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若被帶去天牢的時候,離肅盯著離若離開的方向看了良久。
皇姐,不是朕要如此待你,而是朕不得不如此……
「皇上。」雲霓出聲提醒,「文武百官還在等著呢。」
離肅點了點頭,看向眾人,「太后一事,權由宰相去操辦吧,朕累了,回宮。」說著,剛準備走卻是忽然停了下來,「至於下毒一事,便由蘇莫麟來調查。」
一時之間,朝中之人皆竊竊私語起來。
這蘇莫麟是誰,大家都有耳聞過,那是蘇將軍的兒子。
可是他屈屈一個軍營副官,如今怎麼會得皇上如此重任?
就在眾人猜測之際,離肅已然獨自離開了大雄寶殿,而喬震站在那兒臉色有些不太好。
雲霓跟著離肅離開的時候,刻意看了一眼喬震,然後微微搖了搖頭。喬震有些不太明白,不明白女兒這個動作到底要表達什麼。
雲霓是家族裡絕無僅有的一個女孩兒,所以自小便深受寵愛,而他自己對這個女兒也是疼愛有加。只是,他這女兒自小都有些羞怯,平日裡說話支支吾吾的,著實讓他有點兒著急。這喬氏一族在這些年裡好歹在朝廷之中紮下了根,要想再發展下去,勢必是要在後宮之中安插勢力。
可是不管安插誰,都不如自家的親。
喬震多有不捨,卻還是將喬雲霓給送進了宮。
他知道她有些不樂意的,可是他也知道她十分的乖巧,即便是不願意,也不會多說什麼。
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漸漸發現這個女兒開始有點兒變了,從那個以前會在他懷裡安靜地看一天書的小姑娘變成了今日會和長公主針鋒相對的人了,喬震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他送她入宮的目的便是要牽制皇權,她真的做到了,可是為什麼他有點兒失落呢?
那個天真爛漫的喬雲霓好像永遠都只活在過去了。
喬震很少會如此感歎,感歎過後,他依舊要面對這繁重的公務。
兒女情長本就不適合在這個血雨腥風的地方停留太久。
雲霓跟著離肅回了宮後,離肅便隨便尋了個理由獨自回了御書房,雲霓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離肅便只留給了她一個背影。
「呵。」雲霓苦笑,最終獨自轉身走了。
離若被押解去了天牢,說是天牢,倒不如說是離肅特意吩咐了而置辦出來的廂房。
他就是這麼容易心軟。
看著周圍的一切,乾乾淨淨應該是剛被收拾出來。
「那長公主便先在這休息吧。」守門的獄卒斂去了平日的囂張,如今格外恭敬地點頭哈腰。
就在那人準備退下的時候,離若卻是開口叫住了他。
「等會兒。」
那人身子一僵,「長公主還有什麼要吩咐?」
「能幫本宮給府裡的人遞個口信麼?」
「自然是行的。」
「讓落音給本宮那雙鞋來。」離若低頭看向自己的腳,灰撲撲的,著實有些髒,於是抬起頭來輕聲道,「對了,能給本宮拿盆水來麼?」
那人一傻,世人常說長公主脾性暴戾,而且今日還差點擰斷了別人的脖子,怎麼如今說話的態度竟是這般客氣。
「怎麼,不行麼?」
「行的行的!」那人連連點頭,皇上都已經派李公公過來吩咐過了,絕對絕對不能怠慢了長公主。
「對了,你叫什麼?」
「小的,許由。」
許由是個極為勢力的人,平日裡這牢裡的人若是沒有打點好,偏巧這人還是個沒權沒勢的人,那麼他一定會好好將這人收拾一頓。而如今,這長公主住進了天牢,雖說也沒人打點什麼,可是這皇宮裡的事啊全憑皇上一個人說了算。保不定什麼時候,這長公主又回宮了,那到時候他說不定還能沾點兒光,順勢混個一官半職的,倒也好了。
有了這樣的想法,許由幹起事來自然是格外的賣力。
殷容不過兩個時辰便帶著一個包裹來了天牢裡,她剛一進門,便瞧見離若換上了一身樸素的衣裳,盤腿坐在那並不算寬敞的床榻上看著書。
「你吃了麼?」殷容開口,也不知怎麼的竟是問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離若抬起頭來,在看見殷容的那一刻驀地笑了起來,「吃了。」沒等殷容再開口,她已然說道,「沒你做的好吃,有點兒想吃你做的了。」
見離若如此輕鬆地說笑,想來應該還算好,殷容鬆了一口氣,「那好,下回我帶飯菜來。」
說話間,殷容將背上的包袱放到了桌上,小心翼翼地解開口,從裡面拿出了一雙鞋。
「府裡的鞋都舊了,我之前跟人學著做了一雙鞋,還沒來得及給你試試,偏巧了,便今日來試試吧。」說著,殷容拿著鞋蹲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捧著離若的腳,幫她試穿起來。
「大小還合適麼?」握著離若的腳踝,將鞋子套了上去,殷容抬起頭來,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正好。」看著殷容,離若不知道怎麼了,在當她被人帶往天牢的時候,自己的心裡滿滿的都是眼前這個人。她就想趕緊見到她,告訴她一切都好,莫要擔心。
看著殷容眼圈發紫,離若有些心疼地伸出手輕輕地撫過,「昨晚沒睡好麼?」
「呵。」殷容也沒答只是笑著低下頭,為離若穿上了一整雙鞋,「你下來走走。」
殷容做的鞋很是柔軟,可到底是第一次做,所以有些地方還是有些擱腳,不過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離若走了兩步,「挺好的。」說著,又走了回去。
看著殷容忙忙碌碌,離若還是忍不住道,「昨晚是等了一夜麼?」
這一回,殷容愣了愣,然後點了點頭,「嗯,本是做了糕點等你回來。」
離若聽得出來,殷容有些失落。
「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收拾好了一切,殷容終於問出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也不清楚。」離若回憶道,「昨夜我去了山莊找烏薩娜,然後好像是喝醉了,再後來……便在大理寺裡醒了過來。」
「烏薩娜。」殷容皺眉,「你喝醉了?」
離若一頓,想要解釋,可是殷容已然在那兀自說道,「那烏薩娜一定知道點什麼……等會,我去山莊走一趟吧。」
「你去做什麼?」離若揮了揮手,「如今你不過是長公主身邊的一個貼身丫頭罷了,怎麼能過問這些事呢?」
殷容點了點頭,「那……我要去蘇府走一趟麼?」
皇上將此事交由蘇莫麟來調查,著實有些讓人意外,不過想想之前離若曾經與離肅談及過如今朝中勢力不均,準備讓蘇將軍來平衡在中間,或許離肅便是如此考慮才會任命蘇莫麟吧。
不過想想,蘇莫麟倒不會讓離若感到頭疼,反倒是他的妹妹蘇雲兒……
一想起這丫頭,離若當真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你去了也沒什麼用。」離若苦笑著搖了搖頭,「且看吧,這事實在是蹊蹺。」
離若聽殷容說了一遍事情的大概,說是今日清晨,太后身邊的丫頭給太后送藥,可沒想到太后剛把藥喝下去沒過多久便腹痛難忍,最終還沒等到太醫來便斷了氣。皇上聽聞此事勃然大怒,帶上眾人立刻趕往了大理寺。
離肅扣下僧眾,質問之下,有個小沙彌說是晚上的時候瞧見了有一個人鬼鬼祟祟地進了後廚房。聽了這話,離肅勒令將大理寺中所有人都押解到大雄寶殿,讓那小沙彌指認。
後來……後來的事情,離若便十分清楚了。
「會不會是那小沙彌在胡說?」
離若搖了搖頭,回想起當時小沙彌又急又恐的樣子,著實不像是在編瞎話,「他沒有理由說瞎話吧,那時候他是生怕僧眾受罰才會大著膽站出來,若是明知道自己說的是假話,到時候這大理寺中的一干人等定然都脫不了干係。那他做這一切,有什麼意義呢?」
「對了。」殷容突然想到了什麼,從一旁的包裹之中拿出了另一份包裹。
「怎麼?」離若瞧著殷容手裡的東西,有些不解道。
「今日,有人偷偷在府門前放了這個。」
殷容將那包裹打了開來,包裹裡安靜地擺著一雙鞋和一身衣裳。這分明就是離若之前穿過的東西,怎麼突然……
「瞧見是誰放了麼?」
「沒有,還是我準備出門的時候瞥見的。」殷容看著包裹,她自然是認出來那是離若的東西,所以才會帶來,「這東西也沒放在大門下,而是放在了偏門旁的石柱旁,似乎不是那麼刻意想要人發現。」
「既然是放到門口了,那必然就是要人發現了。」離若扯起唇角,「其他的,不過就是手段罷了,興許就是為了引起我們的懷疑。」
不過即便如此,那會是誰把這東西放在府門前呢?
是陷害自己的人嗎?將這東西放在府門前是為了炫耀?還是……
且不管那人到底是什麼目的吧,不過有誰能拿到這一切呢?
下一刻,離若的腦海裡便冒出了一個名字——烏薩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