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會有誰找她,無非就是沈老太,雖然她打心裡不想去,可是,放人家一個星期的鴿子,真的挺不地道,雖然已通知,雖然自己也確實病了。
想想除去其它原因,沈老太對她真的很好。
本來進了屋,還是怎麼進去怎麼出來,然後上了樓,站在門口低頭敲了敲門,門打開,這次不是譚慕銘,也不是劉嬸,而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樸實女人,身上還圍著圍裙,見到余眉面生,不由問道:「你找?」
余眉也是一愣,不過隨想可能是臨時找的保姆,便道:「沈奶奶在嗎?」
「是小眉啊。」沈老太正在客廳端祥著一隻壺,聽著便趕緊放下手裡的東西,跟保姆道:「小吳,快點讓小眉進來。」
余眉在門口脫了靴子便走進來,屋裡只有老太太自己,沒別人,她掃了一圈才摘了圍巾向客廳走去。
老太太看著這個穿著海藍顏色,白如雪的大領子時尚棉衣,頭上梳著黑亮的馬尾,腿上緊身黑牛仔褲,剛才穿著馬靴,小姑娘又乾淨又帥氣,一時也覺得,這樣的招人喜歡的女孩子,她那孫子怎麼就是不主動點呢,這樣又漂亮又難得賢惠的小女娃真的不多了,想到剛才孫子的模樣,不由搖子搖頭。
「快來,外面這兩又降溫了,你這病啊剛好,可別再凍著。」招呼她坐下,這才關心道:「現在好利索了嗎?好好的怎麼會病了?」
沈老太不問還好,一問她就又想起那天的事,她已經下意識的屏蔽,現在也能夠心平氣和了些,那時候可能心情糟,遷怒於別人,但是現在想想,是自己太鑽牛角尖了,應該學習放下,而且想想別人一片好意,自己把東西扔了太不對勁,東西總沒有錯的。
「可能是回來的路上吹了風,都好了,沈奶奶。」余眉含糊的解釋完,便又愧疚道:「本來劉嬸把廚房交給我了,偏偏又感冒了,真覺得對不起奶奶和劉嬸,讓你們又要費事的重找個過來。」
沈老太也覺得遺憾,本來就不容易創造的這個機會,結果計劃不如變化快,浪費掉了,但很快老太太就拉著她的手笑道:「你這麼說老太太都臉紅了,這事得感謝你,怎麼能怪你呢,今個讓你來,一是讓你嘗嘗新來的小吳的手藝,二是明天就要開學了,晚上就在這吃頓飯吧,熱鬧一下……」
「沈奶奶,這就不用了,我菜都買了,回去自己做點就行。」余眉一聽急忙拒絕。
沈老太太這回可不讓了,「你叫我奶奶,總不把我當奶奶,還這麼見外,我都把你當親孫……親孫女一樣看,親孫女在奶奶家吃頓飯怎麼就不行了?今天說什麼都得在這吃,今晚準備的可豐盛了,你要拒絕我可生氣了……」
余眉每回都是敗在這裡,長輩的輩份在那,說不得拒絕不得,再不想也總得妥協。
別的還好,就是不知怎麼面對那個人,為之前的事羞愧,不想看見,也有因為壺的事在他面前很氣虛……
說到壺,她不由看向桌上放的那只壺,不正是她賣掉的那只陳銘遠的南瓜壺?沈奶奶此時正拿著左右愛不釋手的看著。
邊看邊道:「哎喲,還真跟我那老頭子手裡那件仿的一模一樣,就是這字有點不同。」
余眉正見壺就心虛移開眼,想說既然走不了,就去廚房幫忙,結果聽到這兒,頓時覺得不對勁兒了,仿的?
「沈奶奶,那天那個叔叔不是說這壺是譚爺爺生前的收藏嗎?」她忍不住的問。
沈老太太此時心情好,聽了看了她一眼,呵呵的笑,「哪啊,我老頭子確實有一隻,但他那是求而不得,只得買個高仿的天天眼饞的看看,這只才是真品……」
余眉只覺得頭都大了,怎麼回事啊?
「那沈奶奶為什麼說是譚爺爺的藏品呢?」
沈老太小心把壺放下,摘了眼鏡道:「登門送東西,那就是求人辦事兒的,我兒子說了,他要求東西來,看上了就留下,看不上就讓他拿走,其它也不用管……」
「那,那個譚爺爺的藏品根本就沒有丟?這件和那件並不是一件?」余眉話都有點說不清楚了,不自覺聲音都有點顫抖。
沈老太有點奇怪,「當然,這把真品壺,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那一瞬間余眉只覺得,胸口有如洶洶烈火在燃燒,是誰拿自己家的古董威脅她來著?什麼他爺爺的遺物?居然是個仿的?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她根本就沒有拿他們家的古董賣錢,好笑的是她還想還他錢?居然被騙了,還被騙得那麼慘,還被騙的哭了?
當初哭的有多慘,現在知道自己被戲耍後就有多憤怒。
余眉吸了半天氣,才總算在沈老太太的面前強忍住,擠出一絲笑容,咬著牙問:「沈奶奶,怎麼不見譚同學啊,我突然有道題想問他!」一邊說一邊從齒縫擠出笑,笑的開心又咬牙切齒。
沈老太聽罷頓時笑開了花,她之前就想要余眉和孫子多多一起學習,最好能有個借口,像是問些問題啊,兩人接觸下,但這小姑娘太害羞一直也沒問什麼題,現在居然開口主動,老太太雖然覺得有點突然,但總算是想要邁出第一步,難得啊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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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道:「這孩子回來又去訓練室鍛煉了。」說完就要起身:「來來,我帶你去。」
老太太一起身,她急忙攔住道:「沈奶奶,你的腰剛好些,別再抻著,你告訴我在哪兒,我自己去。」
沈老太一聽,愣了下,她家的孫子對他和爺爺佈置的訓練室,寶貝的跟什麼似的,外人誰也不准進,除了打掃,其它時候都鎖著,初中時有男同學來,趁著他去浴室,居然鑽進去,結果被他揪出門,一頓胖揍,聽說揍的他媽都不認識。
老太太瞄了瞄余眉,小姑娘柔柔弱弱,他總不能伸手揍吧,應該是沒問題的,頓時就給她指了指:「那間門刷綠漆的,門沒鎖,你進去就行。」
余眉這才看向不起眼的那道門,不知怎麼像是要打開新世界的大門一樣,怎麼那麼怪異,一時有點躊躇起來,沈老太見狀,急忙道:「哎喲,你別怕,沒事,裡面就是一些鍛煉的機器,頭十幾年那爺倆就把隔壁一百二十多平房子買下來,打通了門,訓練用的……」
余眉對未知的東西是有點膽弱,不過一想到他居然耍自己啊,什麼揀到髒物銷髒,還是犯法的,她現在就想當面質問他,憑什麼?有什麼資格?如果這壺真是髒物,那他收下是不是代表也犯法了?那她也想問問要判幾年……
於是她怒火之有勇者,她走過去就推開門進去,那門是帶彈簧的,進去自動歸位,余眉這一進去,就鼓著勇氣四處找人,屋裡快跟健身房差不多,全是進口的健身器械。
很快她便找到進口老式那種跑步機上看到那揮撒如雨,只穿著黑色背心,滿頭大汗的男生,她立即向他走過去,走的過程中還被一塊啞鈴絆了下,大刺刺的橫在地上,似乎在嘲笑她踢不動它似的。
「譚慕銘!」余眉走到他面前,見他冷著臉理都不理,一時氣得額頭冒煙,伸手一把拔下上面的安全鑰匙,跑步機頓時停了下來。
譚慕銘這才扭頭看向她,「給我?」
余眉把鑰匙握在手裡,抬著頭看著他道:「我有事要問你。」
他從機子上走下來,站在她面前,又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這樣的身高,余眉只覺得脖子都要斷了,氣勢全無,她不由退了一步安全距離。
他伸手取過毛巾擦汗。
十幾歲的男生很少有鍛煉自己肌肉的,余眉也一直都以為這個人是個文質彬彬的男人,學習打球都很出色,但是僅此而已,接近了才知道,原來他每天都會抽時間出來健身,雖然不是全身都是肌肉的那種,卻也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力感線條。
尤其是當汗水不斷從肩膀臉頰劃落,余眉的鼻腔都是他身上的那種體味汗氣,一時間,只覺得這裡讓她不太舒服,可能是太過男人的地方,又或者是太安靜,太機械,陽剛氣太重。
她一時有些退縮,覺得這件事暫時先忍著,等到吃完飯在樓道再讓他說明白。
這麼一想,她就把鑰匙一放,轉身就走,當自己沒來過,結果沒走兩步,就被人給拉住了,而且力道特別大,將她整個人一下子給拉到面前。
在男人絕對力量面前,女生那點力氣有如對十級風使勁的蚊子,完全是在風中被扯散的模樣。
「你不是找我有事?」他把毛巾扔到一邊,低頭看著她問。
余眉被他那種像扯木偶玩玩的那種態度給徹底激怒了,忍都不想忍的使勁的掰開他的手道:「譚慕銘,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那只南瓜壺根本就不是你爺爺的,你奶奶剛才親口說,你家是有一隻,但只是一隻仿品,現在的這只才是真的!你為什麼騙我?」
「真的假的,那又怎麼樣?」譚慕銘聽著她氣憤的說著,反而一派悠閒的抱著手臂看著她道。
余眉氣得不行:「你到底想幹什麼啊?跟我說什麼犯法,什麼牢獄之災,說我偷了你爺爺的遺物,讓我愧疚,讓我害怕父母受我牽連,為了讓你消氣,我還準備退學來償還,還想要把錢都還你家,可是,你現在告訴我,這些全是假的?為什麼?為什麼騙我?你騙我你能得到什麼好處?還是你跟我有仇?有怨?我得罪你了?你為什麼偏跟我過不去?」
余眉憋了那麼久的郁氣一口吐了出來,一連幾為什麼,問的她眼晴冒火的看著他,異常的亮。
可是對面的譚慕銘卻冷靜的很,完全沒有動半分氣,反而欣賞夠她質問的樣子,才笑了下,懶懶開口道:「沒仇沒怨,就是看你不順眼而已。」成功看到臉頰氣得發紅,竟還居高臨下看她道:「不順眼就想欺負你,欺負哭了才有意思,怎麼?現在又想哭?或者一路哭出門?」他笑了笑,指了指門口:「你隨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