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橋鎮?」離若一愣,收了筷子,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殷容。
這鎮子的名字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呢,好像前兩天才剛剛聽到過……
「康橋鎮?」又重複了一遍,離若忽然想了起來。
康橋鎮,不就是滄良去的那個地方麼?
如此一想,離若眼眸一亮,有些狐疑地看向了殷容,「怎麼提起這個地方了?怎麼,你去過那兒?」
本是以為離若想起了當初,未想她竟是問出了這樣的話,不禁一陣失落,只撇了撇嘴,淺笑著搖了搖頭,「既然長公主不記得了,那邊算了。」
「等等!」見殷容拿了碗筷正準備起身,離若瞧著她,有些不快地皺了皺眉,「這話怎麼說了一半便不說了,本宮不記得了,那你便倒是說說呀。」
離若是在是不記得這個地方,想當年在江南的時候,她便常年跟隨師父和師弟三個人遊歷各處,這小小的康橋鎮即便是去過,應該也只是稍作停留或是路過吧。
不過,這殷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殷容轉過頭,眸底雖然劃過一絲失望,但下一刻又擺上了往日的笑容,柔柔道,「長公主真的不記得了?那年康橋鎮上,長公主做了一道獅子頭,味道好極了。」說罷,在離若依舊迷茫的目光之下,殷容施施然地端著幾個髒碗就走進了廚房。
獅子頭?那不是……師父最愛吃的麼?
康橋鎮……
好像的確是去過這個地方。
看著殷容一副勤勤懇懇認真刷碗的模樣,離若恍恍惚惚,好像……
「是你!」
離若猛然想了起來,她說怎麼會瞧著殷容刷碗的模樣這麼熟悉呢。原來,原來這個情景很多年前她就曾經看到過。
那時候正好是江南的梅雨季,離若易經記不真切當時和師父還有師弟到底是因為什麼而到那個鎮子上去的了。
她只記得,當時下著茫茫大雨,辟辟啪啪把所有的行人都逼像了鎮子上那個不大不小的茶樓。而那個時候,她站在門前擰著已然濕透了的衣服,而那時只見一紫衣男子,舉著一把油紙傘款款而來,雨水順著傘面落下形成了一道雨幕。而就是那不經意地一抬頭,就瞧見了一張溫潤如玉,眉目含笑的一張臉。
「借過。」那人說話格外的輕柔,姣好的面容之上總是帶著些許笑意,對任何一個人都很是禮貌的樣子。
那是第一眼見到他,匆匆一瞥,倒也不算是印象深刻。只是後來……
「你這洗碗的技巧還是那麼差。」離若似笑非笑地走了過去,將殷容洗好的碗拿在手裡,用指尖抹了抹碗麵。「還是油膩膩的。」
「呵。」看著離若如此動作,殷容欣然一笑地拿過了她手裡那個碗重新放回了水中,「長公主,是想起來了麼?」
離若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這事她怎麼可能會忘記。
那時她和師父還有師弟在茶樓的廂房裡躲雨,喝著茶絮絮叨叨著說著閒話,結果雨剛停,她們正準備收拾東西去尋客棧入宿的時候卻是聽到樓下一陣吵鬧之聲。
「你這人,穿的倒是有模有樣的,怎麼卻是個吃霸王餐的主!」掌櫃的叉著腰站在門口,肥胖的身軀直接把門堵了個嚴嚴實實,讓那些本打算出門的客人都有些埋怨起來。看著眾人急著出門的樣子,那掌櫃的也不管,只伸著手指著前頭的人道,「我可不管,我們這是小本經營,可鬧不住你這吃白食的,要麼你給錢,要麼你找人幫你付這錢,不然誰都別想從這過去。」
「你這老闆怎麼這樣,這事與我們有何關係!」一旁的幾個客人吵吵鬧鬧了半天,也沒見有個人出來幫忙結賬的。離若腹誹,只得走了過去,剛掏出銀子未想身旁的人竟然就是那個適才見過一面的人,遂有些好笑地說了一句,「是你?」
那人有些窘迫,但離若的話依舊是換來了他淡淡一笑。
「行了,折賬本姑娘結了。」將銀子丟了過去,離若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快滾,好狗不擋道!」
這掌櫃的收了銀子倒是喜笑顏開,但離若的一句話卻是換來了他的不樂意。只見他抖了抖身上的肥肉,「怎麼的!什麼意思啊!這茶樓是我的,我擋著這門不行嗎?」
離若冷笑一聲,剛想揮手將這仗勢欺人的掌櫃推開,未想一旁長久未有說話的人緩緩一躬身,滿是歉意道,「這姑娘也是心急,掌櫃的莫要怪罪,既然這帳已經結了,那您大人大量便讓條去路吧。」
最後,眾人順利地從客棧裡走了出來,離若也只當這是一場鬧劇,也未放在心上。只是未想到,當天夜裡去廚房尋些吃的時候,竟是在後院裡又遇到了他。
只是那時的他不在是少年英姿,而是蹲在水池前,默默地洗著碗。
「又是你。」離若叼著從廚房裡拿的野果子,饒有興趣地靠著一旁的樹瞧著他。
「姑娘見效了,今日盤纏被人偷了,所以才……」他顯得很是無奈地底下了頭,但是下一刻便笑道,「謝過姑娘了。」
「謝倒是不必了。」打量著他笨拙的樣子,離若有些好笑道,「不過你在這是準備……打工?」這堂堂以為衣著華麗的公子,總不會因為盤纏被偷,而要委身在這破地方做零工吧。
「哦,在下如今身無分文,這家客棧的老闆說,只要將這些碗都洗了便能讓我在通鋪裡尋個位子給我。」
「呵。」離若苦笑,見他一副認真洗碗的模樣,不禁道,「既然你身上沒有銀兩,那一定還沒吃東西吧。」
那人苦笑著點了點頭。
「那我給你做點吧。」
「不——」
「沒事,我也餓了,只是一個人吃的話,懶得收拾。」離若邊說邊往裡頭走,「當然了,吃完後是你收拾了。」
就是那樣一個平淡無奇的晚上,離若隨手就燒了這麼一碗獅子頭,然後殷容幾乎記了一輩子。
「那天那些碗洗完都是什麼時候了?」那日實在是太晚,離若撐不住便去睡了
「子時吧,的確是太晚了。」把重新又洗過的碗壘了一起來,殷容正準備拿進廚房,卻聽離若在身後笑道,「你且一邊吧,本宮讓人在洗一遍,你洗的碗本宮可不敢用。」
見殷容走了出來,離若打量著她,有些難以置信,「殷容,本宮可從來沒想過那個人就是你!」
「怎麼,不像麼?」
「不像,一點兒也不像!那時候的你,看著像個書生模樣,哪裡有如今這颯颯英姿。」
離若心情大好,也不只是什麼原因,只是覺得當年的記憶再一次被想起,恍惚有一種回到過去的感覺,眼前的人陌生而又熟悉,而讓她覺得妙不可言的是那冥冥之中無法言語的緣分。
誰會知道十幾年前匆匆遇到的路人,竟會在這樣的情形下重遇。
「你怎麼知道本宮的身份的?」
「因為見到了沈君華,微臣知道這沈君華有兩個徒弟,一個名叫阿蠻,還有一個便是長公主了。」
呵,原來是這樣。
坐在院子裡,離若聽著殷容提起了那兩人的名字,突然有些想念他們了。只是不知道,他們如今在哪遊山玩水呢。
「當年你怎麼會去那的?」離若無意一問,卻見殷容面露難色,不禁挑了挑眉,「怎麼,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此事……」殷容猶豫了一下,「當年父親給了微臣一道生辰八字,讓微臣去那鎮上尋人,只是未有結果,微臣便回來了。」
瞧著殷容有些落寞的樣子,看來他對於未有做到的事情顯然有些介懷,離若只得苦笑著搖了搖頭。
夜落下,星子稀疏,離若和殷容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時間過得倒是飛快。
「長公主。」看著趴在那兒似乎是睡著了某個人,殷容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她應該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吧,可是那天夜裡對於自己來說,卻是根本無法忘記的一夜。在那樣的窘境之中,難得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助自己,而且……
殷容彎下了身,揚著幸福的笑彎腰低下頭在身前那人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吻。
而且,還讓她吃了那麼一頓好吃的獅子頭,著實是難忘的。
打橫抱起了離若,殷容輕車熟路地將離若送回了院子,如今紅杏也不在旁邊,也沒個人照料,殷容叮囑罷恭叔後便一個人回了大將軍府。
次日,離若醒的倒是極早,睜眼瞧見自己睡在屋裡竟是有些恍惚,回想起來,竟是覺得有些可笑起來。
昨夜,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之前飲那麼多酒都未有醉了睡著,這一回聽殷容講她這幾年的經歷時,竟然就這樣毫無防備地睡著了。
她是怎麼了?怎麼會做出這樣的愚蠢的事情來?
「主子,馬車已經備好了。」
屋外恭叔的話打斷了離若的思考,「好。」換了衣裳,離若快步走了出去。
「李公公,昨夜皇上留宿在哪了?」入了宮,離若在御書房外的問道。
「在陳婕妤那。」
離若一愣,突然想起了紅杏本是姓陳。
「勞煩公公了。」離若見離肅還有要事,便先行去了永元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