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容,你說到底是不是那個長公主逼你的!」紫色綢緞將蘇雲兒一頭秀髮高高梳起,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那清秀的面容,只見她扭著雙眉嬌嗔著跺腳道。
「雲兒,你這是說什麼胡話!」蘇莫麟聽得此話,立刻一臉驚恐地奔上前去將蘇雲兒給拽了下來。「大庭廣眾,你說這話豈不是——」蘇莫麟話還沒講完,他盯著人群看了兩眼,突然就頓住了。「她……」
蘇雲兒順著蘇莫麟伸出的手指朝另一頭看去,只見身形高瘦的女子一身紅衣立在人群之中格外的扎眼。
「哥,怎麼了?」
「長公主。」蘇莫麟剛開口便準備拉著蘇雲兒離開那裡,可未曾想蘇雲兒吵到不休反倒是引起了離若的注意。
「呵。」見蘇莫麟瞧著自己,自然也就猜想到他已經認出自己了,遂莞爾一笑緩步朝著他們二人走去。
「哥,你放手!」眼看殷容步步後退,就快躲進人群了,蘇雲兒掙脫著要走,可蘇莫麟卻是緊緊握著她的手腕讓她動彈不得,於是正欲發怒,卻不料一扭頭就瞧見適才還在數尺之外的人已然出現在了她的身旁。「你……」
「長公主!」蘇莫麟一驚,雙腿一軟便跪了下來,而一旁的蘇雲兒先是愣了愣,蘇莫麟扯了扯她的衣袖要她跪下,可下一刻蘇雲兒回過神後,突然柳眉一橫,指著離若便怒喝道,「就是你,奪了我的殷容哥哥!」
離若瞧著那小巧的指尖,也不惱,只是勾著唇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蘇莫麟,語調輕緩道,「蘇將軍近日可好?」
蘇莫麟身子一僵,「父親很好,謝過長公主惦記。」
「喂!」見離若不理她,蘇雲兒有些氣急地上前拽了拽離若的衣服,「你倒是回答我啊!」
似笑非笑地扭過頭,離若瞧著她,如她所願地答道,「是本宮搶了你的殷容哥哥,你奈我何?」姿態慵懶地說罷,離若瞇著眼笑著偏過頭看向了還在打鬥的二人。
只見喬雲久找找狠絕,滿是殺意似乎是要將對面的人置之死地,所幸的是殷容以退為進倒也不算艱辛。
「喂!你——」
「蘇小姐,本宮一再忍讓可不代表本宮不會生氣。」離若頓住了本欲打算上前的腳步,樸素的面龐上雖然依舊帶著笑意但是眸底卻是一片晦暗,她等著,等著蘇雲兒主動鬆開手的那一刻,颯然轉身,毫不猶豫地朝著不遠處的兩人走去。
蘇雲兒愣愣地盯著離若的背影看了良久,那個人……為什麼即使不用言語,只需一顰一笑便能讓她心生恐懼,不敢再言語?她就是長公主,就是殷容哥哥要娶的人。
就是有那麼一刻,蘇雲兒心底突生絕望。無論自己多麼努力,好像都不可能贏回那個人了……
蘇雲兒心繫大將軍次子殷容一事,在當初蘇雲兒立在京城最大的酒樓裡大聲告白的那一刻,京城裡的人便差不多都知道此事了。而宰相之子喬雲久對蘇家小姐暗生愛慕之情一事——
「殷容,你別以為你躲的了一次還能躲得了第二次!」一圈直擊面門,喬雲久惡狠狠地盯著眼前這個人,他要將她整個人都撕碎!「好好的女人不當,非要出來騙人,我不管你和長公主是演哪一出,反正你要是敢傷害雲兒,我就和你沒完!」
「喬雲久,你想要蘇雲兒便去跟她說,與我有什麼關係。」側身擋過,殷容一臉的不耐煩,奈何她稍有離開之意,下一刻便會被喬雲久拽回來,進退兩難實屬無奈。
「你明知道雲兒心裡只有你,什麼叫和你沒關係?」喬雲久生的瘦小,模樣清秀與殷容不相上下,只是奈何宰相的底子不是太好,並沒有將喬雲久的一雙眼眸生的如殷容那般明亮動人,至於身手……
「喬雲久,你別逼我動手!」被逼退到了角落,殷容實在退無可退,只得避開要出閃身擊中了喬雲久的胸口。
「咳!」
這一掌雖說殷容已然收了些許力,但依舊是讓喬雲久捂著胸口連退了兩步,而這時殷容瞧見了立在喬雲久身後的離若,不禁頓了頓準備開口,然而喬雲久見她分神,正準備忍下胸口的不適,憤然出擊,未想竟忽然感覺後領一緊,等他回過神時便只察覺到一陣掌風自後而來,再轉身時已然是來不及了。
「功夫這般差還要強出頭,真不知你爹是怎麼教你的。」收回了掌,離若滿是不屑地瞥了一眼跌坐在地面色鐵青的人。「怎麼,是想打本宮麼?」沒等喬雲久反應過來,離若已然徑直一腳將他踢開,「那也看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不去理會喬雲久,離若陰沉著臉朝殷容走去,到了她面前將她整個人打量了一番卻也不說話。
殷容有些尷尬地站著,不知道怎麼了,她本以為昨夜的事情並沒有什麼,可是再次見到離若而又想起昨夜的事情後,她竟然情不自禁地抿著唇扭過了頭看向了別處。
將殷容的動作看在眼底,離若扭過頭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喬雲久,然後又看向了旁邊的蘇莫麟和蘇雲兒,最終冷笑一聲回過了頭,「走吧。」
走了兩步,離若看向沒有移步的殷容,淡淡道,「怎麼,準備等官府的人來了才結束這場鬧劇?」
聽了這話,殷容更是感覺尷尬,最終跟在離若身後穿過了人群。
「只是在茶館裡偶遇,我——」只是遠遠地跟著,殷容都能感覺到離若有些生氣,她開口想要解釋今天這場鬧劇的緣由,卻不料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住了腳步。
「本宮不想知道到底原因。」轉過了身,離若看著殷容,眼底平淡如水,「不過作為本宮的駙馬,以後應該要知道什麼叫做避嫌。」
「我……」殷容還想解釋,可最終想想罷了,最終只是揚著唇角淺笑著點了點頭。
離若安靜地走著,身後的殷容便安靜地跟著,相距的距離總不會超過倒影的長度。
就這樣,一路走到了長公主府。
「主子回來了。」紅杏早早地就在公主府門前候著,一瞧見離若的身影便連忙快步迎了上去,可下一刻她便注意到了離若身後的人,不禁斂去了笑意,有些不解道,「殷容公子怎麼又來了?」
「我……」殷容的話卡在喉嚨口,突然之間不知道要如何說,只得苦笑了兩聲。
「紅杏,不得無禮。」離若笑著把話說完,轉身瞧著殷容,「今日府裡不便也不留你用膳了,不過同樣的話,本宮不想說第二遍。」
「好。」殷容回答地輕柔,微微點了點頭後頷首道,「那微臣先行回府了。」
目送著殷容離開,她的背影嵌在晚霞之下有著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意味。恍惚之間,離若好像又想起了昨夜……
「長公主。」眼看殷容都已經走遠了,可離若卻還是站在那兒望著,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本宮有點不……」話一出口,離若連忙收住了,最後只當沒有發生過一切一般轉身朝府裡走去。
紅杏跟在後頭,剛才的話她自然是聽見了,只是她覺得很是奇怪,長公主顯少會有如此猶豫的時候,她到底……
回頭有看了一眼,殷容的身影已然不再。
紅杏只覺得心頭沉沉的,那種不好的預感自遇到殷容之後便越發的強烈,而長公主的態度更是讓她擔心。
一晚上,紅杏愁眉不展,離若自是明白。
夜深,離若坐在案前寫著東西,紅杏研磨不語,只當燭火搖晃時才悄然上前將燒盡的燈芯微微挑起。
「紅杏。」放下了筆,離若抬起頭看向她。
「主子。」收起了挑燈芯的簪子,紅杏一扭頭便對上了離若的雙眸,不禁有些奇怪道,「怎麼了?」
「你都十八了。」
紅杏一愣,似乎察覺到離若要說什麼了,遂有些羞赧地側過了身點了點頭,但隨即道,「紅杏只願常伴長公主身邊,不願——」
「太后想要將你要去。」離若字字艱辛,「給皇上充盈後宮。」
紅杏一愣,手裡的簪子還沒來得及插上,突然就手一鬆掉落到了地上。
「紅杏——」
離若本想開口表示不會強求,可紅杏卻是已然笑著彎腰撿起了簪子,然後笑道,「如今在宮裡也沒什麼能幫長公主的人,太后既然要我入宮,我自然願意,倒時還能幫——」
「紅杏。」離若沉聲打斷,只覺得頭疼欲裂不知該從何說起。
一開始,讓青縈入宮的確是想讓她幫自己查出真相,可是……如今看來著實讓她感覺心疼。
閉上了眼,離若過了良久之後才歎了一聲,「入宮一事,你若不願本宮再另想法子。不過,你若當真入宮,只要記得讓自己活得好一些,其他不用顧及。」說罷,離若有些無力地站了起來,兀自從書房裡走了出去。
夜空漆黑一片,烏雲遮天,連半點星子也瞧不見。
十幾年前,同樣的夜裡,父皇身邊的呂公公給母后送了一碗甜湯,說是皇后雖然身居冷宮,但皇上一直深刻掛念,遂大冬日裡送了甜湯來讓暖暖身子。
呂公公走後,母后端著甜湯站在院子裡盯著遠處看了良久。
那樣的眼神,離若不懂。
不過,她還記得。那時候自己吵著要喝甜湯,可母后卻是執意不肯,最終一口飲盡了那碗甜湯,然後挺直了腰,格外肅穆地走進了屋。
皇上駕崩,皇后殉情,呂公公悲痛難擋在屋中懸樑自盡。
那一夜,發生了太多。
只是,真相到底是如何,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