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容頭昏眼乏,跟在紅杏身後也不知道轉了幾個彎才到了紅杏所說的院落。
「殷公子便在此處換洗吧。」
紅杏收拾出了一套乾淨的衣服遞給了殷容後便退了下去,殷容醉意懵懂地走到了屏風後頭,雙手打著顫地解開了身上的外衣,濃烈的解酒湯的味道撲面而來,讓她情不自禁地皺起眉。
將髒了的外衣丟到了一旁,殷容剛把乾淨的衣服抖開,還沒來得及穿上,竟是忽然聽到了開門聲,微風一陣掠過,竟是生生讓她驚出了寒意。
「誰!」殷容將衣服掩在身上,小心翼翼地側過身試圖擦著屏風的邊沿處能夠看清外頭的狀況,奈何屏風被立在了拐角,所見之處不過是一堵白牆罷了。
腳步聲極為輕快,看來應是習武之人,只是腳步混亂,似乎……
就在殷容環顧四周,尋覓著武器的時候,一雙白皙的素手突然抓住了屏風的邊沿,音容一驚,而下一刻便瞧見離若醉眼惺忪地走了出來。
「長公主。」殷容鬆了一口氣,自從離若上回說了讓人在她換衣時闖入的事情後,她便格外的小心謹慎,生怕就此露出了破綻。
「怎麼是你?」看著離若靠著屏風儼然要睡的模樣,殷容著實無奈地走上前攙扶住了她,「長公主,你來這……」
「別吵!」殷容的話就活生生地被離若一聲怒喝給嚇得嚥回了肚子,瞧著已然半合著眼的人,殷容實在是無奈,只得彎下腰來,「恕微臣無理了。」說著,打橫將離若抱了起來。
離若只覺得身子一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只瞧見了殷容俊美的側面,遂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撫了上去,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
離若不經意的動作,讓走到一半的殷容愣在當場,她偏頭看著懷裡的人,神態可掬,全然不似平日裡見到的模樣。
「呵。」不自禁地笑了起來,殷容快步走到了床邊將她放了下來,只見離若翻轉了身子便蜷成了一團,剛想拿過一旁的被子為她蓋上,卻聽到紅杏的聲音自後頭傳來。
「長公主!」
話音剛落,紅杏已然跑到了床邊,上下打量了一圈殷容後,面色不改道,「勞煩殷公子了,讓紅杏來吧。」
殷容訕訕一笑,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裹胸,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連忙快步走到了屏風後面,將乾淨的衣服穿戴好後才又走了出來。
而此時紅杏已然安置好了離若,殷容掃了一眼床上的人,無奈道,「既然如此,我先回府了。」
紅杏未語,逕直帶著殷容走了出去。
臨走合上門時,紅杏再一次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她分明感覺的出長公主沒有醉,可是為什麼要裝醉呢?又看了一眼殷容,紅杏淺笑地走到了前頭,可笑意轉瞬即逝。
難道,長公主是為了她?
而躺在屋裡的人,在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後,悄然睜開了眼。明亮的雙眸覆蓋著些許氤氳,但她卻清楚地知道自己並沒有喝醉。
殷容,為什麼本宮看著你總覺得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呢?低頭看著手,剛剛撫她面頰的時候,那種感覺直到現在都十分的清晰。
紅杏回來的時候,就見到離若坐在床上盯著自己的手看著,那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
等紅杏走近了,離若才恍恍惚惚地反應過來,扭過頭有些迷糊地笑了笑,也未說什麼。
「殷公子已經走了。」
「嗯。」離若有些飄忽地站了起來,緩步走到了窗前,望著外頭的皎皎明月看了良久,最終歎了一口氣。
「長公主許久未有歎氣了,如今……」
「殷容她……」離若頓了頓,卻是再未說下去。
即便離若不過是輕聲念了一句,但紅杏還是清晰地聽到了那個人的名字。
殷容,殷容。
她到底是有什麼本事,竟然讓長公主變得如此的心神彷徨?
「紅杏,派幾個人在大將軍附近盯著。」過了良久,離若說著轉身出了屋子,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宰相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長夜漫漫,離若總會不自禁地回憶起那張面容,捫心自問,若是當真讓她就這般死去,她……心中竟會湧現一絲酸澀。
有多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或者說是有多久對身邊的一切都感覺麻木而沒有感覺了。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副將罷了。
又如何呢?
如此想了一夜,離若整夜難寐,直到後半夜才稍許有些睡意,可天剛亮,紅杏便急沖沖地敲響了房門。
「怎麼了?」離若只覺得疲憊不堪,打開門卻見紅杏一臉愁苦,不禁微微皺眉,而心中亦是感覺到了些許不安。
「柳貴人,柳貴人她……被打入冷宮了、」
「什麼?」離若不可置信地提高了聲音,「什麼時候的事。」、
「昨日晚上,皇后把這事壓下來不准旁人往外傳,直到夜裡的守衛換班出來了,這才——」紅杏還沒有把話說完,離若已然入屋換好了衣服,柳眉緊皺,一臉凝重地說了一個「走」字後,便大步朝外走去。
紅杏早早叫恭叔備好了馬車,離若坐在上面,一言不發。
青縈被打入冷宮,雲霓定然是脫不了關係!
「皇姐這麼早便來招月宮,還真是稀奇呢。」雲霓打著哈欠,一臉睏倦地撩開珠簾走了出來,而一旁的宮人恭敬地地上了漱口的茶水。
「皇后倒是愜意,如今也不早了。」
雲霓瞥了一眼外頭,嬌笑了兩聲,「好像的確是不早了,昨日受了驚嚇,喝了安神湯睡得太過安穩連時辰都忘了。」
「呵,皇后當真是受到驚嚇了嗎?」瞧著她一副得意的模樣,哪裡像外頭傳言的那般,說什麼柳貴人怒將皇后推到在地,皇后腹痛難忍險些龍種不保。
龍種不保?笑話!
離若看向了雲霓平坦的腹部,只覺得嘴角抽動,露出了一絲冷笑。
「那是自然,柳貴人跟瘋了一般,本宮自然是受到了驚嚇。」將離若的冷眼看在眼裡,雲霓不在意地笑道,「皇姐這回來,所謂何事?」
「皇后覺得呢?」
「皇姐這話說的實在是……呵呵,讓人摸不著頭腦。」揮手遣退了一旁的宮人,偌大的屋子裡一下子就只剩下了雲霓和離若兩個人。「如今沒有人了,皇姐何不打開天窗說亮話?」
「那好。」赫然站了起來,離若目光灼灼就好像盛著兩團火焰一般一步一步朝著雲霓走了過去,「你到底想要怎樣!」
「皇姐這話說的,本宮便不懂了。這大清早的,皇姐來招月宮找本宮,怎麼會問本宮想怎樣呢?應該說,皇姐想怎樣才是啊。」
「喬雲霓!」離若怒喝了一聲,但隨即便將怒容掩蓋了過去,只冷笑著挑眉看了過去,「聽宮裡說是你自己去落梅殿見青縈的。」
「柳貴人病了這麼久,本宮掌管著後宮,前去看望一下她,難道不是應該的事情麼?」
「那……刻意跟她說皇上賜婚的事呢?」
「呵,柳貴人進宮之前是跟隨在皇姐身邊的丫頭,如今皇姐要成親了,將這事告訴她,似乎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吧。」
雲霓越發囂張,字字珠璣,口中的每一句話都沒有什麼問題。但她分明就知道青縈大病之後便萬分害怕會被拋棄而沒有歸宿,如今更是恐嚇說是一旦殷容與自己成親那便再也不會記起她這個已然被冷落的貴人了,這……
青縈失神之間不經意將雲霓撞了一下,不過所幸宮人眼明手快也未有讓她跌倒,可等離肅到的時候,她一口要定青縈當時是失去了心智而發狂撞倒了她,聽到此話離肅怒火中生便將青縈打入了冷宮。
「雲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別想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報復我。」離若心知肚明地看向了雲霓,「青縈是無故的,當初你已經讓她失去她的孩子了,如今別做的太過分了。」丟下了這句話,離若毫不猶豫地轉身朝外走去。
屋裡,明媚的陽光落下形成了一片光影,延長直至到雲霓的腳下,就好像光明與黑暗的結界一般,而她,則是駐足在那片陰暗之中。
離若去尋離肅的時候,李公公說皇上正在小憩不願見任何人。見此,她只得先去冷宮,那裡的每一個角落,她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再次踏足此地,離若只覺得恍如隔世,這個地方到底有多少次出現在她的夢裡,成為她夢魘的根源,那些噩夢的築巢之所。
每一塊磚瓦,每一道痕跡,離若閉著眼睛似乎都能摸索出來。
推開門的那一刻,離若恍若看到了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那人透著病態的慘白,躲在角落裡的床榻上,蜷縮著跟一個受傷的孩子一般。
離若本以為她睡著,可是等走近了才發現,原來她在嗚嗚低泣著。
「青縈。」離若低聲喚了一聲,才見青縈可憐巴巴地抬起了頭,而在看清來人之後,青縈便一下子跳了起來,伸出雙臂將離若緊緊地抱在懷中。
青縈也不說話,只是依舊低聲嗚咽著。
她一定是嚇壞了,倍感無奈地伸出了手輕拍著青縈的肩膀,離若剛想開口,卻不料青縈已然低泣著說道,「不要成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