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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14章 是誰害死婆婆 文 / 汶滔滔

    何當歸和關琳連忙跑進屋裡,見到滿口黑血的關老夫人半坐在榻上,凸出的雙眼死死瞪著何當歸,那裡面寫滿清晰的恨意,即使在生命的盡頭也能看得到。

    「別過去。」何當歸制止關琳往前走,「老夫人死了。」

    「死了?」

    「對,已經救不活了。」何當歸拉著關琳退出門去,把門一關說,「老夫人的遺容不大好看,還說出了那樣的遺言,死得也很突然……總之交給官府處理吧,正好東廠的人也在。」

    「哦。」關琳點頭。

    何當歸取出袖子裡的煙花爆箭放到天上,那是剛才柏煬柏塞給她的。不多時,假仙草郡主、宋知畫和李大人就率一幫人浩浩蕩蕩趕來了。

    宋知畫驚惶地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何當歸讓開路,指著屋裡說:「老夫人過世了,她死的時候我和關小姐都不在屋裡,不清楚出了什麼事。進去看看再說吧。」

    推門進去,老夫人的死相嚇到了仙草郡主,只聽「她」誇張地叫道:「中毒身亡,死得真慘吶!」

    關白隨後趕來,聽見這幸災樂禍的聲音,幾乎就要發作。礙於某些原因,才強忍下來。李大人把其他人攔在屋外,獨自進去勘察一番,用涼水澆滅了香爐裡的焚香,出來說:「具體死因尚不明朗,但肯定是毒死無疑。尋找雪梅圖仍是重中之重,這裡的命案,咱家會移交知府衙門處理。」

    聽到老夫人之死竟然比不上找一張圖重要,關白終於沉不住氣,咬牙道:「不必了,家母的事,讓我們關家人自己來解決。」

    宋知畫從背後捅了丈夫一下,讓他對東廠的特使客氣些。

    「隨你們的便。」李大人瞇著一雙冰冷的眼睛,話鋒一轉,又說,「倘或耽誤了尋找雪梅圖,咱家自有區處。」

    平靜下來的假郡主、真道聖,突然托著腮幫,一派天真地問:「那個老太婆是被毒死的,那個毒藥,可以是別人放進她嘴裡的,也可以是她自己放的,對不對?人的年紀大了,總有活膩歪的時候。」

    關白和宋知畫敢怒不敢言地瞪向她,何當歸輕咳一聲,悄悄勸道:「仙草姐姐,這裡是關府,咱們是客人,你就少頑皮些罷。」哪有當著孝子的面,管他死去的老娘叫「老太婆」的,這個柏煬柏。

    儘管關白打算自己處理,但老夫人的死因有可疑,知府韓扉馬上就趕來了。

    經仵作初步查驗,老夫人是中毒致死,中的還不是一般的毒,需要慢慢調查。可關白卻等不及衙門「慢慢調查」了,衝動地指著何當歸叫道:「為什麼不抓她?我娘吃的最後一副藥是她親手遞的,除了她還有誰?」

    「關相公說的可是實情?」韓扉看向何當歸。

    「基本屬實,」何當歸平平道,「不過當時只有我和關小姐在屋裡,沒有第四個人在場。關大爺能如此肯定,藥是我遞給老夫人的,而不是關小姐,真是……母子心有靈犀。」

    關白愣了愣,惱怒地說:「你是大夫,藥當然得由你拿給我娘。」

    「換言之,如果有人要毒殺老夫人,只要把毒物下在藥瓶裡,送到這間房裡,那就可以借郡主之手殺人了。」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韓扉轉頭一看是風揚,揚州真正的地下之王,立刻附和他說:「風少言之有理,此案疑點重重,要慢慢的查。關相公,本府理解你喪母的悲痛心情,可是一旦倉促定案,不是給了真兇逃遁的機會嗎?」言下之意是何當歸有很大機會是被冤枉的。

    關白冷哼一聲,轉過身以沉默抗議。

    韓扉皺了眉,關老夫人中奇毒而死,沒有目擊證人,線索也少的可憐,這案子要怎麼查?在關府這等隱秘多多的深宅,就算費盡辛苦挖到真相,也可能是吃力不討好。

    這時,唯一在場而沒有背負嫌疑的關琳開口了。她說:「我覺得郡主不會害老夫人。老夫人暈倒的時候,狀況就已經很不好了,我雖不懂醫術,也看出老夫人再不施救就不行了。若是郡主對老夫人有什麼不利想法,她大可不必救老夫人。」

    柏煬柏和風揚一同笑道:「聽吧,正義之聲響起了。」

    關琳臉一紅,低下頭。

    韓扉安排好有經驗的仵作們連夜驗屍,回頭說:「關小姐和清寧郡主是重要的證人,需要由合適的人陪伴、同住,直到命案查出眉目……」

    「我!我跟她們一起住!」柏煬柏自告奮勇。

    「你?你是何人?」韓扉來得晚,不知道紫巾罩面的少女來頭有多大。

    柏煬柏告訴他:「我也是郡主,封號是仙草,京城裡那個又厲害又脾氣不好的臨安長公主,就是我娘。」

    韓扉花了一刻鐘消化柏煬柏的話,然後答應了對方提出的一切要求。這讓關白夫婦的面子非常掛不住,關家與知府衙門的關係一向不錯,本以為韓扉會幫忙,沒想到半點用場都派不上。

    回到房裡,關白斜了宋知畫一眼,問:「娘這次終於閉眼了——她死之前,一定把什麼都告訴你了吧?」

    宋知畫冷冷道:「別把責任推給我,你也什麼都知道,不也沒阻止娘那麼做。其實你比我知道得更早才對,半年前,華大夫就診出娘患了不治之症,每次受傷,哪怕只是被針尖扎一下,流出的血都能盛滿滿一碗,所以你一直囑咐小陶幾個人,不能讓娘拿針。」

    關白雙手握拳,骨節處一片青白,默認了宋知畫所言。

    宋知畫又道:「從前,他們說關家人『護短』,我還不理解是什麼意思。今晚見到關琳那個小賤人吃裡爬外,幫何當歸說話,事後你和你爹連罵她一句都不捨得,我才知道『護短』的真正含義。」

    關白道:「琳兒年紀小,心地單純,你們從一開始就不該把她牽扯進來。」

    宋知畫失控地大叫道:「好,說得真好,她就心地單純,我就活該心地惡毒,參與進你們的無恥計劃裡?讓我猜猜,你們想害死何當歸,再嫁禍給羅家,坐看孟瑄去找羅家人報仇,對吧?因為三清堂和羅脈通都不來給婆婆看病,所以也一起被記恨上了,對吧?」

    關白咬牙說:「別太過分,我娘才剛去世。琳兒犯錯一事,日後自然有家法處置。我的妹妹我自己會管,你只要做好份內的事就夠了。」

    「這就是『護短』的最高境界了嗎?只要姓關的就是對的,就可以日後再說,關姓之外的人,就是百死難恕。」

    「夠了。」

    想起上次受的罪,宋知畫還是氣不打一處來,搖頭嗤笑道:「哼哼,好一個關大孝子,虧你上次裝的那麼像,明知娘是自己刺傷了身體,想嫁禍給何當歸。你可以勸娘不要那麼做,整個家裡她只聽你的勸。當我是傻子麼?你是想快點接手織造坊和仁術堂,快點坐上家主的位置,才默許了你娘的做法。反過來拿我撒氣,你是不是男人?!」

    「你胡說什麼!」關白一拳搗在桌上,雞翅木長桌隨之塌了一角,他無力地吼道,「娘最疼筠兒,認定是何當歸害了她,一心想拉著何當歸赴死,我有什麼辦法?你敢當著父親面胡說半個字,我就送你去尼姑庵陪筠兒!」

    宋知畫冷笑了兩聲,又說起了風涼話:「真可憐,竹籃打水一場空。娘最大的失敗,在於她低估了何當歸。」

    「你什麼意思?」

    「何當歸見多識廣,還聰明過人,她只嘗一口寒綠茶,就說出了『崑崙雪菊』。」宋知畫扭唇道,「寒綠與雪菊的共通之處,就在於涼血、敗火的強力藥性。給懿太子那種畏寒的人吃,就是致命的茶,給婆婆吃卻能救命,讓她受傷時血流少些。還有鼻煙壺,不是因為婆婆愛聞那個味兒,而是凝血之用。這些種種,何當歸全看在眼裡,她早就知道婆婆有病了!」

    「住口,你豈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那就走著瞧。」

    還是東廠辦事有效率,第二日,關老夫人之死還沒有頭緒,雪梅圖卻已找到了。李大人睡了一覺,睜開眼就看見那張寶貴的繡圖靜靜躺在枕邊。

    看著很像真品,但外行人看不懂繡品,還是得讓懂行的人鑒定一番。否則回京復旨,交給皇上一張假圖,那就成了欺君之罪。李大人瞇眼思忖道,關家老夫人最懂繡品,昨晚剛死,關家的其他人都不懂,那些繡娘們說話也沒有份量。所以思來想去,還是……何當歸!

    「是路談大師的手筆……梅花上的繡線有新舊兩種粉色,之前被修補過……正應和了關夫人說的,繡圖被貓毀壞,在關家的幫助下補好。這應該就是先皇后的遺物了。」何當歸拿著西洋放大鏡細細端詳。

    李大人立刻取出準備好的金絲錦盒,伸手去抓鋪在何當歸面前的繡圖。

    「慢!」何當歸低喝道。

    李大人的手像抓到了電水母,倏地縮回去,緊張地問:「怎麼了?」

    何當歸慢悠悠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人手上的汗液會損毀繡品,使布料褪色。短時間內或許看不出,但先皇后之物何等珍貴,平時也不會拿去洗和曬,時間一長,布就爛了。尤其像大人這等威武的習武之人,出汗比女子多,因此萬萬碰不得。」

    「原來如此!」李大人受教了。

    「應該另尋一塊乾淨的綢布,把繡圖包起來再拿。」柏煬柏從旁補充。

    正說著,李大人的副手到了,問:「大人,既已尋得繡圖,咱們可以回京交差了?」

    「還不行!」李大人收妥繡圖,斷然否決道。

    「為何?聖旨上不是交代,一旦尋得了先皇后之物,就要立刻回京復旨?」

    李大人負手,瞇起一雙細長的鷹隼之目,冷笑道:「可這繡圖不是咱家『尋』回來的,而是在一夜的工夫裡,突然出現在咱家面前的。換言之,那個賊子還逍遙法外。咱家倒很想看看,是什麼人有膽子在夜裡偷襲咱家的房間。」

    「大人的意思是……」

    「直到賊子伏法為止,咱家都不會離開揚州。」李大人回身看向何當歸,「多謝郡主幫忙識別繡圖。」

    「大人客氣了。」

    「告辭。」

    「不送。」

    眼見李大人走遠,何當歸斜了柏煬柏一眼,哼道:「怎麼辦?李太監跟你扛上了,不抓住你這個賊子,他就要在揚州長住了。什麼不好玩,跑去偷馬皇后的一塊破布。」

    「那你說怎麼辦?」柏煬柏耷拉著臉問。

    何當歸攤攤手:「論起來,毛夫人就是間接被你害死的,再讓東廠查下去,還不知要牽連多少人。不如你去自首吧,反正你娘是臨安公主,馬皇后是你外祖母,偷她的東西玩一玩也無傷大。」

    「什麼?你這個不知感恩的臭丫頭,」柏煬柏氣呼呼地叉腰道,「貧道偷繡圖,還不是為了救你!關老太婆的計劃是在繡房放一把火,燒了馬皇后的破布,再把你的鞋丟在火場,好把所有一切嫁禍給你。若非貧道一泡澆滅了火頭,又用剪刀把你的鞋剪成粉碎,李太監現在可不會對你客客氣氣了!」

    何當歸指出:「可你留著鞋底沒剪,還讓他們把我的腳印留作為捉賊的證據。東廠早晚會查到我頭上,到時我就把你供出來。」

    柏煬柏臉紅脖子粗地喊道:「那是因為你的鞋底很硬,剪子根本啃不動。你故意讓下人埋了你的鞋,又讓對方逮住,是預先布好的一招吧?既然你已把鞋捨給關老太了,後面一定還有後招——對,一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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