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是嗎?」沉默之後,殷容用低沉的音調問道。
知道麼?是早就已經知道的。
可是面對殷容這樣的問題,離若到底是遲疑了,「殷容,不會有事的。」
離若本以為這樣的寬慰會讓殷容的情緒有些緩和,但很顯然,殷容雖然不說,但是行動上已經很明顯地表達出來了。只見她握緊了茶杯,抿著唇欲言又止。
「殷容。」離若又喚了一聲,可這一聲換來的卻是殷容一臉的冷漠。
那樣的殷容是離若所不熟悉的,在離若的印象裡,殷容一直就好像太陽一樣溫暖,是能夠驅逐自己身邊一切嚴寒的唯一一個人,可是……如今的她,卻好像變了模樣。
那一雙眼眸裡再無溫暖的愛意,而那一刻,離若知道,她或許已經失去眼前的人了。
殷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徑直地站了起來,「我回京城了。」說罷後,獨自一個人朝著客棧外頭走去,離若沒有挽留更是沒有說一句話,她喝著手裡的茶。
茶,有些涼了。
殷容走的不快,她低著頭,看著那被拉長的人影,在她走到的門邊的那一刻完全落到了腳下。
真的要就這麼走了麼?
看著外頭漫天的大雪,殷容終究苦笑著邁出一步走了出去。
離開客棧後,殷容走的決絕,買了一匹馬後便即刻趕往了京城。
她可以背棄所有隨她而去,可是要真的不顧家人生死,她做不到。
離若坐在那兒,茶很快就喝盡了。看著空蕩蕩的杯底,終究扯出了一絲苦笑。
「小二,結賬。」
丟下了碎銀子,離若出了客棧,門外的積雪上殘留著各種各樣的腳印,而放眼看過去早已沒有了殷容的身影。
她要走,便走吧。
鬆了韁繩,離若獨自一人駕著馬車而去,方向則是與殷容背向而馳。
離若從未想過她們兩個人會在這樣的情形下分別,或許更準確地說,她從未想過會分別。
「呵。」揚著手中的馬鞭,離若又是一笑。
天黑下來的時候十分的快,幾乎是眨眼之間便從光明落入了黑暗。
「主子。」黑鷹早早就收到了離若發來的飛鴿傳書,所以早早地就候在了這裡。只是見離若獨自一人,黑鷹有些話想問但最終只是沉默地低下了頭。
「走吧。」離若沒有耽擱,坐在馬車上說。
「可是主子不用休息麼?」
「不用。」
離若絲毫感覺不到疲累,她只想趕緊離開這裡,離京城能有多遠就有多遠。
黑鷹未有多語,便跳上了馬城,想要接過離若手中馬鞭的時候卻是被攔了過去,「我來趕。」
對於離若的異常,黑鷹看在眼裡,也沒有多說什麼。
夜,靜悄悄的。
馬踏在鬆軟的雪地上,離若駕著馬,身體早就已經凍僵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思維卻是依舊清醒。
「主子,我來吧。」黑鷹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說這樣的話了,可是離若卻是依舊不為所動。
雪落在濃密的睫毛之上,凝結出了一層細密的白霜,離若看了看天際,終是勒停了馬,將手中的馬鞭遞到了黑鷹的手裡。
離若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再是自己的了,即使只是遞東西一個小小的動作便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天太冷了,冷地讓人麻木到已經感覺不到冷了。
可是,感覺不到冷又怎樣呢?什麼時候,連心底的感覺也能隨之感覺不到呢?
躺在馬車裡,黑鷹在旁邊生了一個暖爐,可是離若卻依舊感覺不到一絲溫暖,是不是因為那個人走了呢?
離若就這馬車外頭的燈籠的光瞧著自己已然被凍的通紅的手,她扯了扯唇角本想笑的,卻不想臉已經被凍僵,稍稍一動便疼的讓人齜牙。
殷容啊,我從未想過要隱瞞什麼。你若對我有足夠的信任,就該知道我一定不會讓大將軍有事啊。
為什麼,不多問一句呢?
若是多問一句,我便能告訴你,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辦妥了,皇上就算急詔下令讓大將軍回京,也不過是宰相給自己難堪的開始罷了。
為什麼,不多問一句呢?
回想到殷容站起身從身邊走過的那一瞬間,離若哭笑不得地合起了眼。
回去也好,至少不用擔心在這一路上她會遇到什麼危險了吧。
路比想像中平穩的多,以為自己不會入睡的離若終究是沉沉地睡了過去,
而睡夢裡,離若難得夢見了江南的事情。
而她終於想起了當年為什麼會去康橋鎮了。
猛然睜開了眼睛,離若只覺得胸口一陣發悶,然後一連咳了好幾聲。
「主子。」黑鷹端著水壺輕輕地撩開了馬車的簾子,「要喝點水麼?」
離若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就上前接過了黑鷹手裡的水壺喝了一口,直到緩解了喉間的不適後才問道,「什麼時辰了?」
「已經過午時了。」
竟然已經這麼晚了,「我們到哪了?」
「永州。」黑鷹頓了頓,「我們已經很快了。」
離若點了點頭,她知道去白月城所需路程,自然也明白如今到永州已然是極限了。
「我們不急著去白月城。」將水壺遞還了回去,離若沉聲道,「我們轉道去沙城。」
「可是主子……」黑鷹的話不過是剛說出口,便止住了,他是從來不問原因的,這一次他是逾越了,所以拉低了帽簷,黑鷹將水壺放在了本來的位置上後,便坐上了馬車揮動起馬鞭,超前趕路。
離若看著外面的風景,雪已經停了,但溫度確實越發的寒涼起來,讓人不自禁地搓了搓手。
她本是打算去桑國的,去見那個已經闊別了好幾年的人,可是如今她卻改變了行程,她要去沙城找人。
這個季節,如果她足夠幸運的話,他們應該會在那兒的。只是……只是黑鷹說過他們已經有很久沒有音訊了,所以……
「黑鷹。」趕了好幾天的路,離若和黑鷹都已經精疲力竭了,黑鷹不善言辭,而離若依然好幾日沒有說話了,而這樣的狀態讓離若越發地消沉起來。
雖然離若清楚地知道不應該這樣,可是內心深處還是忍不住地去回憶,或者想更多的東西。
「你心裡,我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離若時常會想起雲霓說過的話,她說她和離肅都是自私的人。所以……
這些時日,離若一直在問自己,那殷容是如何覺得的呢?她,會不會也覺得自己是一個自私的人呢?而這樣的自問多了,離若便愈發難以入眠,然後越發混亂起來。
可是如今的她是不應該這個樣子的,她應該保持冷靜,才能夠有足夠的思緒去理開這盤綜交錯的事情。
「主子,就是主子。」黑鷹再一次發揮了他不善言辭的能力,讓這一次對話快速地陷入了沉默。
而就在離肅苦笑著低下頭飲茶的時候,卻是聽到外頭傳來一陣駝鈴聲。如今已經快到沙城了,有駱駝隊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離若喝過了酥油茶後便說要出去走走,黑鷹應了一聲,默默地去了後院收拾等會趕路的東西。
出了門,素來乾燥的沙城週遭向來沒有寒冷的冬季,一路行來,綿延了數里的大雪在這片土地前悄然化水直至不見。站在土城上,放眼看去,離若噙著笑,感歎著這世間的一切。
就在離若準備轉向回去的時候,卻是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鈴鐺之聲,然後是一陣熟悉的幽香。
烏薩娜?
離若有些不敢置信地回頭,然後在瞧見烏薩娜的那一刻驀地笑了起來。
「你怎麼來這兒了?」離若還以為,她在離開進程滯後會直接回巫國的。
「呵,我讓人先回去了,過來是為了其他的事情。」烏薩娜一語帶過後,笑著看向了離若,「你怎麼來這兒了?」對於京城裡,離若失蹤的事情早就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而正是因為離若不見的原因,離肅無心與他們再有過多的交涉,烏薩娜早在離若提醒她獻舞時會發生意外的時候便已經猜測到了離肅對她們的敵意,所以即便逗留也並無益處。烏薩娜讓大部分的人按著來時的路回去,而她則是帶了三個禁衛軍偷偷地繞開了大部隊,轉向來了這裡。
只是讓人沒想到的是,在這個荒涼的地方,竟然會遇上她。
「我也有其他的事情。」離若並不像直面這個問題,看著烏薩娜,離若又是露出了一個笑容,「你準備去哪?」
「沙城。」
「真巧,我也是。」離若緩步走到了烏薩娜的身邊,瞧著她腰間佩戴的鈴鐺,「你這鈴鐺真不錯。」
「怎麼,喜歡麼?」烏薩娜大方地將腰間的鈴鐺解了下來遞到了離若的手裡,「那便送給你了。」
「呵。」窩著那鈴鐺,離若突然想起了什麼,伴隨著那依然熟悉的異香充斥滿了逼搶,離若笑道,「我聽皇上說,你的身上的香味會讓人產生錯覺。」
「是啊。」說到這個,烏薩娜的臉上閃現了一絲失望,然後展露出一抹苦笑,「接近我的人,都會被這異香迷惑。」
「呵。」笑著掃了一眼烏薩娜,將她表情的變化看在眼底的同時,笑道,「我也要去沙城,一塊兒吧。」
作者有話要說:麼麼噠,東區女巫還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