她說得是因為她無論是前世還是這一世都已以是成年人了好麼?可是,誰告訴她要怎麼跟她閨女講這個成年和未成年的區別?

    見華青弦吃癟,夜雲朝心情頗好的樣子,扭頭看向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小顏,包子大叔很帥很好可是很沒錢,你還要嫁嗎?」

    「要啊!包子大叔沒錢有什麼關係?爹爹你有不是嗎?」

    「……」

    只一句話,夜雲朝也噎住了。

    果然還是生兒子好啊!瞧瞧,瞧瞧,女生外向,才這麼點兒大呢就想著拿娘家貼夫家了。

    小羿見兩個大人都被小顏攻擊得沒有戰鬥力了,也過來補刀:「妹妹,等你長大了,包子大叔就老了。」

    「才不會咧!包子大叔今年十六歲,等我長大了,包子大叔也才和爹爹一樣大,我嫁給她正好。」

    「……」

    小羿也瞬間失去了戰鬥力,他這個妹妹的腦袋果然生得和旁人不一樣。

    「小顏,這事兒以後不許再說了知道嗎?」華青弦自認為是個開明的家長,可是再開明在『早戀』這種事上面她也無法淡定了,況且,她家的小顏明顯還不懂嫁人的真諦啊!怎麼能就這麼被天火一個肉包子給騙走?不行,絕對絕對不行。丈母娘挑女婿那可是要過三關暫六將的,沒點真本事她是不會把女兒交出去的。

    「為什麼不能說?」

    華青弦半坐著叉腰,皮笑肉不笑地道:「因為,你的包子大叔沒有小皇帝權力大,如果小皇帝不高興就能砍了你的包子大叔的腦袋,你要是不想嫁給一個無頭鬼的話,就到處說好了。」話到此處,華青弦還故意伸出右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那個掉腦袋的動作一做完小顏終於被嚇到了,拚命搖頭道:「不行,不行,我不要包子大叔沒有頭。」

    「那你還說不說?」

    緊捂著小嘴,小顏枯可憐兮兮地搖頭,不說了,再也不說了……

    「這才乖。」

    小樣兒,她當娘的還真治不了親閨女了!

    見華青弦連這種『殺手鑭』都拿出來使了,夜雲朝不由失笑:「阿弦,兒孫自有兒孫福,未來的路還那樣長,你又知道什麼是對小顏最好的?也許,天火正好適合她呢?」

    雖然他平時對天火過於嚴苛,非打即罵,但畢竟是他手下四員大將中的一個,且不論小顏長大後是不是還會有這樣的想法,但,不得不說他認為小顏的眼光很不錯。天火雖對外宣稱只是蒼穹門座下天火閣的閣主,但實際上他還是當年退出武林的前武林盟主蕭冷唯一的孫子,以天火在武學方面的潛力,十年之後未必不能血戰武林成為新一任最年輕的武林盟主。

    小顏雖然身世有些複雜,但根骨奇佳,天生是紅武的好苗子,若她真能跟在天火的身邊,許多年後,未必不是一段千古佳話。只是,他們的那個師徒名份在那裡,少不得也會受些非議。不過,若是連這些也扛不住,那也只能說他們倆個沒有緣份。所以,在這件事上面,他實在是比華青弦還要開明,聽之,任之,隨便之……

    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那你有沒有問過天火是什麼想法呢?小顏可才五歲,五歲好麼?」

    白了夜雲朝一眼,華青弦對他這個說法持不認可的態度,天火是他的人,他當然會護著了,可小顏是她的心頭肉她怎麼能不幫她把好關?且不論天火的為人如何?就說小顏才這麼丁點大,要是天火真能喜歡上那豈不是戀童僻?哇靠!這麼變態她怎麼能接受?所以,現在別特麼跟她說適合不適合,天火要是真的敢覬覦她的寶貝女兒,那小子就等著,她得好好觀察觀察,如果真的是個變態,別說十年後,現在她就要慧劍斬『情』絲,直接踢他出局。

    聞聲,夜雲朝皺眉看了看小顏,也感慨道:「是小了點。」

    「切!」何止是小了一點?整整差了十一歲好麼?十一歲啊!都能來回打好幾年醬油了好麼?

    還有就是,天火那小子真的只有十六歲嗎?那麼少年老成真的好麼?雖說現在蘿莉配大叔已是潮流趨勢,可是,在她的白菜沒有長成之前,誰也別想拱。

    哼哼!

    「好了好了,這事兒咱們回府後把天火叫過來問問再說,現在還是先去見姐姐吧!」

    見她一臉憤慨的模樣,夜雲朝適時地結束了這個話題,改將她的注意力又重新轉回到太皇太后身上。華青弦一聽這個,果然抿了唇不再說話,那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太過小心翼翼,夜雲朝動容,伸手將她的小手包在掌心,柔聲安撫:「別擔心,一切有我。」

    聞聲,華青弦心頭緊繃的那根弦霎時便鬆了下來。是啊!以前都是她一個人面對,現在有他了,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將軍府的車一路暢行,每過一道宮門都有侍衛前來查看,可那些侍衛根本都不看華青弦的暢行金牌,只看著夜雲朝的那張面具就直接給她們放了行。

    華青弦慪得要吐血,特麼的這麼區別對待真的好麼?特麼的,要是面具下不是夜雲朝那廝本尊是別人也能放行的麼?還有,小皇帝那丫的是有多悲催啊?親手給的金牌還沒有夜雲朝的面具管用,這宮裡宮外真的認他這個主子麼?怎麼貌似都和他沒什麼關係似的?

    將金牌扔還給小顏,華青弦一臉鬱悶地吐糟:「那小豬果然不行啊!」

    整個一傀儡啊傀儡有木有?所以,現在這小皇帝要沒有康熙大帝的那份睿智與果敢,這輩子甭別想從她老爹手下翻身,如此有地位沒實力的女婿,滾粗,不用再考慮了。

    「娘親啊!哪裡有小豬?」

    華青弦正要回答,不遠處便有華蓋的輦車過來接人,華青弦認識那押車的人,是小皇帝身邊的大太監余公公。她嘴角一撇,歎息道:「這不,說不,說小豬小豬就到,帶人來搶白菜了。」

    「白菜?」

    「唉!」

    華青弦長長又是一歎!她能不讓她家的小白菜去見豬麼?能麼?能麼?

    當然不能。

    所以,白菜最終還是被那小皇帝豬接走了。

    ——

    華青弦不放心她的小白菜,所以囑咐好小羿好好照顧妹妹後才跟著夜雲朝去了太皇太后的元和宮。

    第二次來這裡,心情與上次大相逕庭。

    太皇太后一如即往的鳳儀神威,看著華青弦的眼神銳利無比。她亦不懼,微笑著向太皇太后行禮,只是問安的話還來不及出口,太皇太后即揮了揮手道:「雲朝,你去外面轉轉。」

    「姐姐,有什麼話是不能當著我的面說的?」

    沒有叫太皇太后,也沒有自稱為臣,夜雲朝像是普通親人聊天一般叫了太皇太后一聲姐姐,這樣的親暱的稱呼,果然讓太皇太后的眸色一暖,笑道:「不是不能當著你的面說,是冽兒和淳兒已等候你多時,再不放你這個舅舅過去,他們該回來責怨本宮了。」

    說著,太皇太后只是笑。

    似是早已料到會如此,夜雲朝並不驚訝,只淡淡一笑道:「兩位王爺也進宮了?」

    「一早便來了,陪本宮說了會兒話,聽說你們要來,便多留了一會兒。」說起兩個兒子,太皇太后神情溫柔,和普天之下的所有母親一般自豪而欣慰。

    只是,看著夜雲朝興趣缺缺的一張臉,太皇太后臉上的笑意終歸斂去:「他們可是對你心心唸唸的,怎麼,你不想見他們?」

    「姐姐為何不讓兩位小王爺一起進來說話?」雖不擔心華青弦應付不了太皇太后,可他也實在不喜歡在宮裡同時見到兩位小王爺。

    「兒大不由娘,他們可說了,男人的話不說給女人聽。」說罷,太皇太后眸光一挑,又斜斜飄向華青弦。

    華青弦聞言音知雅,主動勸著夜雲朝:「相公,別讓兩位王爺久等。」

    很是自然地拉過她的手,在掌心裡微微一握:「我去去就回。」

    「讓天雨跟著你吧!」

    「不用,兩位王爺不是外人。」對華青弦雖然有信心,但對姐姐還是不夠放心,所以,天雨他留給華青弦,自己在外面也就安心一點。

    聞聲,華青弦莞爾,不再多說什麼,只目送著他推動輪椅離開。

    「果然是新婚燕爾,這是一刻也離不開了呢!」

    太皇太后的聲音不見波瀾,聽不出任何的情緒,華青弦處變不驚,只做嬌羞狀:「讓太皇太后見笑了。」

    「本宮看得出來,雲朝對你是用了心的,你呢?」

    聲落,太皇太后高高挑起眉頭看她,華青弦仍舊是笑,面上波瀾不驚:「郎心如妾心,定不負將軍意。」

    「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上一次入元和宮,她說的是不嫁夜雲朝,不嫁明相,也不嫁薛仲清。很顯然,太皇太后要用她自己的話來堵自己的口,華青弦莞爾:「此一時,彼一時!」

    「有何不同?」

    太皇太后咄咄逼人,可華青弦也是有備而來,應對自如道:「俗話說的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妾身嫁給了將軍就要惜福,生做將軍的人,死做將軍的鬼。」

    聞聲,太皇太后一聲冷笑,斥責道:「咱們大晉朝的驍雲將軍,到了你的嘴裡怎麼就變成雞狗了呢?」

    華青弦無語了,半晌都不願再開口。

    夜雲朝還說太皇太后對自己很滿意,可看這架式,這樣的滿意誰受得了?

    沉住氣,華青弦盡量讓自己笑得自然些:「妾身只是想表達妾身的心意,無關雞狗之事,再則,就算將軍真的是雞狗之輩,妾身的心意依舊如此。」

    「果然口齒伶俐,能說會道,本宮都快說不過你了。」

    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華青弦突然收起了方纔的小心,改換了一幅冷靜自若的臉,直言道:「太皇太后,有話您就直說了吧!」

    聞聲,太皇太后纖細的眉頭高高吊起:「怎麼?這就不耐煩了。」

    「還沒到元和宮孩子們便讓皇上接走了,入了元和宮後將軍也讓小王爺叫走了,這一切難道不是太皇太后刻意安排的?」說罷,她也沒看太皇太后越變越難看的臉,也不怎麼耐煩地道:「所以,太皇太后還是有話直說吧!再繞下去,將軍該回來了。」

    夜雲朝特意將天雨留給自己就是因為他不放心,以他的性子,必會以最快的速度降住兩位小王爺,趕來解救自己,所以,她說的讓太皇太后快一點也沒有錯,要是太皇太后自己拎不清,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你好大的膽子,敢這麼頂撞本宮?」

    太皇太后果然色變,但華青弦卻並不怯場,仍舊目光灼灼地看著太皇太后:「妾身只是喜歡直接點的表達方式,如果太皇太后不想說,那就另當別論了。」

    「直接點?」咀嚼著這三個字,太皇太后漂亮的鳳眸微微一瞇:「好,本宮就直說了吧!想不想知道這一次選秀入宮名冊上都有誰?」

    「妾身對這些沒興趣。」

    「有你的女兒也沒興趣?」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初聽太皇太后提到這入宮名冊的時候,她心裡便有種不好的預感,沒想到,真的讓她猜中了。

    她怔愣的表情顯然是取悅了太皇太后,她高高地翹起嘴角,嘲諷道:「終於有興趣了?」

    「妾身不願女兒入宮,還望太皇太后成全。」既然方纔已要說了要直接點,那她就直接到底了,反正,太皇太后也是不會相信她的誠意的,既然如此,大家就敞開天窗說亮話,也省得猜來猜去的鬧誤會。

    未料到她這麼直接,太皇太后復又挑眉,眼底的不信一覽無遺:「成全?真要本宮成全?」

    「妾身雖是個婦道人家,但後宮不得干政的道理妾身也是懂的,是以,相公要做什麼妾身都不會過問,只是不過問不代表不知道。妾身即是少將軍夫人自然會和將軍府站在同一條線上,相公支持的既然不是皇上,妾身也沒必要為了討好皇上而犧牲自己的女兒。」

    她如此坦然,倒是讓太皇太后小小地吃了一驚。

    片刻,太皇太后又斜眸看她:「你把進宮稱之為犧牲?」

    「難道不是嗎?」說罷,華青率挑釁般看向太皇太后,那**裸的眼神直白到讓太皇太后心神微動。

    再沒有人比太皇太后還懂得什麼叫犧牲了,只因,她便是夜氏一族為了榮華富貴而犧牲的那個可憐人,只是,這樣的可憐唯有她自己默默吞嚥。卻不曾想,華青弦竟能看透這一切,甚至為了女兒而不惜頂撞自己。

    「就當你說的都是真話好了,可是,本宮不能幫你。」

    這個答案與華青弦想像中差之甚遠,她挑眉看向太皇太后:「為何?」

    「因為,擬定最終入宮名冊之人,是你的父親攝政王華盛天,而不是本宮。」

    聞聲,華青弦愣了。她一早便知父親有意為了討好皇帝讓小顏做搭頭進宮,可選秀名冊上還添上小顏的名字的話,難道是要給小顏位份?小顏與自己是一體,算是將軍府的女兒,要她入宮是小可還要給她位份就有些讓人琢磨不透了。難道,攝政王察覺到了什麼,想利用小顏離間自己和夜雲朝?

    這麼想著,她不禁冷汗涔涔,如果父親真的要插手小顏入宮之事,太皇太后恐怕真的鬥不過他。

    「你說你並無二心,那麼,你的父親為何還要幫你的女兒入宮?」華青弦想要直接點,太皇太后似也真的決定直接的,這話一出口,華青弦也沉默了。

    老實說,太皇太后會有這種顧慮她也可以理解,畢竟攝政王是保皇派而太皇太后的兩個兒子接下來要幹的事,正好是要奪了攝政王吃飯的傢伙,這種情況下大家想不撕逼都難。自己好巧不巧又是攝政王的女兒,縱然嫁入了將軍府,可是,人心隔肚皮,太皇太后也不是自己心裡的蟲,自然會懷疑她了。

    只是,比起太皇太后,她才是最擔心的那一個。

    紅唇輕抿,華青弦眸底的神情冷然,終出言道:「或者,父親要的只是個人質。」

    「……人質?」

    太皇太后心口一跳,隱隱也似有些明白了。

    華青弦這時抬眸,一臉坦然地看著太皇太后,道:「勳貴之家的女兒說起來尊貴,實則不過是用來佈局的一顆顆棋子。能利用的時候自然是好的,可不能利用的時候自然會成為棄子。妾身嫁給了相公,但相公卻並不願與父親同流,在沒有任何保障的情況下,妾身的女兒便成了最好的那顆棋中棋,只要妾身的女兒一日在宮裡,妾身便會一日不願皇上出事。或者,這,便是父親想要的效果。」

    「……」

    太皇太后的默然顯然在華青弦的預料之中,她並未等太皇太后開口回答,便又繼續道:「太皇太后,於公於私妾身都不希望女兒入宮,若您不能阻止妾身會另想它法,總之,妾身的女兒無論將來嫁給誰,絕不做後宮妃嬪之一。」且不說方才小顏已明明確確地說了不願意做小皇帝的皇后,就算是小顏沒有這份心思,她也不會讓小顏捲入這場紛爭之中。小皇帝的氣數已盡,被取而代之只是盡早的事,她的女兒,又怎麼可以送進來做祭品?

    「本宮如何信你?」

    「太皇太后信不信妾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太皇太后信不信相公。」她何德何能讓太皇太后信她?她擁有的一切在太皇太后的眼中不值一提,反倒是她那個男人還比較值錢,這種必須要把他拉出來曬曬的時候,她必定義無所顧。

    「從前,本宮對雲朝自是堅信不移,可現在,本宮也不知能不能信了……」

    太皇太后眸底的神色冷然,透著幾分薄涼與淒然,華青弦一時有些看不太懂:「太皇太后,相公可是您的親弟弟。」

    「親弟弟又如何?本宮不過想讓他『站』起來而已,可他,卻遲遲不肯答應。」

    聞聲,華青弦終於明白了太皇太后的用意,想來,夜雲朝裝病之事太皇太后已然知曉,這時才會故意在自己面前感慨,一來是為試探,二來也是想讓自己將這些話轉告夜雲朝吧。只是,太皇太后到底還不夠瞭解自己的弟弟,如若不然,這些話她本該親口對夜雲朝講,而不應該還隔著她這個『外人』。

    裝病不是長久之計,夜雲朝遲遲未動是因他有自己的計較,可太皇太后如此逼迫之下,華青弦不表個態似乎也不行:「將軍一定會站起來的。」

    這個答案似乎令太皇太后寬心不少,她眉心的川字漸淡,又神色凜然地問她:「要多久才行呢?一個月,一年,還是更久?」言罷此處,太皇太后刻意停頓了一下,方又小心地問道:「笙華郡主,咱們做個交易如何?」

    「太皇太后請明示。」

    「你替本宮說服雲朝,本宮替你從名冊上除掉華顏的名字,如何?」雖說此事摻合進來一個攝政王自己真的不太好插手,可是,做為多年的『閨蜜』,她卻有煽動皇太后的本事,替人說好不容易,要抹黑一個人那簡直是太簡單不過的事情。只要她在皇太后面前多提提將軍府和兩位小王爺的親近,再在華顏的生辰八字上做做手腳,相信皇太后就是再想要華顏做媳婦,也是絕不敢娶這樣的后妃的。

    所以,這等買賣,太皇太后自覺穩賺不賠。

    「太皇太后,其實相公早就站起來了,一直站不起來的人是您。」言罷,華青弦冷冷抬眸,一雙清澄美目灼灼望向太皇太后,眸底的深意重重,頓時驚得太皇太后心尖一顫。

    不知為何竟有些心慌意亂,太皇太后霍地一下站了起來:「荒謬。」

    荒謬?是她荒謬麼?只是太皇太后自己不願面對現實罷了。

    唇微抿,華青弦灼灼望向高位之上的萬凰之王,聲色俱厲:「太皇太后,您真的做好準備了麼?」

    「……」

    心,猛地又揪了起來,太皇太后明明還未聽到華青弦接下來所說,卻仍舊不免心顫。似乎已意識到她接下來的話,會對自己造成不小的影響一般。還從未有人讓她有過這樣的感覺,華青弦是頭一個。

    「一旦將軍真的決定『站』起來了,您打算讓哪位王爺榮登高位?又打算讓哪位王爺避走天涯?」

    凌厲的眸光掃來,太皇太后跌坐回自己的鳳座,心沉入谷底,面色慘淡竟已再看不出顏色:「他們……是親兄弟。」

    兄弟兩個字,咬字極重,但即使如此也填不滿太皇太后心中的空白,這個問題,她竟真的從未想過,只覺得他們是手足,是兄弟,便注定要相扶相持一生,可是,那個位子畢竟只有一個,一個坐上去了,那另一個……她只是想一想手腳都已冰冷,若有一日真要面對那樣的抉擇,她又該何去何從?

    「正因為是親兄弟,所以,將軍才不敢站起來。皇權之爭素來殘酷,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手足相殘的更不在少數,一旦決定了前行便再無退路,到那時,您看到的將是自己親人的血。如果太皇太后自己都沒有做好選擇,又能要求將軍做什麼?他做為舅舅,做為弟弟,最不想傷害的就是您和兩位王爺,可是,能不傷嗎?」

    這話極重,卻也一針見血,活生生血淋淋地撕開了被太皇太后自動忽略掉的那個殘忍事實。她浮沉深宮十幾載,從未叫過一聲苦,也從未言過一句累,只因她的兩個兒子便是她所有的動力。為了他們,她只能不停地向前走,哪怕前方荊棘密佈,哪怕前方萬丈溝壑……可現在,她動力的源頭竟出現了最致命的彎道,太皇太后突然便失了方向,向左是不捨,向左同樣是不捨,手心手背都是肉,而她,卻變成了是為難的那一個。

    唇色蒼白,可太皇太后仍舊強自鎮定地開口:「本宮可不是被嚇大的。」

    聞聲,華青弦無限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太皇太后,無論誰勝誰負,這一場皇權之爭一旦展開您都將會是最大的輸家,這樣的後果,您真的做好準備了麼?」

    「……」

    她準備好了麼?真的準備好了麼?

    太皇太后垂在一側的手倏地緊握,須臾,竟是顫的厲害……

    ——

    夜雲朝果然還是不放心,三言兩語撂倒兩個侄兒之後便匆匆返回了元和宮。

    只是,不等他入內,華青弦已神色自如地步出,回他一記安心的笑意。她又挑眉看向跟在他身後的兩位小王爺,施施然一禮後慢聲道:「太皇太后正等著的兩位王爺呢!」

    聞聲,兩位小王爺皆露出意外的神情。

    恭王內斂,只淡淡在看了華青弦一眼便緩步入宮。雍王傲氣,眼神一直圍著華青弦打轉,似有話要講但終究只是噙著笑意擦肩而去。

    等兩位小王爺進入元和宮,夜雲朝溫柔地伸手來拉她:「怎麼了?姐姐不是已經見過他們了,怎麼又要見?」

    華青弦心情頗好地努了努嘴,俏皮道:「又有話要說了唄!」

    「阿弦,姐姐沒有為難你吧?」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個,所以才匆匆趕了回來,只是,他的阿弦總是能給他驚喜,而且,每一次的驚喜都不盡相同。不過,姐姐到底是母儀天下的太皇太后,氣勢在那裡,他也很擔心華青弦吃虧後覺得受委屈。

    「當然有,不過,太皇太后也是關心你罷了。」

    她看得出來,太皇太后是真的緊張夜雲朝,所以才會對自己諸多挑剔。她不是不明事理的女人,也分得清是非,所以,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還是分得清的。太皇太后雖然看上去冷漠了一點,但卻沒有害她之意,不過是『婆婆』看媳婦的心態,怎麼看怎麼不歡喜了。再加上自己那個娘家,也實在是讓太皇太后喜歡不起來的吧!她真的理解,所以從未怪過她。

    「關心?」

    狹長的鳳眸微微上吊,他似笑非笑地看她:「姐姐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還是你跟姐姐說了什麼?」

    「都有。」

    他笑,眸間有暖暖的華光在流轉:「為夫可以榮幸一聽?」

    聞聲,她不答,只繞過身子去推他坐的輪椅,神神秘秘笑:「先去接孩子,回去再跟你說。」

    宮中耳目從多,知道她這是為防隔牆有耳,夜雲朝未再多問,只反手向上,微笑著緊緊扣住了她的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只願這一生他們都風雨同舟,這樣緊緊握住一輩子。

    ——

    太皇太后的元和宮離小皇帝所住的德厚宮距離不近,夜雲朝和華青弦慢慢悠悠走了許久才到了宮門前,兩人本是來接孩子的,但到了皇帝的寢宮前不進去問安似乎也有些說不過去。所以,讓小太監通傳了後,她們就在門外老老實實地侯著,只是,當小太監終於去而復返,吭哧吭哧地跑向她們後,帶來的消息卻讓華青弦怒火中燒。

    「皇上不讓我接孩子了?」

    那小公公看見華青弦眼睛裡都噴出了火,嚇得脖子一縮,尖著聲音小聲道:「不是,皇上的意思是,余公公一會就領著羿小公子出來,至於顏小主子,就直接留下了……」

    「什麼?」

    靠!連羿小公子,顏小主子。

    只差了一個字,這意思就天差地別了好麼?敢情那小豬仔子已經耐不住性子現在就要啃她的白菜了?

    她的白菜是那麼好啃的麼?問過她意思了麼?經過她同意了麼?

    「郡主,小的只是個奴才……小的……做不得主的……」被華青弦的氣場給嚇到,那小公公只差沒哭出聲來了。太可怕了,怎麼笙華郡主和傳說中完全不一樣啊!

    知道華青弦是關心則亂,夜雲朝適時地出來解圍:「敢問公公,這是皇上的意思?」小皇帝畢竟才十二歲,就算真的喜歡小顏,可強扣在宮裡這種事,他就算有心也沒那個膽子,除非,有人給他撐腰。

    聽見夜雲朝開口,小公公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又道:「也是攝政王的意思。」

    「什麼?你再說一遍?」

    一聽說還有她爹的事,華青弦又開始暴走。

    方才太皇太后已經提醒過她了,她也做好了隨時讓天火帶著小顏跑路的準備,只是,還不等她安排妥當這邊就已經開始下手了,靠!要不要這麼雷厲風行?

    小公公又緊張了,看華青弦那吃人般的樣子,腿肚子直打顫。

    扭頭看了眼暴燥中的華青弦,夜雲朝深暗的眸底閃過幾絲疑慮,轉頭卻又耐著性子問那公公:「攝政王人呢?」

    「正在御書房批閱奏折,同在的還有幾位內閣重臣。」說著,又為難地看了夜雲朝一眼,小心翼翼道:「不讓打擾。」

    華青弦終於爆發了,一把鎖過小公公的衣領,大喝道:「所以,我好好的女兒帶進來了,這就帶不走了是麼?」

    「郡主,您息怒啊!顏主子早晚都是要入宮的,你也不差這幾天是不是?」那公公嚇得臉色發白,但思路還算清楚,說的話也算有條理,可正是因為他有條理的這句話,華青弦更生氣了,又衝著她大吼道:「誰說小顏早晚都要入宮的?」

    「……」

    這下子小公公真哭了,淚流滿面地看著華青弦,一幅害怕到要昏厥的樣子。

    「阿弦,別衝動……」

    華青弦也知道自己這反應有些出格,可一想到小顏,她眼眶一熱,喉頭便哽咽起來:「還讓我不衝動?小顏都給人扣下了……我……」

    反手扯過她,讓她正面與他對視,夜雲朝的眼睛異常黑亮,像是無底的深潭要將她整個陷進去一般。

    「相公……」她委屈得直扁嘴,眼睛紅紅的馬上就要落下淚來,夜雲朝心疼到不行,卻因坐在輪椅上不能安撫地摸她的臉。反手握著她的小手,他用力地捏了又捏,這才柔聲道:「待我先去會會岳父,好嗎?」

    「……」

    點點頭,華青弦依然很擔心,雖然她相信夜雲朝的能力,也相信他有本事將小顏平安地帶回她的身邊。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安,總感覺今日還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發生。

    這個想法讓她的心砰砰亂跳著,任是如何做深呼吸都平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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