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七章
李海早就知道,這個問題會被提出來。從不知情的人眼中看來,這個問題是極其嚴峻的,你一個沒有任何根基的大學在校生,幾個月以前還在宿舍裡打遊戲看艾薇片子,幾個月以後就一下子成為了偌大一家基金會的實際掌舵人,並且還一步步持有了這麼多的股份,這可是價值十幾億的財產!憑什麼?要說這裡面沒有什麼貓膩,誰會信!
就算李海真的是問心無愧,這個問題也不是那麼好過關的,現在不是你自己問心有沒有愧的問題,而是能不能說清楚的問題了。他笑了笑,點頭道:「我得到現在的工作,是因為我當初就擔任已故伍豪先生的律師,而現在基金會的主要財產,都是當初伍豪先生捐獻出來的。所有能夠有效管理這些財產的人當中,已故的第一任基金會董事長程衛國先生,圈中了我,先是讓我擔任法務部部長,後來又晉陞我為總裁。哎,伍先生和程先生對我的知遇之恩,真是天高地厚。只可惜兩位先生天不假年,這一年中相繼去世了,留下我在這裡懷念他們的音容笑貌,每每心潮起伏,難以平靜——」
朱貴櫻使勁憋著笑,李海這丫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伍豪跟他就沒什麼感情,即便是聘請了李海當他的私人律師,也就是那麼幾天而已,跟著伍豪就出國,然後回來的時候就被炸死了。還說什麼懷念?李海懷念他前妻才是真的!至於程衛國就乾脆別說了,倆人從同道到反目,前後就幾個月的功夫,程衛國就魂飛冥冥,要是他不死,李海睡覺都要睜著一隻眼睛呢。
嚴焦也是眼角直抽抽,他想要抓李海,想要撬開李海的嘴,當然不會不做準備工作,在京城的時候,他就收集了李海不少的資料。只不過,因為李海的大部分真實資料,都掌握在軍情部門和安全部門的手中,而且都是高度機密的資料,別說他了,就算是主管紀律部門的大頭頭,最高九人團中的那位,想要看到也得專門打報告去調檔案才行。區區一個嚴焦,上哪兒去查到那些機密資料?
要知道,這可不是光李海一個人的機密,單單是李海第一次去歐洲的事情,就涉及到了國家大戰略,而且是秘密外交,這種事情能暴露出來嗎?那是絕密中的絕密!所以嚴焦所能查到的,也就是一些浮光掠影的表面信息而已。
從這些表面信息中判斷,李海的發跡確實是很有問題的。一般情況下,倒也沒人會揪住了大作章,紀律部門也不是倚天寶劍,說劈誰就能劈誰的,越是表面看上去有問題的事情,內裡的章就會越多,備不住就牽扯出哪位大佬來。這一次,也是因為涉及到了軍內和政界的兩位高層人士,所以嚴焦才敢於碰一碰李海。
他很想拍桌子大罵,讓李海老實一點回答問題,不過想想這不太符合套子裡的人的身份啊。便將手中的鋼筆,倒過來敲了敲桌面,不輕不重地道:「請被訊問人注意回答內容,有些東西不需要在這裡細說,專注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你的意思是,你得到這份工作,是因為你有這個能力和資格?」
「那倒也不能完全這麼說。」李海的回答,讓嚴焦為之一怔,這小子又耍什麼花樣?果然李海下面話鋒一轉,道:「實際上我是很惶恐的,一直覺得自己不能勝任,但是程衛國先生認為我可以,還在我當法務部部長的時候,他就甩手把幾乎所有的日常事務,全都交給我來處理了。大概是覺得我幹得還不賴,最後就直接把我扶上了總裁的位子。其實我真的覺得自己太年輕了,應該趁這個時間好好多學點知識,多充實一下自己,不著急出來工作賺錢的,你知道混職場是很艱難的一件事,我經常感覺到自己太年輕很多不足——」
媽蛋,果然是當律師的出身,這嘴皮子溜的,簡直勝過網絡寫手的筆了,太能灌水了!嚴焦的眼角跳得更加厲害了,他稍微用力地用鋼筆帽敲著桌子,喝道:「你撒謊!我們有充分的證據證明,你當上法務部部長,確實是當時的董事長程衛國先生提拔你的,但是你當上總裁,卻是他將接近一半的股份,轉售給了趙氏基金之後的事情,換句話說,你能當上總裁,是趙家扶持你的結果,是不是?你不要避重就輕,玩什麼死無對證的把戲,告訴你,這是行不通的!」
嚴焦說到最後,已經有點氣喘吁吁的,他感到自己的腰部在隱隱作痛,那是昨天被李海扔出去,摔在地上摔的!擦了跌打酒貼了虎骨膏,可這會兒一激動,好像又有點發作了,而這個打了自己還能若無其事的混蛋,居然還敢避重就輕!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也不知道紀律部門出來的精英是什麼手段!
李海正白活得高興呢,被嚴焦這麼一喝打斷,未免有些不過癮,咂了咂嘴,道:「這個不好意思,我想可能是你對於基金會的運作方式比較陌生吧,雖然當時趙氏基金確實掌握了接近程先生所擁有的股份,但是畢竟沒有超過半數,況且程先生當時依舊是擔任董事長,所以我這個總裁的位子,依然是程先生點頭才能得到的,至於當時董事會裡面,誰投了贊成票,誰投了反對票,那個我真的不知道,不如你幫我去查查?」
嚴焦哼了一聲,他也知道這個問題並不能把李海怎樣,但這只是開始,他需要一步步地用趙家的問題來刺激李海,最終讓李海和趙家之間真正的利益輸送管道浮出水面,從而得到他所想要的東西。「你說的也有道理,那麼我想問你,你現有的股份是怎麼得來的?你只是總裁,並且基金會都沒有運作滿一年,年會都沒有開過,要派送股份,也不是這麼派送法吧?最關鍵的是,我們沒有查到你有付賬的記錄,那些股份都是白白送給你的!」
說到這裡,嚴焦終於忍不住了,用力一拍桌子,喝道:「把這個問題說清楚!價值超過二十億的股份,是怎麼分幾次轉到你的手中的?」
這是直搗中軍的一擊!本來嚴焦還不想這麼快就觸及到敏感內容,不過李海的專業背景,他鎮定自若信口開河的能力,再加上旁邊坐著的資深大律師,都讓嚴焦意識到,這次訊問不是那麼簡單的,如果任由他這麼扯下去,扯到明天早上也未必能大功告成。必須盡快打亂李海的陣腳!
哪知道,他這麼充滿自信,能夠讓李海方寸大亂的攻勢,換來的卻是李海的一聲冷笑:「同志,你連這個事情都沒搞清楚,就來盤問我了?知道嗎,我很佩服你,真心的。」
嚴焦心中一突,他的直覺告訴他,出了問題了!什麼是虛張聲勢,什麼是胸有成竹,作為一個老紀律,他還是能分得出來的,李海現在表現,就是真正的胸有成竹,根本就不怕你問,不怕你查!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出了岔子?他大腦飛快地轉著,還沒等他轉出個子丑寅卯來,李海便很是快意地笑了起來:「其實我可以不回答你的,不過基於我個人對你的敬佩,以及我對於國家紀律部門的尊敬,我還是決定給你點提示。外交部絕密檔案2018-sdk黃色部分,你自己申請權限去查吧。」
嚴焦的腦子嗡的一下,這編號可不是隨口編的,他一聽就知道,這必定是外交部最為機密的檔案材料。那是他有資格申請調閱的嗎?更重要的是,李海得到這些股份的來由,居然會記載在絕密檔案之中,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李海不是他所能查清楚的!
但凡體制內工作的人都知道,你不管做什麼事,都有個框框,在這個框框裡,你可以自行發揮,那是你的權限,但是超出這個框框,你就寸步難行,必須仰仗別的部門和人員,或者動用私人交情去做了。在聽到李海說起外交部絕密檔案的時候,嚴焦就知道,假如李海不是在跟他白扯,說大話嚇唬他的話,那麼這個案子,他是真的查不下去了。
用一個老紀律審查人員的素質,嚴焦拚命地讓自己冷靜下來,不斷提醒自己,敵人是很狡猾的,大有可能是在利用這種方法嚇唬自己。如果李海說得是假的呢?如果他只是信口胡吹來拖延時間呢?要知道這是傳喚而已,頂多只能堅持二十四個小時,他只要拖過這段時間,就能贏得喘息的機會。這裡是之江,是李海的地盤,他在這裡更得到了來自高層的庇護,一旦讓他騰出手來清理各種證據,要想抓到他的確鑿證據,難比登天!
嚴焦剛想咋呼一下李海,看看他到底是在說大話還是講真話,兜裡的手機傳來震動聲。他瞄了一眼,那是部下打來的電話,他想了想,一言不發地走到門外,接通了電話:「什麼事,快點說!」
助手從電話裡傳出的聲音,急促中帶著驚慌:「組長,我們想要到之江基金會大廈裡取證,但是卻遭到了阻攔——」
嚴焦強壓住的火,頓時爆發出來,打斷了助手的話:「什麼阻攔?我要的是證據,不要聽什麼阻攔!有檢察院的搜查令,誰敢阻攔你們就直接抓人好了,這還用請示我嗎!搞什麼!」
助手被嚴焦噎了一下,不過他只能不屈不撓了:「我們是想動手抓人的,不過組長,對方出示了安全部保密機關的證明,說我們沒有權力進入!」
嚴焦的腦袋嗡的一聲,知道自己真正踢到鐵板了!第一二零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