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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章 夜裡晴朗 文 / 受性大發

    「皇后是宰相的女兒,你覺得她會幫誰?」離若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她若是想要你暴露身份,只需要買通幾個太監無意中將你撞落水中,爾後在你換衣時誤闖了進去便可。」說著,她扭過了頭,目光深邃悠遠「本宮要阻止的不是皇上,而是宰相和皇后。」

    離肅向來敬重趙王爺,當年若非他的支持,當時年幼的離肅在朝堂之中根本無法立足,所以離若不得已將趙王爺引來,以他的威名震懾住宰相和雲霓,只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畢竟……

    離若看著殷容,畢竟只要她活著,這事便有可能被揭穿。

    如果說當初只是會牽連大將軍一族的話,那麼如今……所幸,她現在還可以偽裝是蒙在鼓裡,只是若真的成親了,那——

    「長公主今日是去見柳貴人麼?」

    殷容的話讓離若從思忖之中抽離,看著她,離若微微點了點頭,未有多語。

    「柳貴人還好嗎?」

    「還好。」

    一時之間,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殷容打量著身前的人,一身紅衣似乎從未改變過,她就好像烈烈紅日一般,總是那樣矚目。樸素的面容,說不上美好,只是帶著那樣慵懶而又讓人捉摸不透的神態,便讓人欲罷不能地想要多看兩眼。

    她記得,她離開冷宮後便去了江南,一去便是多年,等回來是便和如今一樣,不說話時便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一身紅衣還有……那讓人難以捉摸的一身好武功。

    「對了,過幾日本宮與你一同去見巫國使臣。」臨下馬車的時候,離若舉著簾子,一臉困頓地說道。

    「是。」看著她困頓的樣子,殷容情不自禁地揚起了唇角。

    離若一夜奔波未有睡好,回府後早早便歇下了,殷容一夜未歸,如今皇上昭告賜婚一事必然已經傳到了大將軍府,想來應該是亂作一團了,遂別過離若後便獨自回去安頓一切。

    果不其然,殷容剛踏入大將軍府的府門,便聽見管家大呼小叫地衝了過來,說什麼不好了,二夫人聽了賜婚一事,正尋死覓活要懸樑自盡呢。

    殷容匆忙趕了過去,穿過冗長的走廊,行至偏遠,還沒進去便聽到裡面熙熙攘攘的一堆人在那七嘴八舌地說著什麼。

    「娘。」入了屋,看著手握白綾,一副不顧他人阻攔要自盡的人,殷容歎了一聲後,略顯無奈地喚了一聲。

    而本是抱定必死決心的王氏,扭頭一見到殷容後,神色大變,立刻甩了手上的東西,然後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一把扣住了殷容的手腕,「兒啊,你做什麼還要回來啊!」

    「娘!」只怕她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殷容連忙厲聲喝止。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殷容只得安撫地拍了拍王氏的肩,「娘,你累了吧,先歇會吧。」

    王氏雖是莽撞,但殷容示意的如此明顯,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的用意,遂一連哦了兩聲後便在隨身丫頭的攙扶下朝裡屋走去,徒留一群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的人在那面面相覷。最後還是身為主母的林氏輕咳了一聲,道,「行了,既然二夫人沒什麼事了,大家便散了吧。」

    待眾人離開,殷容這才一臉無奈地走上前去,衝著林氏頷首作揖,「娘親這些日子又有些犯病,大娘擔待一些,殷容在此謝過。」

    林氏倒也不苛刻,只是掃了裡屋後,輕笑著搖了搖頭,「罷了,老爺也不在府裡,這事便當沒發生過吧。」經過這麼一鬧騰,本就有些乏累的林氏只覺得精疲力竭,自然也沒多說什麼便回了自己的別院。

    林氏本想就賜婚一事問殷容幾句,但想想此事涉及皇族,半點不由自己,想著等大將軍回京後再議,遂也沒有開口問什麼。

    送走了林氏,殷容扶額,有些頭疼地回了屋。

    入了屋,便見到王氏瞪著一雙眼眸,一臉驚奇地望著自己,殷容倍感無奈地遣退了眾人後,剛想開口,王氏便已經迫不及待地說了起來。

    「阿姊,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真的要和長公主成親了?」

    「是,可——」

    「阿姊,你這是瘋了嗎,你……你難道不知道你……」

    王氏氣急敗壞,但最終還是把後面的話說出來,最終只是一臉悔恨地看向了別處,「早知你會惹出這樣的事端來,當初我就不該讓你頂替容兒的身份!」

    「娘,沒你想的那麼嚴重。」雖然王氏的話讓殷容心中微有酸澀,但還是柔和地寬慰道,「長公主知道我的身份,我們如此做也不過是無奈之舉。」

    「什麼無奈之舉?」王氏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殷容,「長公主堂堂一個金枝玉葉,明知道真相還願意和你成親,這豈不是——」

    「娘!長公主如此做完全是在幫我!若不是她,今日大將軍府便要因欺君之罪而入獄了!」

    殷容的怒喝讓王氏愣在當場,過了良久之後,才動著嘴皮子有些不解道,「你說什麼?」

    「喬雲久設局想讓我難堪,可未曾想竟是讓他發現了我的身份,今日宰相上奏道出此事,若非長公主相幫,只怕你我如今已在牢獄之中了。」

    殷容將今日之事細細說了一邊,王氏才迷迷糊糊半懂不懂。

    「那你們真要成親?成親後,該怎麼辦呢?」

    王氏的擔心也是殷容的擔心,如今長公主的確震住了宰相與皇后,可是往後呢?往後的日子該怎麼辦呢?

    「娘,你安心吧,我會把所有事情都妥善安排好的。」殷容看著王氏擔憂的模樣,只得牽強地扯出一絲笑意,「一切都會好的,就跟二十年前一樣,一切都會過去的。」

    真的會過去嗎?

    這話連殷容自己都有些懷疑。

    多年之前,王氏誕下龍鳳雙生子,大將軍為其取名,殷容與殷洛。這民間常有說法,說是龍鳳雙生難養活,男子命薄,女子坎坷。為此,王氏聽了老人言自小將殷洛做男子打扮,為的是騙過諸神,莫要將他們二人視作龍鳳雙生。

    可未過兩年,王氏帶著二人坐船出遊,殷容跌落不慎跌落水中溺斃,而王氏擔憂沒有兒子難以在大將軍府中立足,遂假意說是殷洛落水身亡,從而讓殷洛頂替了殷容的身份。

    殷容到現在還清晰地記得當初忘記哭著扣著她肩膀時的樣子,那時她尚且年幼,不知這大將軍府中的爾虞我詐,而那時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己娘親這般無助。她害怕地瑟瑟發抖,身上的衣物已然因為剛剛抱著哥哥的屍體而濕透了,可是她渾然未決,只是目光渙散地不斷地念叨著一句話,「記住,你是殷容,殷洛死了,殷洛掉入湖中,沉死了!」

    殷容與殷洛本就雙生,樣貌極為相像,再者二人皆是男子打扮,旁人根本分辨不出,一時之間也算是欺瞞了下來。

    只是自那以後,王氏日日不能安寢,擔驚受怕會有一日東窗事發,此後性情大變,陰晴不定不說,有時候瘋言瘋語讓府裡的人著實頭疼。

    大將軍對此極為不滿,可所幸常年在外,府中事務皆由大夫人林氏做主,而林氏自打之前的三夫人投井自盡後便一心向佛不願爭執了,所以長久以來即使王氏多有鬧事,但也算安安穩穩過來了。

    只是到底是紙包不住火,不知道以後……

    殷容獨自在屋裡思量了一夜,未果。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離若剛睡醒,一睜開眼便瞧見了紅杏,遂有些意外道,「不是說還有兩天的路程麼?」

    「聽說了皇上的旨意,所以連夜趕回來了。」將手中的濕毛巾遞了過去,紅杏猶豫道,「長公主當真要與殷容成親嗎?」

    「皇上的諭旨都下來了,還有假嗎?」整理好了衣衫,離若看向紅杏,問道,「藥拿來了嗎?」

    「是。」說著,紅杏從袖中拿出了一瓶藥,「這藥性極強,師父說還是等到不得已的時候再用吧。」

    離若掃了一眼藥瓶,應了一聲後,只讓紅杏收了起來。

    「長公主若是真的成親,屆時若她的身份被識破,那……」跟隨在離若的身後,紅杏謹慎地說道。

    「此事再議吧。」離若歎了一聲,「宰相咄咄逼人,若是大將軍真的出了事,那這朝堂之上豈不是讓宰相一人獨佔了。」這是萬萬不能的。

    「讓皇上賜婚也不過是權宜之計。」立在院子裡,離若指尖捻著一塊石子玩弄著,「本宮不能讓一個小小的殷容壞了本宮的大事,所以……要讓她的身份永遠也不被人知曉,只能讓她永遠消失。」

    「長公主的意思是……」

    看著指尖的石子,離若的腦中突然就浮現出了殷容的模樣,睫毛彎彎,閉著雙眸安靜地呼吸,著實……

    「咳。」斂去了不自禁的笑意,離若眼神一暗,沉聲道,「過些時日她去接見巫國國主的時候動手!」

    丟棄的石子宛若飛鏢一般旋轉著擊中了三丈開外的樹幹,落下了一道細深的痕跡。

    「可……」

    「尋一具男屍,再放一場大火,讓這個人永遠地帶著她的身份消失。」轉身而去,眼底的笑意已然被一層冷意籠罩,離若面無表情地朝外走去。

    殷容,休怪本宮狠心,雖然如此做本宮也於心不忍,但小不忍則亂大謀,若是讓你一人亂了這整個棋局,那這麼些年的隱忍便太不值了。

    離若無奈地扯了扯唇角,「做的利落些。」

    「是。」

    「對了,滄良回桑國後的行蹤,派人去盯著了嗎?」

    「是,已經讓人跟著了。」

    「如何?」

    「他被遣送回宮後,女皇禁了他十日足,爾後他便去了江南。」

    「江南?」離若一頓,他去那做什麼?

    「是,去了一個偏遠的小鎮,叫什麼康橋鎮的地方。」

    康橋鎮?離若顰著雙眉,恍惚之中覺得這個鎮的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當年本宮遇見你們的地方是不是就在那兒?」

    紅杏回憶了片刻,笑道,「長公主記錯了,那是在永橋鎮,離這康橋鎮的地方還有好幾里路呢。」

    哦?是嗎?但是她怎麼就隱隱覺得,好像去過那個鎮上呢?

    「讓人跟緊些,看看他在做什麼。」

    午日陽光十分的好,離若躺在花園裡小憩了片刻後便讓紅杏拿出了筆墨。只是未想剛動了兩筆,恭叔便來通傳,說是殷容來了。

    離若一陣苦笑,只得放下筆來,只見殷容換下了那身白衣,今日一身勁裝倒是格外的沉穩。

    「你怎麼來了?」

    「皇上昭告天下後,大將軍府的門便快踏破了,想著長公主這應該會清淨些,所以過來避避。」

    對於殷容的不請自來,紅杏顯得略有不快,但也只是撇了撇嘴,隨即便在離若的示意下撤了筆墨,換上了茶點。

    一晃,二人絮絮叨叨,含含糊糊地坐了一下午,天一黑,離若便吩咐人布了膳,順帶還讓紅杏提了兩壺好酒來。

    「長公主的酒量,殷容早有耳聞。」

    離若但笑不語,只將殷容面前的酒杯斟滿,然後兀自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含笑飲了下去。

    「呵。」瞧著她爽快的模樣,殷容哭笑不得,只得也仰起頭飲了一杯。

    月色姣姣,難得晴朗的夜空,群星閃爍,倒是一番好景致。

    離若久不飲酒,喝下半壺後亦是有些暈了,只緊握著酒杯看著眼前的人。

    今日的打扮下,殷容一臉英氣,秀麗的容顏在月色之下散發著誘惑的光芒,離若愣了一愣,有些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捏了一把。

    呵,軟軟的。

    就這麼看著,這張臉還真是美好啊。

    殷容常年在軍營之中行走,酒量自然不再話下,但也不過是比常人好上些許罷了,如今離若灌酒灌的凶,而自己亦是在養病時久不飲酒,不勝酒量,亦是有些迷醉。

    她趴在桌上看著對面的人,四目相對,任由她莫名其妙地捏了自己一把後盯著她看了許久。

    那雙明眸宛若星子一般閃耀,而——

    「喝!」離若的一聲大喝,讓本是思緒萬千的殷容嚇得縮著脖子抬起了身,結果沒想到竟是撞到了正端醒酒湯來的紅杏。一時之間只聽得一陣碎裂之聲與殷容的哀嚎之聲響徹了整個花園,而一旁的離若看著被燙傷脖頸而跳腳的殷容,笑得又一次趴到了桌上。

    「殷公子!」

    殷容被這一燙,自然是清醒了許多,抖著肩膀忍下了疼,但低頭一看,剛才的醒酒湯只怕是一大半都撒在了自己的身上。

    「紅杏這就帶公子去換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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