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郁地揮散不開,皎皎明月懸掛天際,落下了薄薄的一層明亮的光芒,鋪灑在略顯詭異的密林之中。
馬蹄聲陣陣,寒光乍現,再看時,刀芒已然在眼前。
本是緊握韁繩,緊貼馬背,奮力超前趕的人,眼看刀刃已然近身,連忙側身避過,然而髮絲擦刀而過,翩然斷落。
來人一刀未中,身形一沉,已然落地,而馬上之人見此情形,連忙揚起手中長槍朝其刺去。
地上之人翻身躲避,揚起陣陣枯葉,起身之時,那人那馬已然在一丈開外。
「追!」
緊隨在後面的眾多黑衣人相繼趕到,地上之人足尖點地便一躍翻身上了自己的馬上。
一道道黑色的身影,披著月光穿行在密林之中,猶若閃電一般。
「放箭!」行至一片開闊的地方,領頭的黑衣人一聲怒喝,一旁已然準備就緒的弓箭手果斷送出了弓箭。
只聽得箭羽刺穿而去,悄然間沒入了飛揚的鬃毛之中。馬匹受驚,嘶鳴著躍起,馬上之人見此只得棄馬,握著長槍躍上了一旁的矮樹。
俯瞰著一干人等,殷容神色凝重,卻也未露絲毫膽怯。
「你們到底是誰!」
話音剛落,已然有一支箭羽迎面而來,殷容伸出長槍擋去,而下一刻,那些黑衣人已然躍身立於馬背之上,爾後舉刀朝著他砍來。
「雞鳴狗盜,不值一提!」怒喝罷,殷容手握長槍直直刺去。
這次不過是因父親受了重傷,他才匆匆自京城趕赴軍營,為了怕延誤了軍情,他這才撇下眾人,一個人連夜趕路,這事並沒有幾個人知道。
可是這幾個黑衣人就好像早就已經摸清了他的行程一般,早早就候在了他必經之路上,夜色剛落下不久,便給了自己一次突襲。
肩上的刀傷隱隱向外泛著血珠,染得身上的戎裝一片暗紅。長槍在手,殷容不顧身上的傷,依舊揮力送去一刺。
長槍畢竟是遠攻,只稍與他們拉開距離,也不會受什麼傷。
可就在與他們周旋之際,一支箭破空而來,殷容舉起長槍擋開,而就在這間隙之中,一把長劍直直沒入了他的身體。
冰涼的劍身,沒入熾熱的身體之中,讓人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然而下一刻,長劍被抽離,殷容只覺得整個人好像被掏空了一般。
血流如注,可即便如此也決不能束手就擒!
要死,也要浴血而戰,死在戰場上!
緊握住了長槍,殷容臉上痛苦的神色轉瞬即逝,而下一刻,他已然翻身而起,突襲至旁人身後,將手中長槍毫不猶豫地刺穿了那人的身體。
你賜予的痛苦,我全數奉還!
抽出長槍,轉身便刺向了其他的人,而這一次更加的快,更加的恨,更加讓人無處可躲。
血液,在夜色之下泛著迷人的光芒,染紅了所有的一切。
「呵。」以長槍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殷容伸出手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嗤笑著看著對面已然只剩下零零散散幾個的黑衣人,「還要繼續嗎?」
「二少爺的武功果然名不虛傳。」那一直沉默著的領頭人,如今掃視了一眼周圍那些已然失去生氣的屍體,不禁冷笑了起來,「不過……二少爺已經殺了我六個人了,還有力氣和我們這剩下的四個斗麼?」
「鼠輩!小爺我還有力氣把你們都埋了!」話音一落,殷容發力朝前奔去。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他快要不行了,所有的力氣都被透支到頭了,如果這一次不能將他們都殺死的話,那麼……
呵,只能揮別今生了。
黑衣人亦是疲憊,在殷容衝向前的那一刻,連連後退,就在無路可退準備側身的那一刻,未料槍頭一轉,直挑向上,竟是直直刺穿了那人的喉頭將那黑衣人定在了身後的樹幹之上。
眾人未有料到他竟然會棄搶奪劍而來,只見劍花四起,反應稍微慢些便在身上落下了一道道劍痕。
冷笑著將將刺殺死的黑衣人從劍上推了下去,嗜血地笑著,用袖子擦乾淨了劍上的血,「還剩你們兩個!」
說罷,他運行真氣,一躍而上。
還差一點點,還差一點點。
每一劍,都消耗著他的神智,所有的一切都開始變得不太真切,可是還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了。
當割開那人的喉嚨時,殷容釋然地笑了起來。
可是……
「咳!」
將一口血噴在了地上,殷容腳下一軟,堪堪倒下。
真的沒有力氣了。
「力氣耗盡了嗎?」那黑衣人也不動手,只是立在那裡安靜地欣賞著他狼狽的模樣。「看來,到底還是我勝了呢。」說著,緩緩走上前,揚起了手中的刀。
可就在刀即將落下的那一刻,呼聽一陣箭羽嗡嗡之聲。
黑衣人側身躲過,只見那長箭穩穩定在了身後的樹幹上,箭尾晃蕩,看得出射箭之人功力之深。
「誰!」黑衣人很清楚,經過一夜惡戰,他也已然耗盡了體力,若是此時來個此等高人,斷然是沒有一絲生機的。
「你說是誰?」黑夜之中悠悠傳來一陣嬌媚的笑聲,在茫茫密林之中迴盪著。
原來是個女人。
「姑娘不願大方報上名諱嗎?」
「呵,報上也無妨。」
聲音漸近,黑衣人有些機警地向後退了一步,而下一刻兩道箭羽直直而來,力道不比之前差上一分。
閃躲開,可下一刻——
「啊!」不知又從何處冒出來的兩枚暗器狠狠扎進了雙肩之中。
「只是本宮,怕你沒這福分聽。」騎著馬,緩緩從陰暗之中踱了出來,明艷的紅妝在月光之下透著絲絲詭異。伴隨著那慵懶的一抹笑,她已然伸出了手,芊芊玉手之中緊握著一枚暗色的飛鏢。
「長——」黑衣人痛苦的表情裡劃過一絲驚詫,但下一刻那人手中的飛鏢已然朝著自己而來,縱使閃躲,但還是有兩枚扎進了身體之中。
「喲,竟然還認得本宮。」那人引著馬走上前,掃過週遭的狼藉,最終將目光落在已然暈厥在地的殷容身上,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玩味的笑,衝著身後道,「看看,還有得救麼?」
「長公主!」
「嘖嘖嘖!別動哦。」離若晃了晃手中的飛鏢,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本宮手的飛鏢可不長眼睛。」
就差一步就可以完成任務了,可恨!
黑衣人暗暗握緊了拳頭,素聞長公主武功莫測,而今日她既然有心要救殷容,以自己之力斷然是不可能完成任務的了!
如此想著,黑衣人偷偷從袖中摸出了一個避身丸,可就在準備執到地上的時候,只覺得一陣風起,而後眼前一陣紅衣翻飛,他便已然被人扼住了喉嚨,尖銳的指甲,好不猶豫地刺進了皮膚,留下了些許紅色的痕跡。
看著他,離若一臉惋惜,「早與你說過,別動了。」說著,抬手便將手中的飛鏢扎進了他的手背。
黑衣人吃疼鬆開了手,避身丸便滾落到了一旁。
「我想想。」看著他痛苦皺眉的樣子,離若倒是來了興趣,「現在不管我怎麼逼你,你都不會說是誰派你來的吧。」頓了頓,見身前的人的確未有答,便笑道,「那你說說,為什麼要追殺殷家二少啊。」
「不……不知,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哦。」無奈地皺了皺眉,「我再問你一遍,真的不說是誰派你來的嗎?」
「我——」
「咯啦」只聽得一聲骨骼移位的聲音,下一刻,身前的人已然如一條死魚一般癱軟下去了。
嫌棄地將手從他的脖頸處收回來在娟帕上擦了擦,「可惜本宮不想聽了。」說完,丟開了娟帕,施施然地轉身,朝後走去。
「還有救麼?」緩步走到了後面,只見一個身著素色短袍的清秀少女正委身為殷容把著脈。
「只是失血過多罷了,止了血便好。」秀麗女子抬起頭來,露出了一雙清透的雙眸。
「呵。」離若瞥了一眼躺在那的人,無所謂地抬腳輕輕踢了踢他的腿,「這殷家二少也太扛不住打了,這還怎麼去邊疆征戰。」
「長公主……」半跪在那為殷容施診止血的人,突然有些猶豫地開口道,「有些事……」
「什麼?」
「這……」看了一眼躺在那的人,又看了一眼離若,「殷家二少爺,應該是殷家二小姐。」
殷家二小姐?
離若眨了眨眼,紅杏自小在諸葛竣身旁學習醫理,雖說水平及不上這神醫師父吧,但這種診斷人性別之事想來應該不會出什麼錯。
只是,堂堂大將軍的大兒子竟然是女兒之身,這倒是新鮮了。
「把他扛上馬,我們去鎮上先歇息下來再說。」
離若此次出京城,本是要去白月城裡見個故人,只是收到消息他出了些事情可能去不了以後,便想著四處轉轉,於是轉道了茸洲,可沒想到竟然就被她遇上了這麼一齣戲。
不過,這殷家二少為什麼會被追殺一事已然不能引起她的注意裡,她比較好奇……
扭過頭看著被掛在馬背上的人,離若柳眉微動,笑得莫名。
她倒是很奇怪,她到底為什麼要佯裝男兒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